內堂裏的盛夏憤怒道:“李三娘又做錯了什麽?她也是受害者,她的公婆愚昧至此!”


    一旁吟霜悄聲道:“這事兒我們蜀地也發生過,曾有婦人被歹人所汙,婆婆嫌她失了名節,便使勁磋磨她,鄰居也辱她,夫君對她打罵不說,甚至讓她陪男人換錢......最後她用刀——”


    暖冬緊張道:“她抹脖子自盡了?”


    “不,她將她夫君殺了,把婆婆與鄰居的舌頭害下來,喂了狗。”


    聶琚:“......”


    盛夏:“......”


    “此事當年震驚劍南道,節度使覺得她的性情剛烈自強,上書為她求情,最後被判流放。從那以後,蜀地鮮有人家敢搓磨兒媳。男人大多怕妻子。”


    大堂裏,杜母指著李三娘道:“三娘,你要非賴在我們家不走,那我便去死!”


    杜仲悲泣,“母親!三娘花錢她的陪嫁,給你買藥,給父親沽酒,她操持家務,孝敬你們,她做得還不夠嗎?她被匪徒擄走,就是因為陪你大老遠去上香!”


    杜父板著臉,“我讓你與她和離,不是休妻,已夠仁至義盡!你如果不照做,就要逼死你母親!”


    李三娘悲不自勝,滿臉淚水。


    撒潑哭鬧的婆婆,滿臉陰沉的公公,還有焦灼痛楚的夫君。


    摸向發間銀簪,這是新婚之夜,夫君送她的禮物。


    夫君說過:三娘,我會永遠待你好,生死相隨。


    她綻放出多日未曾有的笑容,“......與君初婚時,結發恩義深。杜郎,來生再見!”


    銀簪刺向喉間,被飛來的一道亮光打落,是陸嶠扔出的。


    便是如此,李三娘喉間仍滲出一絲絲鮮血。


    杜仲尖狀若瘋顛,抱住李三娘,“三娘,三娘!”


    他轉頭怒道:“父親!母親!你們非要逼死三娘,我就與她同死,全了新婚之時的誓言!”


    李三娘哭泣道:“杜郎別犯傻,你好好活著!”


    杜仲奪過李三娘手上的木簪,“三娘可知,寧同萬死碎綺翼,不忍雲間兩分張。”


    夫妻二人字字泣血,堂上堂下的人都覺不忍。


    吟霜急得直跺腳,“為何遇到事情,他們總會先想到死? 我若是三娘,絕計不死!該死之人,是她公婆啊!”


    聶琚心神微動,“......你所言不是沒道理。”


    片刻後,盛夏捧著一個紅漆托盤出來,走到杜父杜母麵前。


    “兩位,我家公主有令,讓你們從其中擇其一。”


    杜父不解其意,“這,這是什麽?”


    “令郎心意堅定,他不會與李三娘和離,想來你們夫妻不願再活,我家公主賜下砒霜,白綾,匕首,請你們上路。”


    杜氏夫妻呆住,公主為何插手此事?


    盛夏喝道:“公主是君,你們膽敢不從?違抗君令,將禍及杜氏全族!”


    杜氏族長拂袖,“你們既能逼死三娘以保顏麵,那此刻你們赴死,保杜氏全族吧!”


    杜母張張嘴,“......我,我們為何要死?我們做錯什麽了?”


    陸嶠怒喝,“三娘又做錯了什麽?我朝隻有保護女子,斷無逼死女子之律法,由不得你們私設!你們是選毒酒,還是匕首,還是自掛東南枝?”


    杜母傻愣愣的,“......掛東南枝?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讓你們找棵歪脖子把自己吊死!”


    杜父疾呼,“公主饒命啊,我,我沒說要死啊!是我老妻非要我兒與三娘和離,尋死覓活的是她,不是我啊!”


    陸嶠冷笑,“也就是說,你不再管杜仲與三娘之事?”


    “是是,三娘是好女子,就依我兒的意思!”


    盛夏道:“也行,你就不必選了。”


    她對杜母道:“既然你決意要死,那就快點,我還要向公主複命呢。”


    杜母哆哆嗦嗦,砒霜?吃下要爛心肺的!


    匕首,匕首多疼啊?


    再看看白綾,料子倒挺好的......


    可她哪想過真死啊,博陵三害已除,好日子才剛開始。


    忙求饒,“公主,我錯了!我錯了!他們不必和離,我這就將三娘領回家!”


    怕眾人不信似的,她爬到三娘跟前,“三娘,是母親犯糊塗,做糊塗事!你別怪母親!”


    李三娘與杜仲都料不到,母親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她不是堅定的要尋死嗎?


    盛夏拿出匕首,遞到李三娘手中。


    “三娘,公主將物贈於你,以後再有人嘲笑侮辱你,隻管割去他們舌頭!”


    杜母渾身發抖,“......小娘子放心,若日後有人敢嘲笑三娘,我,我和那人拚命!”


    聶琚的聲音傳來:“行了,你們走吧。”


    一家四口朝內堂叩首,“多謝公主,多謝公主!”


    陸嶠鬆口氣,有李三娘的案例在,其他被解救出來的女子,日子也能安穩許多。


    盛夏拍著胸口,“公主,方才奴婢緊張死了,生怕杜氏夫婦真尋死。”


    聶琚嗤笑,“真正想死的人,哪會滿世界嚷嚷?他們不過拿死亡作威脅,換取自己要想的東西,跟三歲小孩沒什麽區別。拿不到糖,最多嚎兩聲,死是不可能死的。”


    “如果杜仲真聽他父母的,與三娘和離,或是眼看著三娘死,公主會怎麽辦?”


    聶琚答:“本宮會令神武軍將杜仲勒死,這是他最好的結局。”


    吟霜聽得直拍手,這話聽真著舒心!


    離開博陵當日,天清氣朗,百姓們夾道相送。


    被解救出來的女子們擠在最前麵。


    李三娘與杜仲給聶琚跪下,“多謝公主相助,我們夫妻一輩子感念公主的恩德。”


    聶琚肅然道:“本宮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你們,還是搬出去單過吧,日子會舒服許多。”


    瞧瞧謝玄,他搬出謝家主宅後,她與謝玄的感情迅速升溫,兩人平日做點什麽也方便。


    謝玄忍不住笑了,公主又傻又可愛。


    察覺到陸嶠落到聶琚身上的目光,他正色道:“陸刺史,博陵百姓愛戴你,要不你留下來繼續做刺史?”


    陸嶠回敬他:“不必了,如今滿城都在傳,嫁人當嫁謝將軍,你是她們心中的理想夫婿,還是你留下吧。”


    他頗有些擔心,公主在博陵大刀闊斧,軟禁刺史,做出許多違規之事,說不得回京中後,他們三人都要遭彈劾。


    以下是小劇場:


    謝玄:陸嶠,東廠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陸嶠:豈止呢,西廠也需要我這樣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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