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馬翡翠,黎糖又忍不住紅了眼眶。


    明明那些歡聲笑語還在昨日,怎麽短短幾年,丁一班的同窗,就死的死,傷的傷。


    有些天涯各在一方,也有的陰陽兩隔。


    還有的……


    明明曾經常常相聚,最終卻明知道對方在何處,卻仿若生死永別……


    想到馬翡翠,黎糖又忽然想到了曾經的禮部尚書之子張許墨。


    明明那個時候,他最是喜歡在翡翠姐姐麵前獻殷勤的了!


    怎麽後來就慢慢的無聲無息,再沒動靜?


    ……


    黎糖的思緒萬千,也終究隻有她一個人懂。


    黎瑞和黎霄早已跑去跟村裏的小孩子一起給大家幫忙,實則玩耍更為多一些吧!


    而黎薄霧黎濃雲黎永晝哥三個是真的不懂。


    不同於黎糖他們的冬日護民行。因為有女孩子,其實他們得到了很多休息的時間,所以累是累了些,但是有休養生息的時候。


    而黎薄霧哥三個都是真正從冬日護民行的苦日子裏過出來的。


    雖然收獲滿滿,但是每每想起那段時光,三人依舊忍不住雙手顫抖。


    天知道他們那些年受了什麽非人般的折磨。


    因為是黎太傅的兒子,同學們累了困了,就喜歡拿他們撒氣,畢竟冬日護民行是他們的老爹提出來的……


    哥三個無語望天,卻也快速熟練的參與到幫忙房中。


    其實這兩年京都周圍已經很少有需要掃雪的村莊了。


    村裏的房子大多都在秋季農忙過後加固過了,哪怕是鰥寡孤獨,也在學生們的影響下,村裏大多數壯年都會前去幫忙了。


    隻是這個習慣繼承下來,漸漸的,也就成了習慣。


    因為人多,再加上他們來時那些學生已經做的差不多了,所以黎糖兄妹四人也就在村裏待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就準備回家了。


    “大哥二哥三哥,你們先回去吧!朝堂上的事情離不開大哥,二哥也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忙碌,三哥不是過兩日就要趕往邊疆,實現自己的抱負了嗎?”


    騎馬走到分叉路,黎糖停下來看向三位哥哥,開始道別。


    “糖糖不是曾經的小孩子,如今的我,武功還算不錯,怎麽說也能自保,更何況敏思姐姐還跟著,暗處也有篤學,大哥你們不用擔心我,我就是想再去前麵走一走,難得來一趟熟悉的地方,以後,還不知道下次來是什麽時候呢!”


    黎糖告別三個哥哥,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


    這些年丁一班的變化讓黎糖這個年紀最小的,一個個送走自己玩得好的朋友們的她感慨萬分。


    黎家三個哥哥知道妹妹心裏不好受,所以出來跟著走一走,逛一逛。


    “行,那妹妹你多保重,咱們京都見。”


    知道妹妹和老母親的武力值的哥三個壓根不擔憂妹妹的安全。若是有人跟她碰上,應該擔心那人的安全才對。


    更何況這可是鐵骨錚錚,百戰百勝的鎮南王教出來的……


    黎糖送走三個哥哥和兩個侄子,騎著馬繼續往下走。


    大雪紛飛,地麵被覆蓋的很厚很厚。


    “姑娘,前麵積雪更深了!”


    敏思看著前麵的山路,有些擔憂,好在他們身下的馬都不是凡品。


    在這艱難的雪地裏依舊能自己前行。


    隻是艱難了一些罷了。


    “沒多遠就到喜樂鎮了!咱們的目的地是喜樂鎮。”


    說不上千辛萬苦,但也吃了不少苦頭。


    喜樂鎮上,大抵是人多,時常有出來酒樓喝茶的,所以街道上其實很幹淨,並沒有多少積雪。


    黎糖左右打量,一邊詢問路上的店家行人。


    “勞駕,請問行雲書院怎麽走?”


    一路上走走停停,到達行雲書院時已經是大中午了!


    敏思率先上前敲門。


    “嘎吱……”


    “各位公子找誰?”


    書童打開門,稚嫩的臉龐從門裏伸出來。


    “請問張許墨夫子可在?”


    一身書生打扮的黎糖上前抱手行禮詢問。


    “夫子帶著學生們去了貧民區,我也是得夫子命令,回來取東西,否則你們怕是要錯過了!”


    書童見黎糖儒雅沉穩,舉手抬足都是說不出的貴氣。


    便也端端正正的行禮回答。


    “貧民區?”


    黎糖驚訝。


    “那是!”


    書童驕傲了。


    “我們夫子是天地間最最和善的夫子,貧民區不遠處有一個破廟,裏麵居住著很多乞丐孤寡老人。張夫子心善,時常前往幫忙,收的些束修,大多也拿去做慈善,幫助這個貧苦人家了。”


    書童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對夫子的愛戴。


    黎糖眼眸含笑,不愧是丁一班的學生。


    “就在裏麵,我們夫子正在給幾個感染風寒的老人家熬藥。”


    黎糖看了看眼前的破廟,一個破字完全詮釋了它的外貌。


    黎糖沉默不語,跟著走了進去。


    “咳咳咳……”


    “小虎子,夫子給的藥,你快喝點,喝完就好了!”


    “阿娘,藥好了!”


    “小豆子,不要亂跑……”


    “夫子夫子,狗剩回來了,還帶著一捆柴火!”


    破廟裏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而張許墨就坐在不遠處的亭子裏熬藥。


    時不時的添一些柴火。


    似乎也感染了風寒,咳咳咳的咳個不停。


    黎糖看著這一幕,沒忍住露出淺笑,眼裏也充滿了溫暖。


    書童莫白抬頭,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便也跟著心情極好。


    這一路帶著這位公子過來,哪怕她似乎很健談,但是莫白還是覺得這位公子滿眼疏離,拒人於千裏之外。


    如今公子一笑,莫白都看癡了。


    居然還有那麽好看的公子!!!


    這是他見過最好看的公子。


    原來公子開心的時候,是這個樣子呢。


    “夫子夫子,你看我把你的至交好友給帶來了!!!”


    莫白回過神來,滿腔歡喜換成較大音量。


    一邊咳嗽打張許墨回過頭,恰好與黎糖來了個四目相對。


    “小師弟!!!”


    “小師弟,別來無恙!”


    丁一班的學員已經訓練成了條件反射,看到黎糖一身男裝打扮,都會脫口而出小師弟。


    畢竟這可是太傅大人的女兒啊!


    也因為小師妹跟他們在一個班,太傅大人對他們班的學員都格外看中,給他們開過很多小灶。


    所以丁一班學院,除了女學生,幾乎都有功名在身。


    最差的也就是錢多多的秀才了!


    當然,這裏的功名除了四皇子五皇子以及齊戰齊征這些武將。


    “張師兄。”


    兩人相視一笑,隨後同時對著對方行了一個禮。


    旁邊的這些乞丐平民都看呆了。


    哪怕因為燒火熬藥,因為煙熏而顯得有些髒亂的張許墨,在與黎糖互相行禮時,那滿身風華儒雅,挺直的脊梁,就這一瞬間的氛圍和文人氣息,瞬間將破廟升華。


    煙霧繚繞中的行禮,成了在場的小乞丐和小學生們心裏一道永遠抹除不了解我的痕跡。


    哪怕在他們生命垂危之際,永遠記得那一天。


    給他們寒冷絕望的冬季,帶來了一道曙光。


    很多孩子都是從這一刻開始明白了讀書的重要性。


    不說別的,就那一身書卷氣,足夠他們想著書本,向著知識出發。


    “小師弟,你怎麽來了?其他人呢?就你一人麽?”


    張許墨看了看外麵,似乎除了敏思,再也沒有其他人。


    “張師兄,你這小日子過得,可真瀟灑。”


    黎糖眼裏的認真,張許墨知曉沒有任何調侃。


    他們都是黎太傅的弟子,明白黎太傅的良苦用心。


    所以哪怕他們再怎麽落魄,依舊會用自己力所能及的能力去幫助別人。


    因為心存善念,行為善舉,所以哪怕身處窘境,他們也能甘之如飴。


    張許墨聽到黎糖的話,靦腆一笑。


    “這是在做什麽?有我能幫忙的嗎?”


    黎糖走近,看著破廟裏的老老少少,一個個膽怯的看著自己,黎糖心有不忍。


    哪怕阿爹做的再多,依舊有很多他們關照不到的人。


    況且也並非人人真心實意的願意幫助別人。


    “師弟來的正巧,這破廟很多屋頂都被壓倒了!我這兩日感染風寒,上去腿腳發軟,這又是一群老的老,少的少,也不放心他們上去。”


    張許墨看著屋頂,略微擔憂。


    他哪怕所有的束修都拿來幫助他們,也因為人多,而他一己之力,終究是不夠的。


    所以也隻能帶著他們混個溫飽。


    到了冬季,反而無可奈何了!


    誰能料想,躲過了去年的寒風凜冽,沒躲過年後的大雪。


    “行,敏思姐姐!”


    黎糖一聲令下,敏思行禮離開。


    “夫子,這位公子看著也年幼,跟莫白差不多,要不莫白上去修屋頂吧!莫白總要學會的。”


    莫白看著這麽一個宛若仙人的公子,想象不到公子上房揭瓦的模樣。


    也心有不忍,怎麽能讓這樣的謫仙去做這些凡人所行之事呢?


    “夫子夫子,虎子可以去,讓虎子去吧,漂亮哥哥在下麵陪著夫子。”


    “夫子夫子,二狗子也可以去,漂亮哥哥休息………”


    張許墨臉都黑了。


    一群看臉的臭小子。


    他這個夫子為他們熬藥做飯,為他們上房修屋頂,做各種事情也沒見他們心疼自己。


    “噗呲……”


    黎糖忍俊不禁。


    不過是初次見麵,一群小家夥的善意讓她心生暖意。


    “好了好了,你們的這位漂亮哥哥武功高強著呢,這點小事兒,你們漂亮哥哥壓根不放在心裏。”


    張許墨沒好氣。


    “張師兄,容我去換一身行裝。”


    黎糖如今的穿著並不適合上房做這些事情。


    “也行!莫白,帶師弟去纖纖衣坊。”


    黎糖跟著莫白來到纖纖衣坊,一路上聽著莫白嘰嘰喳喳的說著張許墨這些年的事跡。


    比如教出了多少個秀才,多少個童聲,在這裏如何如何出名。


    這個小鎮上的人都特別崇拜張夫子。


    隻可惜張許墨,掙得的束修,幾乎都花在了路邊的小乞丐身上。


    莫白也是中途被張許墨救了的一個小乞丐。


    隻是他比別人幸運,是第一個被救的。


    餓暈了,再加上一路上乞討被那些個大戶人家或者一些狠心的人打得遍體鱗傷。


    所以也就被張許墨帶在身邊。


    這些年他從未見過張夫子這麽開心過。


    原來張夫子還有師弟呢!


    這般謫仙人物,難怪是張夫子的師弟。


    黎糖沒想到這樣一個小鄉鎮上的纖纖衣坊,居然也有適合她的男裝。


    黎糖換了一套普普通通的棉麻服裝,又讓這裏的掌櫃將店裏大多衣衫都打包起來,還有棉被之類的。


    黎糖想到破廟裏的房子,思索片刻,幹脆帶著莫白去了牙人那裏。


    所謂的鈔能力在這一刻顯露無疑。


    莫白全程震驚的跟著張夫子的小師弟。


    看著她快速買了一個四合院。


    四合院有些破舊,但是房屋整齊,也就是很久沒忍住,院子裏雜草叢生。


    然而房屋沒有過多的折損。


    稍微補一補就能住人。


    莫白想到了破廟裏的老老少少,住在這四合院裏,還略顯寬敞。


    “走了莫白,咱們搬家去。”


    黎糖在前麵揮揮手。


    莫白趕緊跟上,看上黎糖目光再次充滿了崇敬。


    像對待張夫子一樣的崇敬。


    張夫子和他的師弟們都是好人,哪怕對待他們這些陌生的貧民,對待乞丐,都能如此善良。


    莫白這一刻內心滿是激動。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可是看著宛如謫仙的公子,隻剩下激動的目光和感激的眼淚。


    “夫子夫子……”


    莫白激動的衝進破廟。


    “莫白,不可疾行,不可大聲喧嘩!!!”


    張許墨端著藥碗的手抖了抖,差點將手裏的藥弄撒了!


    張許墨無語,他終於明白年幼時他的夫子們為何總是一臉嫌棄的看著她們丁一班。


    原來當初的他們的確過於吵鬧了!


    一個莫白他都難以忍受。也不知道丁一班二十來人,夫子們是如何忍下去的。


    “夫子夫子,漂亮哥哥買了一棟宅子!有一個大院子,可大可大了!房子好好呀,都沒有破損的地方,也不需要修葺屋頂。”


    張許墨愣了愣。


    隨後莞爾一笑。


    是小師妹會做的事情。


    小師妹就像太傅一般,看著高冷,不容易親近,實則最是良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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