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喝了些粥,林雲瑤把山穀裏的事丟給林族長和雲落,先去了最早藏糧的那個山洞。


    林雲瑤把當初千辛萬苦,藏在山洞裏的二百來升米麵,還有一升多鹽,輕輕鬆鬆收起來。邊收邊唏噓,當初她為了藏這些糧食,費了多大的勁兒啊,手都磨爛了。如今呢,揮揮手的事。


    如果她沒引氣入體;如果沒存了那麽多獵物,一定不舍得把辛辛苦苦藏下的糧食這麽容易送出去。


    就像隻有一萬元的人,把這一萬塊丟了,一定急得吃不下飯,睡不好覺。可擁有一個億的人,丟了一萬塊,卻不會如此焦慮。擁有的能力大了格局就不同了。


    北麵是出村的方向不用找,南麵昨天都找過了。今天兩個人,一個負責村子東麵的山,一個負責西麵的山,商量好了以後,兄妹二人就各自飛奔而去。


    經過一天不懈的尋找,又找回九個還活著的女人和孩子。還和三哥一起掩埋了幾具,昨晚沒活下來的老人、女人和孩子的屍體。


    二人曾潛到村子裏搜索,沒有一個活人,屍體都被扔進火裏燒了。


    一天過去了,焚燒屍體的味道還沒散去。看著家家的斷壁殘垣,寸寸焦骨。


    林雲瑤心裏有一股火,似乎要把她點燃,她的麵頰通紅,眼睛也通紅,林雲生使勁搖著她的肩膀,三哥滿是淚水的臉逐漸清晰,讓她一點點冷靜下來,隨著三哥默默的前行。


    村子裏隻有十來家房子沒被燒,都是位置偏僻,房子破舊的。林雲瑤家,因為她自己把家裏弄得亂七八糟,幸運的沒被燒掉。


    傍晚的時候,二人背了一口大鍋和一些碗盆回峽穀。看著所有人期盼的目光,林雲瑤隻是黯然的搖搖頭。


    從牛尾山到村子之間,兄妹二人都仔細搜索過了,昨天遇到的幾撥人,一共有五十來人,加上他們這裏的四十多人,再沒有活著的了。


    上次來的士兵沒有傷人,村裏人都以為藏糧食就行,沒想到那些士兵會屠村,林雲瑤的喊聲,有些相信的往山裏跑,還有些沒當回事,就沒跑。


    一個六百多人的村子,征兵走了二百多青壯,剩下的四百老幼婦孺,如今隻剩九十餘人。其中五十來個是不足十四歲的孩子。


    林雲瑤含淚把村裏的情況和林族長說了。幸存的鄉親們不敢大聲哭泣,怕招來野獸,一個個眼睛通紅,捂住嘴,無聲的流著眼淚。


    他們痛恨那些屠村的士兵,可他們都是些老弱婦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孩子養大,讓血脈延續。可憐的孩子們嚇得都不敢哭出聲來。


    雖然那些士兵走了,可村裏焦屍的味道太大,怎麽也要過幾天才能回去。


    他們這群人,隻有林族長和十五歲的林雲落能主事,其他都是驚惶不安的女人和孩子。這兩天,村民們都發現林家兄妹的不同了。


    林雲落坦蕩地告訴大家,他們兄妹三人一直跟著鏢師姐夫練武功,現在小有所成,所以才這麽厲害。


    強者就有發言權,晚上議事的時候,族長讓林雲瑤和林雲生也參加了。


    林族長怕那些士兵沒走遠,他們如果回去了,不就是羊入虎口麽。林雲瑤主動接下了偵查的任務,如今她的身法最快。


    林雲生負責在活著的幾撥村民中間,來回傳話和巡查,負責大家的安全。林雲落負責峽穀的安全,林族長主持大小事務。


    第二天一早,林雲瑤還是先出去打獵,送回七八隻野兔和野雞。才在雲氏的千叮嚀萬囑咐後,飛快的跑了。


    她一路向竹林鎮趕去,途中經過的村子也都被燒得麵目全非,當她趕到竹林鎮的位置時,看了又看,再三確認後,才確定眼前的一片斷壁殘垣,就是曾經的竹林鎮。


    村子裏的房子因為蓋得疏疏落落的,家家院子又大,還有些房屋沒被燒掉。不像竹林鎮,房子連成片,大火一起,啥都不剩了。


    林雲瑤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和恐怖。她不死心,又向岷山縣方向飛奔,越走心越涼,沿途的村鎮幾乎都是一片焦土。


    她遠遠的看到岷山縣那幾個大字時,就停下了腳步,縣城還在,就是那些士兵在駐紮。


    她恨極了這個隊伍的領頭人,他是有多殘暴,才下令殺了那麽多人啊!她第一次有了強烈的仇恨情緒。甚至有了要殺掉他們頭領的念頭。


    林雲瑤的憤怒悲哀無處化解,回程很慢,腳步就像灌了鉛,速度怎麽也快不起來,一直到天色有些暗了,才回到杏山村。


    破敗的村子籠罩在灰蒙蒙的暮色中,到處彌漫著焦屍的味道,有點陰森森的。


    突然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把林雲瑤嚇了一跳。循著聲音找去,林有根家的半截院牆裏,一個人正跪在地上痛哭,“林五伯?”


    林雲瑤試探著叫了一聲,跪在地上的人猛地抬起頭,顫抖著聲音問,“是雲瑤嗎?”


    “是我,林五伯,您還活著,太好了,有根也活著呢,就在山裏。”


    林五伯噌地站起來,跑過來抓住林雲瑤的肩膀,激動的問,“有根真的活著?”


    因為激動,聲音都變了調。林雲瑤使勁的點了點頭,“活著,真的活著!”


    林五伯語不成聲,“活著就好,活著,就……”


    兩個人顧不得多說,趕緊向峽穀趕去。林五伯四十多歲,常年幹農活,趕起路來速度很快,半個多時辰就到了暫居的山穀。


    林雲生最先發現的林雲瑤二人,大喊,“有根快來,找到你爹了。”


    八歲的林有根像個小炮彈,一下子竄到林五伯懷裏,嚎啕大哭,“沒找到娘,也沒找到姐姐們。”


    林五伯也嗚嗚的哭著,他媳婦生了五個女兒,才有了這麽一個兒子,一直寵愛得很。


    別人家的孩子,八九歲都去采山貨了,有根卻和幾個在家裏受寵的男孩天天瘋跑。


    前天,林五伯背了些稻穀,給嫁到鎮上的二女兒家送去。還沒到鎮上,就看到鎮上濃煙滾滾,他沒敢進鎮,就爬到旁邊的山上,看到好多士兵在燒殺搶掠,嚇得他掉頭往回跑。


    還沒下山,就看到不少士兵列隊往各個村子方向跑,他也趕緊往回跑,不敢走唯一的山路,隻能在山上走,慌忙中摔到一個山溝裏。


    今天好不容易才爬上來。結果,回到村裏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燒焦的屍骨,燒塌的房屋。


    那一刻,他萬念俱灰,如果不是遇到林雲瑤,他都不想活了。


    林雲瑤吃過飯後,把白天看到的情況一一和林族長、村民們說了,她稚嫩的童音描述著沿途的村莊寸寸焦土,鎮上的斷壁殘垣,燒焦的屍體,一幕幕淒慘的景象。


    火堆閃爍的火焰,照映出一張張悲痛難言的麵龐。林雲瑤抹去臉上的淚水,恨恨的問了一句,“他們為什麽要把所有人殺光燒光?”


    林族長木然的說道:“這是閔王被人抄了後路了,沒有了人,沒有了糧草,閔王的軍隊就成了一支孤軍,必敗無疑。”


    林雲瑤心裏咯噔一下子,“那我爹和我哥他們?”


    林族長無言的搖搖頭。雲氏和林雲月臉色慘白,忍不住哭出聲來,其他的女人也捂住嘴,無聲的流著淚。每個人都沉浸在悲哀中難以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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