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以她祭旗。”狼王下馬後,推開欲攙扶的羽。


    羽愣於原地,回神後喚來數人。“將其押下去,不得有失。”


    紜星被推搡著,關入漆黑帳中,數名甲士手持砍刀立於帳門。


    紜星暗想道,若是未被銀絲所住經脈,自己定能逃脫。雙臂微微顫抖著,酸痛之感襲卷全身。雙腿一軟,朝地上摔去。尚未愈合的傷口因牽動而再次撕裂,流出溫潤的液體。


    麵前一陣雜亂的響動,隱約間幾個身影躲入營帳角落,對於紜星視若無睹。


    左臂傳來的疼痛,險些使紜星昏厥,也不知是誰正握著左臂的傷口,要將她扶起。


    “姑娘,你醒醒,沒事吧?”女子言語間還搖晃著紜星受傷的手臂。


    “你……別晃了。”紜星咬牙切齒,聲音依舊顫抖著,“再……搖下去,就,真的有事了。”


    女子忙然停止,將虛弱的紜星扶至牆角坐下。


    “姑娘你是哪裏人,聽口音不是幽州這裏的人。”


    “容我緩緩……”紜星此時言語中氣不足,每次呼吸若是脫水的魚。


    待氣息稍稍穩定,雙臂間的疼痛略微減輕,紜星才開口道:“我從吳郡來,被他們抓了。”


    “這樣啊……”女子的臉紜星不曾看清,見其不再詢問,自己也就不再言語。


    黑漆漆的帳篷不見五指,今夜過後,明日便要離開人世間。紜星仰著頭,即便望不到夜空的星。


    唯一的遺憾,便是未曾與慕琴互訴衷腸。此時,也不知慕琴正在何處。


    他,是否與南華眾人一般,也將自己遺忘……


    幽州東城牆的洞口在月光下仍舊黑黢黢,兩道戰壕已被火頭軍用土填蓋。若是不及時處理,瘟疫便會爆發。


    不論北拓跋還是南華的士卒,皆埋於此。淩辰在進城後便昏迷不醒,石猛亦是臥於榻上。


    以弱勝強,坑殺北拓跋近萬人,裕華臉上並未有絲毫喜色。


    冷澀的月光下,裕華麵無神色。自己要如何麵對慕琴,麵對衝鋒於前的慕澤軒。


    “報……”裕華將三將送入房中不久,便有人傳來消息。


    “何事?”將心之所想拋開,裕華問道。“戰神與刺史大敗拓跋主力,離北城門不過十裏。”不論他是否願意,都需親自往北城迎接。


    披上剛取下的披風,整理衣冠。


    “前往北城門迎接戰神。”


    初至吳郡時,並未看出慕琴之父有任何出眾之處。對於“南華戰神”的赫赫威名,倒是略有耳聞。


    傳言他恣意恩仇,對家人看的極重。相傳他的原配夫人與門客私奔,他便命天下眾衛搜尋,卻還是令他們逃脫。裕華難以想象,自己會有何下場,即便自己是南華的景王。


    木然地立於北城門口,肺腑伴隨著酸痛抽搐著。儀仗隊與事先安排好那般排開,靜候著戰神回城。


    “來了,來了!”前來報信的士卒滿是興奮。


    大軍緩慢行進,經過近數個時辰的搏殺,都已疲倦不堪。


    為首那人的鬼麵在月下成為活物,冷冷地盯著裕華,似要讀出他內心之所想。


    身旁兩騎分坐白衣染血的女子以及黑衣男子。靠近城門,鬼麵男子未下馬。身旁的女子翻下馬來,眾人忙將其送至城中醫館。


    “南華景王,恭賀戰神得勝而回!”裕華手中持節高聲道。


    鬼麵男人未回應,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裕華汗涔涔,依舊高聲道:“南華景王,恭賀戰神得勝而歸!”


    “辛苦殿下了。”聲音嘶啞,張嘴間,血霧從嘴間飄起。


    身旁黑衣男子正待要詢問,被鬼麵男子攔下。


    下馬,裕華所聽到的心跳聲與鬼麵男人的腳步聲一般沉重。


    鬼麵男人站於裕華麵前,雖與裕華一般高,仍給裕華萬鈞的威壓,甚至比父皇還要勝上幾分。他睥睨四方,搜尋著一人身影。


    “星兒……人呢?”透著的殺意已被刻意地壓製,卻依舊使裕華喘不上氣。


    “紜星她,她被……”


    “星兒,到底怎麽了?”聲音驟響,單手掐住裕華左肩。


    巨大的力道使他窒息,便是如此,裕華依舊言道:“紜星她,身陷敵陣,生死未卜。派人尋找,在陣內並未發現紜星的……”


    鬼麵男人背佝僂著,仿佛被抽去生氣。手勁卻滲入肺腑,裕華喉間一股溫熱傾泄而出。


    “大人不可!”刺史喊道,跟與身後的諸將也是駭然,生怕景王有所不測。裕華同樣駭然,鬼麵男子從他肩頭抽出的銀絲似曾相識。


    “多謝前輩相救。”裕華行禮。


    鬼麵男子未言語,單手將其推開後,蹣跚進城。


    黑衣男子,揮鞭而去。“你要前往何處?”裕華開口喊道,慕琴的身影與黑衣男子相合。慕家為了南華勞心勞力,護住千萬百姓,自己卻連一個紜星都護不住,如何站立於天地之間。


    “救星兒,她一定沒死!”黑衣男子瞥了他一眼,帶著失望與無奈。裕華頓覺無力感充斥全身之間……


    陰翳的雲將月遮下,風聲漸響。


    隆隆雷音與身邊女子哭喊聲,將紜星自夢中驚醒。


    沉重的腳步聲令被俘虜的女子陣陣發抖,紜星費力起身,擋在最前麵。


    火光映在眼中,甲士看清被俘女人臉龐的同時,紜星亦看清他們麵露惡意的笑容。


    “聽說抓來一個女人,沒想卻是個渾身血汙之人。”腰佩彎刀的甲士厭惡道。


    “聽大夥說,這女人明日便要祭旗,碰不得。”另一個甲士坦胸,露出一撮胸毛。


    “便不是祭旗之物,滿身是血,碰了也嫌晦氣。”高瘦甲士笑著,眉眼間露出看見獵物的紅光,如饑似渴地望向紜星身後的女子,急不可耐。


    “你給我滾開!”三人隨手推開紜星。


    紜星的頭撞於木柱之上,漫天的眩暈之感襲來,一切都變成黑與白的點點光,驅之不盡。


    耳間傳來的聲音,此生都不會忘記。


    衣裳的刺裂聲,女人的哭喊聲,甲士興奮的呻吟聲,以及外麵狂風暴雨的衝擊聲。


    女人的哀求聲刺入耳間,紜星朝著甲士喊著“住手”。


    喊聲就像風暴麵前的扁舟,被巨浪吞沒。


    回應她的,是女人帶著絕望的,不受控製的呻吟聲。


    時間越是難熬,就會越是漫長。直至營帳間隻剩下女人的抽泣聲,甲士心滿意足地走出帳門。


    離開之前,對紜星拳打腳踢一番。


    紜星倒與地上,結著薄痂的傷口再度流出鮮紅。


    一夜之間,除了狂風暴雨,一群群步入營帳的甲士,再無其他聲響。


    即便有其他刀劍碰撞的聲響,也被暴雨洗刷的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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