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女子的名聲是多麽重要的事情,又在她工作的地方,若要讓人閑言碎語地講了去……


    高昂的情緒被理智拍平,他收回目光,惴惴不安地開口道:“對不住,那……我先回去了。你們忙吧。”


    說完他轉身就走,直奔馬路邊。


    他招手攔下個出租車,打開車門就坐到了後座。


    不料他剛關上車門,下一秒車門又被打開,庭萱抱著那個蛋糕盒彎下身對他說道:“等等我,你走得還挺快。”


    他不知自己是個什麽心情,隻覺得像沙漠裏瀕死的旅人突然見到了綠洲,又或是水災泛濫之地在陰雲之中突然穿出了一線陽光,手上的刺痛化為了麻癢,一直癢到了心裏。


    司機回過頭來狐疑地對他說道:“乘客,是不是一起的啊?是一起的你往裏坐坐唄?”


    他應了聲“是”,往裏麵挪動了一下。


    她坐了進來,把門關上,告訴了司機目的地。


    他沉默不語,絞著手指,用眼角餘光偷瞄她。


    她麵色很平靜,不像生氣的樣子。轉過頭看向他,問道:“你吃飯了嗎?”


    塗山璟低低地回道:“還沒有。”


    她低頭看了眼盒子:“晚上就吃蛋糕呀?那你能吃飽嗎?門口隨便買點什麽吃?”


    塗山璟不想在門口的店裏耗費過多的時間,他急於和她獨處。


    於是他垂下睫毛,輕輕地說道:“想回家吃泡麵。”


    她噗嗤笑了,感慨道:“你倒是好養活。”


    說完她像感覺這話說得另有深意似的,趕緊閉上了嘴。


    塗山璟倒是沒有生氣,因為她養活他是事實,而且很快,他就不用她養活了。


    庭萱不知道他並不在意,又感覺自己說錯了話,所以直到小區門口,都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沒和他再搭話。


    她隻是中途掏出手機給兆宇發了個微信,跟他道歉說和小餘有點矛盾,待會兒說開了就好了,改天和小餘一起給他賠不是。


    兆宇很快回微信過來:【知道了,別放在心上。主要是你的安全第一,他要是情緒激動你就先別溝通了,等他穩定了再說。還有,到家告訴我一聲哈,我擔心你。】


    塗山璟眼神兒好,目光輕飄飄地掃過去,看到了她手機屏幕上備注的人名:兆宇。他說他擔心她。


    他暗暗攥了拳頭,指尖嵌進掌心裏,剛才凍到刺痛的手此時已經有點麻木了,所以他沒感覺到有多痛。


    還是心比較痛。


    到了小區門口,塗山璟手快地掃碼付了帳。庭萱也掃了,但是動作沒他快,見狀也就沒堅持,把手機收回到口袋裏。


    手裏的蛋糕盒底沾了雪,在車裏麵全化了,濕噠噠的。


    她一手托著軟塌塌的盒底,一手扶著側麵,擔心盒子掉底兒把蛋糕漏出來。


    這是她曾經和塗山璟閑聊時說過的蛋糕店,她就那麽一說,感慨一下蛋糕好吃但是賣的好貴,過去好遠好麻煩,讓他們送貨運費居然就要35塊錢。塗山璟卻一直記在心裏,不隻記著看到了給她買,還給她送過來,大冷天的,手套都沒戴,一路拎到了她公司樓下。


    她雖然需要和他分手,但是畢竟不是鐵血冷麵,她還有心,而且她的心還尤其地容易軟。


    看他泫然欲泣地轉身就走,頭發上披著沒化開的雪花,不知怎地,她想到了之前清水鎮那個令她想想心就揪緊的雪夜。他也是一樣的傷心,一樣的難過,隻不過現如今他沒有跛著腳,兩人之間也沒有隔著一個小夭。


    所以她和兆宇打了個招呼就轉身跟上。


    她不知道她在追什麽,隻知道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倒也不是非要選擇和以前的回憶背道而馳,刻意去創造一個完全不同的回憶覆蓋上傷痛的過往,她隻是覺得,他對她的一番心意,她不好就這麽丟在雪地上。


    雪地上太冷了。


    上樓開了門,塗山璟先進去,把雙肩包放鞋櫃上放好,換了鞋接過庭萱手裏的蛋糕盒子。


    庭萱換了鞋,隨手拿了個廢棄的a4筆記本,撕了幾張紙鋪在茶幾上。


    塗山璟這才把蛋糕盒子放到了紙上。


    他們先後去洗了手,塗山璟去燒水,庭萱給兆宇發了個微信告訴他自己到家了,然後坐在沙發上小心翼翼地拆著盒子。


    塗山璟把盛著水的鍋放好,回身見庭萱已經把盒子拿掉了。


    蛋糕裏麵有個底座,旁邊擠著固定用的彩色泡沫板,可惜即便這樣,也沒法抵擋落到地上的衝擊,泡沫板上和盒子裏麵蹭得一塌糊塗,奶油被抹得到處都是,原本一圈漂亮的白玉蘭,僅剩一朵還能囫圇看出是朵花的樣子。


    庭萱就對著那朵花讚道:“呀,好漂亮的花!”


    塗山璟疑心她隻是在安慰他,垂下了眼眸,輕輕說道:“扔掉吧,不成樣子了,沒法吃了。”


    庭萱連連搖頭:“又不是不新鮮了,還能吃的,隻是形狀變了,材料還沒變呀。一路這麽小心翼翼地嗬護過來的,哪能隨便就丟了!”


    說罷她拿食指沾了一點兒奶油,舔了舔,不由自主地笑彎了眼睛:“好甜。”


    塗山璟見她不似作偽,是真的覺得可以吃、好吃,心中一動,走了過去蹲在茶幾邊。


    庭萱看他站著的時候那麽高,蹲下去變成小隻,不禁有些好笑。


    “你也嚐嚐?”她提議。這麽好的蛋糕,不嚐可惜了。而且這個尺寸,她自己也吃不完。


    塗山璟點點頭,回道:“那我要下麵的蛋糕底,奶油不要太多。”


    說罷他竟微微張了嘴,自下而上地望著她,等著她喂。


    這個角度,他的樣子太無辜太犯規了,庭萱咽了口口水,想著就算是給他賠罪吧,就取出一旁紙袋裏單獨包裝的小叉子,給他從底下挖了一小塊送了過去。


    他一口吃了,嚼了嚼,抿了抿嘴,嘴角一翹:“嗯,是好吃。”


    庭萱見他唇角蹭了一塊雪白的奶油,指著那裏對他講:“蹭到奶油了。”


    他鮮紅的舌尖一閃而過,舔了舔,又迅速地縮回他豐潤的嘴唇。


    他像不知道自己此刻多有魅力似的,睜著一雙烏黑的眼睛看她。


    片刻後,他開口問她:“你是為了蛋糕回來的嗎?”


    他忍不住了,進門以後就躊躇著、貪戀著這片刻的溫情,但是他知道這看似平和的氛圍之下,他和她是貌合神離,所以他長痛不如短痛,打算撕開這溫情的外皮,直接麵對裏麵縱橫的斑駁了。他是有耐心的,更是能出手如電的,不然也沒法在瞬息萬變的商界叱吒風雲。


    庭萱連忙順著他說:“是啊!你都買蛋糕了,不能浪費糧食,我就回來了。”


    他的眼睛盯著她,仿佛要看到她的心裏去。他拿不準她是真的怕浪費糧食,還是不舍得他傷心才追過來然後找的借口。


    他直直問道:“我做錯什麽了嗎?你為了他,說謊騙我。”


    庭萱心裏一痛,事情果然還是按照原來的路線行進了,她早就知道宿命難改,之前他就怨她騙他,如今還是。但是不騙他,她又得和他攪到一起去了。


    心一橫,她索性將錯就錯地搖搖頭:“你沒做錯,這是我的錯,是我太軟弱,對你太壞了。你……你也知道的,家裏讓我快點結婚。”


    塗山璟眼裏汪著淚:“那你喜歡他嗎?”


    庭萱想了想,算喜歡吧,不過是作為同事作為朋友的那種。但是這也不必和塗山璟明說,不然他不會死心的。於是她又點點頭:“喜歡。”


    塗山璟一下子站了起來,高高的影子投射到她臉上:“現在,比喜歡我還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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