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會不會是與上次那個木匠,將咱們的金絲楠木做成桌子腿有關?”一旁的管事忽然想到了什麽,道。


    “有何關係?難道他與江舉人認識?”唐大少有些疑惑。


    “據說是清河村人, 那不就是同鄉?正好咱們太太也是清河村江家人,也真是巧了。”


    管事的一句話,倒是讓唐大少心思百轉,他怎麽覺得事情不對?


    不過那江舉人已經在府上等著了,自然不能怠慢,之前還是個秀才,才不過兩年,就已經是舉人了。


    若是二月的會試順利,那殿試不過就是排名的事。憑江宥幀的能耐,科舉入仕是毋庸置疑了,還是得小心應對,以免結仇。


    不過一想到舅舅家的小子柯振秋如今也是舉人了,他不禁有了些底氣。


    江宥幀正站在偏廳內欣賞著牆上的字畫,這唐家雖不過是鎮上的富戶,但手筆卻不小。這幅畫應該是前朝一位大家的真跡,若是出手,隻怕也得好幾十兩銀子。


    而這樣的畫就掛在偏廳,不說財大氣粗,但也絕對不止鎮上富戶這麽簡單。


    “哈哈哈!江舉人大駕光臨,唐某有失遠迎啊!”


    一道豪爽的笑聲傳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江宥幀轉過頭,就看到一名身穿石青色圓領道袍的男子走了進來,此人正是唐家大少爺唐城。


    “唐少爺,冒昧登門叨擾,還請見諒。”江宥幀站起身,朝著對方拱了拱手。


    “江舉人客氣了,平日裏請都請不來,能光臨寒舍,乃是唐家的福氣。”


    唐城一走進來和江宥幀相互寒暄兩句,便坐在了下首右位。此舉很明顯了,江宥幀有舉人功名在身,他即便是主家,也不可上座。


    “請坐!”唐城立刻讓人上來換茶。


    “咱們上次見還是一年多前吧?當時江舉人還未有舉人功名在身,沒想到才一年多,江舉人的地位是芝麻開花節節高啊!”


    唐城觀察著江宥幀的神色,卻發現她麵帶微笑,眼中並無複雜情緒,仿佛是來嘮家常的。


    年紀輕輕的,城府極深。摸不準江宥幀的來意,他也不好主動提及,否則不免落了下乘。


    “哪裏?哪裏?也是有幸才考取了舉人功名。”


    “江舉人無需自謙,咱們大運朝最年輕的舉人,也有可能是最年輕的進士,甚至是……”


    “咳咳!”江宥幀輕咳一聲,打斷了對方的奉承。再說下去,不是把進士當成囊中之物了?顯得尤其輕浮。


    唐城心中又有了計較,這小子難對付啊!換作其他少年人,有此成就,還不得尾巴翹上天?


    又和江宥幀說了幾句客套話,半晌之後,江宥幀卻依舊沒有主動提及來意,讓他有些坐不住了。


    到底什麽意思?他心中猶疑不定,不像是來找事兒的,但又不可能單純是來喝茶的。


    “唐家這兩年買賣做的好,十裏八鄉口碑都不錯,聽說唐家大少爺仁義,又樂善好施,比唐老爺在世時名聲更上一層樓了。”江宥幀將目光從畫作上移開,忽然道。


    “哪裏?哪裏?都是我父親積攢下來的好名聲,說來慚愧,不如我父親在世時做得好。”唐城現在已經是丈二摸不著頭腦了,不知道江宥幀到底來意為何。


    “不錯!良好的信譽建立起來容易,但維護更難。唐家一直名聲在外,與當初唐老爺精心維護有關。當然,也與唐少爺小心守成脫不開關係。


    不過,既然唐家名聲一直不錯,那有時候因為一件小事就被人詬病,導致名聲受損,豈不是冤枉?”


    江宥幀的話讓唐城臉色一沉,“江舉人這是何意?咱們也算相識,江舉人不妨有話直說。若是有哪裏惹得舉人老爺不快,那唐某必定查清之後,給舉人老爺一個交待。”


    難道真是為了同鄉打抱不平來了?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給唐家蓋一頂名聲受損的大帽子,真是好手段。


    然而江宥幀並不接話頭,卻忽然道:“其實說來咱們兩家還算是姻親,唐老爺的續弦就是我們江氏的族親,若按原來的,得喚她一聲堂姐。不過如今我家過繼了出去,便算是族親了。”


    這事兒唐城自然是知道的,稀裏糊塗給父親娶了個續弦回來之後,那續弦的父母家人三番五次跑來唐府打秋風,去年因為怕丟了唐府的名聲,都是隨意給點打發走。


    可後來那些人越要越多,發妻孫氏就來和自己發牢騷,他才讓人去查了江氏的事。


    知道江家長房和江宥幀家關係並不好,甚至可以說水火不容,因此他才敢對江氏不聞不問。不過到底也沒敢做得太過分,平日裏給些吃喝,不短著吃穿就成。


    隻是這江宥幀的手段也確實狠,江家長房成了如今這副模樣,他不信沒有江宥幀的手筆。


    她還能使計將她親堂姐嫁到唐家來做續弦,可見心不是一般的狠。這種人睚眥必報,手段毒辣,因此他才不敢得罪。


    江宥幀當然不知道對方誤會她了,五丫嫁到唐家來可跟她沒關係。她可不會把跟江海青的仇恨牽連到五丫,畢竟是一個小姑娘,人家也沒得罪她。


    “這麽說來,江舉人是來探望江氏……呃……母親的嘍?”


    既然是父親的續弦,那不管多大年紀,他都得叫母親。問題是那江氏比自己小很多,叫母親實在叫不出口。


    江宥幀聞言險些一口茶噴出來,五丫才十八不到吧?就有個弱冠之年的便宜大兒子了,誰聽了能忍得住?


    “咳!不知夫人可有空閑?”江宥幀強壓下嘴角的抽搐,問道。


    “原來是要見夫人,我這就派人去請!”


    唐城慶幸自己剛才讓人做好了準備,拾掇一番,應該能見人了。


    江宥幀沒等多久,門口就進來一人。乍然一見,江宥幀都愣住了。


    原來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才不過一年多時間,真的會被磋磨地麵目全非。


    記憶裏五丫也是個清秀的小姑娘,然而眼前這個梳著婦人發髻,穿著老氣葡萄紫褙子的婦人顛覆了原先她在江宥幀心中的形象。


    形容枯槁,現在的五丫很好地詮釋了這四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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