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顏直到下午五點多才回宿舍,順勢成為了食堂的第一個顧客。


    當他的舍友們推開宿舍門,發現失蹤了一天的李顏正坐在座位全神貫注對著電腦操作什麽,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是去哪了?一下午不見你!”梁天成畢竟是班長,這事兒他確實著急。


    “跟我師父學畫畫去了。”


    大家又愣住了。


    林恒想起什麽,“師父是,楊成章主席?他找你嗎?”


    “是他,就在咱們學校附近搞了個畫室,讓我多去畫畫。”


    “哦原來是這樣。”大家各自回了座位。


    “不對啊!”朱青倫一下又站了起來,“今天要上課的啊顏總!”


    “學校同意我自由上課了。”


    輕飄飄一句話,成為了壓在舍友們心頭的一座山。


    “我到底是跟一個什麽樣的人住同一個宿舍?”林恒又開始抓馬。


    “難怪……難怪你座位就這麽空著,居然沒一個老師表達過疑問。”朱青倫恍然大悟。


    “說起來,楊主席對你也是真上心啊。”林恒悠悠地走到李顏旁邊,拍拍他的肩膀,“據我所知他還沒收過徒弟,真的羨慕。”


    李顏一直盯著電腦,回應得不算積極:“也是我的榮幸。”


    “你應該知道吧,他兒子不願意學藝術,楊主席原本都沒準備收徒的。”


    “還有這事?”


    “啊?你居然不知道?”


    “我也沒怎麽跟他聊這些,我隻是專心畫畫。”李顏對著滿屏幕的文字敲擊鍵盤,又更改了幾個字詞。


    “你這是在幹啥?”朱青倫也湊了過來。


    “推理投稿,超新星出版社的國際推理文學獎。”李顏回答得很快,“3月初截稿,我趁早修改完投過去。”


    知道李顏還有一本看上去成績不錯的網文,李若飛的感慨比其他人更強烈些:“我覺得阿顏的生活軌跡,已經逐漸跟我們脫離了。”


    “李顏,”梁天成問道,“那伱夜自習也不去了嗎?”


    “我看情況吧。”


    在大家吃飯洗澡的間隙,梁天成罕見地走到李顏座位旁,這個瘦小的班長表情有點糾結,老半天才在李顏的注視中問出話來:


    “李顏,你摸底考,為什麽要控分?”


    “為了換來現在上課的自由。”


    梁天成沒有繼續問,他原本以為最傷人的答案是李顏故意讓著他,沒想到原來還有更讓他難以接受的回答。


    不管怎麽調節,身邊有個這樣的人物,梁天成隻能給自己定義為平庸之人。


    “梁班,那就追趕吧。”


    “嗯?”


    “來追趕我。”李顏重新進入編程學習中,“我沒那麽容易被你超越,這不是挺好的目標與動力嗎?學課本上的知識不夠,就學更多課外的,學課外的還不夠,就嚐試做更多事情。”


    “直到超越你?”


    “我不會給你超越我的機會。但是這一路跑過來,你走的或許會比原來更遠一點。”


    梁天成緩緩點了頭,若有所思地拿著衣服進洗手間了。


    “你還挺會安慰人的。”窩在床上的陳凡突然說了句,朝李顏位置探出頭來,“那你也安慰安慰我唄。”


    “你有什麽要安慰的?”


    “自己搞個電腦操作係統出來真不難,啥意思?”


    “哇這麽一句話你記了幾天?”李顏確實有點驚訝。


    “因為我真的覺得好難,我做出來的係統非常簡單。本質上跟咱們學校的計算機課教你做網頁是一個道理,搞一個花架子。”


    “我的意思就是搞個花架子很容易。”李顏認真臉,“想要做複雜的有深度的甚至可供商用的係統,不是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東西,從工程量上來說,都不會是我們兩個就能解決的事情。而且說到底,你頭疼的問題其實隻是一種信息差,手機係統這事兒,等找個搞手機的人問問,再談難度。要一步步走。”


    “怎麽找切入點?”


    “想法。”李顏指指自己的腦袋,“走量的技術是可以依靠人脈實現的,我們隻需要有核心的想法,不管是某個特別的技術點,還是操作體驗上的點子。”


    “你現在技術水平,怎麽樣了?”


    46%的進度,不差,但不夠。


    這話李顏當然不能講,“無法自我評價。”


    “參加信息學奧林匹克吧,李顏。”陳凡突然說出令李顏眼前一亮的話。


    “啥級別的比賽?老師沒跟我說。”


    “因為他們不知道你還會計算機。”陳凡翻身下床,拉過自己椅子坐在李顏旁邊,“信息學奧林匹克都是針對中學生的,正常是先參加全國聯賽,時間是十月份,然後成績優秀的可以選拔參加全國競賽,省選拔在四五月,全國競賽……今年的話,就在首都上京舉行,八月份。還想更進一步的話,在國賽拿了前幾名的選手,會進入國家隊備選人才庫,第二年五月會舉行國家隊精英選拔賽,優勝者參加國際信息學奧林匹克競賽。”


    “好長的周期……”


    陳凡沒想到會是這個回應,“啊?”


    “今年十月參加聯賽,也就是下學期,想參加國賽就得是明年八月,想參加國際賽,甚至要到後年。”


    “國際賽,我都不敢想。”陳凡聳肩,“畢竟是中學生組的比賽,基本都是高中生的天下,國賽的話,也隻有聯賽有初中組,初中還分入門跟提高組,隻有提高組的優勝者可以參與省選拔,隻是大部分都會敗給高中組的精英。”


    “國賽,你可以?”


    陳凡嘿嘿一笑,“反正初中提高組的題目,我覺得沒太大難度。怎麽,你有興趣嗎李顏?”


    “有是有。”李顏點頭,“不管怎麽說,也是檢驗自己能力,順帶拓寬人脈的好路子。”


    “那就行。”


    嗯?那就行?李顏驚訝地看向一臉得意的陳凡。


    “我已經通過提高組的聯賽複賽了,現在有省選拔的資格。剛開學咱們計算機帶隊的董老師就問我,還有沒有推薦人選,因為這個比賽初中組的參賽意願不夠高,測試水平也比省組委會預期的要低。”陳凡輕飄飄地說道,“我就推薦了你。”


    參賽意願不夠高……一方麵是初中組進去了大概率是炮灰,拿不到有效成績;一方麵也跟時代有關吧,這會兒計算機教育的發展還差點意思,大家更重視“主科”。


    “我就,這麽直接進了?”李顏有點緊張。


    “當然不是,”陳凡翻開便簽本,“董老師說,他找了副校長說這件事,學校同意給你爭取一個補賽的機會,省組委會那邊會來人,用另一套作廢的備用卷考你,要是能有好成績,就補錄你進入省選拔隊伍。”


    “這事我居然完全不知道?”


    陳凡以為李顏有點生氣,一下慌了,“啊,不是,李顏,唉,我確實有點自作主張了,他們隻是提了這件事,讓我先跟你說一說,如果你不想……”


    “我想。”李顏打斷了陳凡,“這很好,謝謝你,陳凡。”


    “嗐,我也是有點私心的,省賽選拔是組隊式的,兩人一組,初中組這邊的實力,實在是太差了,那張卷子都沒法答滿分,上機複試操作也很慢。”


    “那你還挺看得起我……”


    “真的,李顏,就你跟我討論的那些內容,以你這怪物一樣的天賦,給你突擊練習幾天,提高組的題目對你來說毫無難度。”


    又是一個代他裝逼的實例。


    “你是啥時候參賽的,我怎麽沒印象?”


    “去年國慶我回家了嘛,那會考試的,你以為我真因為背著電腦才累的啊?”陳凡聊起計算機相關總是比較活躍,還站起來秀了一下弱小的肱二頭肌,“我也是猛男好嗎?”


    “那你應該拿了獎?”


    “省一等,初中提高組第一名。”


    “了不起,郭老師居然都沒提。”


    “別別別,”陳凡連連擺手,“不值一提,真的。聯賽就是個入場券,計算機奧林匹克……國賽一等才值錢,要是能去國際比賽拿塊金牌,嘖,保送華大都行啊,不過聽說初中的就算真殺進國賽了,也會安排不一樣的題目,目前還沒有過初中選手真有資格直麵高中精英。”


    看李顏陷入思考的樣子,陳凡突然又緊張起來:


    “去年沒叫你參賽,因為那會兒你也確實剛學。我國慶回來看你突然就打那麽漂亮的飛機,可驚訝了。”


    好了你可以不用再說了……


    “沒事,現在看來都一樣。”李顏笑笑,“啥時候需要我去參賽?”


    “那就是你的事情啦,去找找郭老師跟董老師吧。”陳凡嘿嘿一笑。


    “行。”


    “李顏,”陳凡拉著椅子坐回自己位置,“你真的很特殊。”


    “嗯?”


    “我還以為我推薦沒有參加聯賽的你,是一件很任性的事情。沒想到學校居然輕輕鬆鬆就答應了給你開路。”


    李顏不敢回應,以為陳凡也受了刺激,滿腦子琢磨要怎麽安撫。


    “我們一起去創造奇跡吧。”


    李顏一愣,轉頭看著已經對著電腦開始操作的陳凡,剛剛這句充滿力量的話,就這麽潤物細無聲地融進了翻飛的指尖,化作劈裏啪啦的鍵盤聲。


    “創造奇跡……”李顏一笑,“我就喜歡幹這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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