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屏風後的羅漢床上發出衣物摩擦的聲響,一個人影顯現出來,他慢慢站起,緩步繞到屏風前。


    這人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個子中等,麵皮白淨無須,半長黑發,兩鬢的頭發在腦後束成一個小小的發髻,五官清秀飄逸,有點女相,劉海遮擋了額頭正中間的一道淺淺的疤痕,他穿著寬鬆的太師青色麻布衫,看起來有修行人的淡泊。


    他在陳術身側俯身一揖:“多謝元首信任。”


    陳術雙手托起他手腕,笑著說:“你我合作多年,早已是堅不可摧的戰友,客氣話就不用再說了。”


    他又歎了口氣道:“彌杉身世可憐,這些年也被我慣壞了,他說話不知輕重多有得罪,頁公大人不記小人過還願意幫他,我這個當父親的才要謝謝你。”


    “我們早在一條船上,幫你也是幫自己;既然你已經知道於諒、‘那個女人’和貴公子的情報,我也不再多言,隻是‘外國少年’的事還麻煩元首幫助調查。”說話時頁公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珠一動不動,得虧陳術已經習以為常,不然真有點嚇人。


    “這個頁公放心,有消息我立刻通知你;另外,我也給您安排了其他的修練場所,不日就可以使用了。”陳術溫聲道。


    頁公狹長的眼睛眨了一下,淡然轉身,好似順口一提:“養孩子我不懂,但我知道騎馬時不能鬆開韁繩,否則會有性命之憂。”


    陳術眼中暗光流轉,口中說著“受教了”,頁公不再言語,飄然走向屏風後,像變魔術一般刷的一下,人影就消失了。


    半晌,房間裏鴉雀無聲,陳術從書桌後站起,踱步到窗戶邊,這裏的玻璃是單向的,隻能從裏麵看到外麵。


    不知什麽原因,彌杉剛剛走出大樓,腳步很快,手攥的緊緊的,好像怒氣衝衝,鍾齊在後麵跟著,下完台階回頭望了一眼,眼神中似乎含著殺意。


    陳術好像並不驚訝,麵上嚴肅淡了幾分,有些寵溺道:“我就幫你一把,讓你快些找到他們。”


    他又踱步到桌後坐下,沒有兩分鍾房間響起一道柔和卻男女莫辨的聲音:“主人,阿利卡的卡梅隆上將到了。”


    這是元首專用的智能係統“帝釋”,類似於將軍府的“清水”,隻是功能更強大,權限更高。


    “他來得真準時,請他進來吧。”陳術微微笑道。


    ……


    回到將軍府,管家殷勤地迎了上來:“將軍,午餐已經準備好了……”


    彌杉虎著臉,像沒聽見似的,誰也不搭理徑直往辦公室去了,管家求助地看向鍾齊,見他也一臉陰沉,隻好呐呐退下。


    出門時已經有些不對勁了,回來兩人心情更糟,這是被元首教訓了?不應該啊,元首向來很疼愛將軍的,好事都想著他,壞事都替他擋下,還能發生了什麽事呢?


    他也沒空多想,下去囑咐人候著,雖然現在不吃飯,保不準等會兒又要吃。


    彌杉進了辦公室就衝進了衛生間,開了水龍頭,在嘩嘩的流水下使勁兒地洗手。鍾齊後腳跟了進去,看到彌杉雙手搓得通紅還不停,忍不住喊道:“將軍!”


    彌杉不理他,低頭搓著,好像仍覺得不幹淨,用指甲抓起來,白皙的手背立刻出現一道道血痕,鍾齊一驚,直接伸手捉住他兩隻手,低聲道:“我會把他的手剁下來,請您別再傷害自己。”


    彌杉喘著粗氣,聲音有些嘶啞:“我是不是應該在臉上劃幾刀,或者也戴個麵具,就不會再遇到這種事?”


    鍾齊的手不覺地緊了幾分,他立刻否定道:“都是那幫垃圾的錯,你不能因為垃圾懲罰自己。”


    彌杉眼神空洞,像是自言自語:“有時候我真的想毀了這個世界,然後就可以永遠地休息了,……”


    “不行!”鍾齊用力把他拽向自己,毫不顧忌尊卑有序,箍住他臂膀說:“世界毀不毀我無所謂,但你絕對不準有事!”


    彌杉慢慢抬頭,視線終於在鍾齊臉上聚焦,他扭動了一下,卻沒法掙脫鍾齊的手。


    “鍾齊!”他憤怒地低吼。


    “將軍,你答應我不要做傻事。”他堅持道。


    “反了?!”


    那雙綠水晶般的眸子深處閃出金色的光芒,鍾齊頓時覺得有無形的針刺入眼睛,他強撐著沒動,仍舊與他對視。


    “答應我。”鍾齊咬牙說。


    “你這個沒規矩的東西。”彌杉的倔勁兒也上來了,他施展異能,更加深入鍾齊的腦海。


    突然,鍾齊眼角泛上了濕意,他眼皮微微顫了顫,一滴血從眼尾順著臉頰滑落,滴在了胸口的衣服上,淺藍色的製服立刻洇開了一片嫣紅。


    彌杉嘴唇動了動,罵道:“你他媽的找死,快放開我。”


    “答,應,我……”鍾齊意識有些模糊了,艱難地吐出這三個字。


    好一會兒,兩人就這樣麵對麵僵持著,好像凝固了一般。


    終於,彌杉眸中的金光熄滅,又恢複成清澈的碧綠,他氣息有些亂有些粗,沒好氣道:“答應你了,快放開!”


    鍾齊朦朧中聽到這一句,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鬆開手直直地倒在地上,閉上了眼睛。


    彌杉鬆開緊咬的後槽牙,罵了一句“神經病”,冷聲喚道:“清水,叫醫生!”


    “是。”清水立刻應道。


    隻兩三分鍾,門外響起雜亂的腳步,得到允許後醫生帶著數名助手快步進來,他迅速查看了一下鍾齊的情況,稍稍鬆了口氣,不算很嚴重,他也不敢打量彌杉,讓人抬起鍾齊就離開了。


    彌杉盯著地毯上幾點斑駁的血跡——那是鍾齊倒下時沾到的,突然感覺有點乏力,他在貴妃椅上躺下,整理著思緒。


    義父說那個老不死的算出來,小襄在昆噶山南,於諒定會找過去,昆噶山人跡罕至,她怎麽過去的,去了那裏又怎麽活下來?況且,昆噶山區方圓近千公裏,找人豈不是大海撈針?


    那老不死的莫不是在玩我吧?


    彌杉眼珠動了動,心思一轉。


    總感覺哪裏不對勁,若義父連於諒的動向都能知道,那調查已經發生的事又有什麽難的?為什麽專門把我叫去,親口向他說一遍三娘山的事?


    他是在確認什麽?還是有些細節隻有我知道……不對,親眼所見的是鍾齊,而鍾齊隻效忠於我。


    到底是什麽?


    彌杉仔細回憶之前的對話。


    隻有鍾齊知道的細節,義父問的是——那個外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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