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沒聽懂這個問題還是不知該如何回答,何露囁嚅:“因為…”


    對啊,為什麽呢?當初彌杉突然跳出來時,她想過這個問題,但沒有找到答案。


    邊防軍轟炸了守衛者營地,他們立刻帶小襄西行,這個決定除了在場的四人沒有其他人知道,而且她們一路馬不停蹄,彌杉怎麽做到提前埋伏的?更讓人不安的是,能吸引西方將軍親自追蹤的——必然是攜帶“原始基因”的小襄,他怎麽知道她的存在?!


    果然,於諒咄咄逼人地問道:“你說戰鬥時彌杉才讀取了你的記憶,可他為什麽興師動眾親自去追你們,難道不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小襄的身份嗎?”


    “他怎麽知道的?前一天晚上,我明明隻告訴了你!!”男人眸子幾乎要噴出了火。


    何露被他逼問得後退了一步,眼裏盡是驚愕和悲傷,她從沒想過相識10年,於諒竟會懷疑自己的忠誠。


    “老,老大,我…”何柔泣不成聲,拉住於諒的衣角,卻又被何露拽了回來。


    那股酸澀又湧了上來,何露深吸一口氣強忍著,顫抖地問道:“你,懷疑我告密?”


    於諒沉默了幾秒,冷聲道:“你可以解釋。”


    “我…無法解釋。”何露忍著淚意,看著於諒,堅定地說:“我發誓我沒有背叛你。”


    四目相對,懷疑、憤怒、悲傷、痛苦無聲地糾纏在一起,房間裏隻聽得見何柔的啜泣聲。


    終於,男人轉過身,留給她們一個背影,沉聲道:“你們走吧。”


    話音未落,人已經不見了。


    何露身形不穩,何柔撲上去抱住了她的腰。大顆的淚珠終於從何露眼眶中滾落,滴在何柔的頭發上,又滑落地上。


    ……


    離開安全屋後,於諒直奔荒林,他現在被高價懸賞通緝,各路人馬都躍躍欲試,在森林裏行動更隱蔽更安全。


    當初他抱著希望——也許她們三人擺脫了追捕,最終抵達安全屋,所以政府軍才發布通緝令,而沒有大張旗鼓公開吳湘的身份是怕節外生枝,引起更多人的覬覦。


    可是,吳湘走散了。那她在哪兒?昨晚在此地西北30公裏處?即便信息準確,他追過去大概率人已經不在原地。


    她是一個人藏身某處,還是是被其他人捉去,或是彌杉放出的煙霧彈,實際已經抓住她?想要找到吳湘,要麽是知道她準確位置,要麽是發動大規模的搜尋,而這兩點現在他都做不到。


    於諒攥緊拳頭,他再是焦急也不能亂了陣腳,他肩上擔著很多責任,最緊急重要的是組織的安排。也多虧當時果斷疏散,雖然荒林營地被毀,但人員損失不大,重要資料已經轉移。如今何露離開了,他需要親自處理很多事務,並盡快物色好合適的領導人選。


    想到何露那張泫然欲泣的臉,他並非無動於衷,這麽多年他很少看到她露出這種脆弱痛苦的表情,心下有不忍也有遺憾。


    從邏輯上講,何露不可能故意泄密,害自己跟女兒身處險境,可也無法排除她被利用或者無意透露的可能。


    十年相處,他對何露的忠誠也並不懷疑,但無論如何嚴重的後果已經產生——吳湘失蹤,營地被毀,記憶被讀取意味著還會有更多的成員暴露,組織麵臨更大的風險……她們母女繼續留在純淨地球將麵臨其他人的憤怒和質疑。


    而且他已經成為高額懸賞的逃犯,整個組織大概率也被盯上了,再讓留何露在自己身邊對她們來說隻會更危險,還不如讓她們離開,這對所有人都好。


    更何況,他終是無法回應她那份特殊的期待,因為他心裏已經沒有空間再裝下一個人。


    於諒略微思索,抬頭尋了個方向,急奔而去。


    於諒離開後,何露有些崩潰地跪坐地上,神情木然,眼睛裏空落落。何柔摟著母親小聲哭泣,不知過了多久,哭聲漸漸停止,隻有時不時點抽噎。


    “媽…”何柔頭埋在何露懷裏,低聲道:“對不起,明明是我被讀取了記憶,你為什麽…”


    何露閉上眼,緩緩道:“遇上那種異能,誰也抵抗不了。”


    何柔咽了下口水,呼吸急促起來,像是正努力壓抑內心的緊張不安:“我…我是說,我不小心…知道小襄她是…”


    何露突然回過神,左手拍拍她後背:“這已經無所謂了。”


    何柔又哽咽起來,因為她知道,彌杉在她的記憶中確認了吳湘的身份。


    何露低頭親吻了女兒的頭發——她很難過,為自己也為女兒。


    十年,並肩作戰相濡以沫的十年。她以為兩人之間的信任堅不可摧,沒想到倒塌隻在一瞬間,被所愛之人誤會、放棄的感覺實在是太痛了…


    可是她心裏又無法責怪他。信任是建立在理解的基礎上,連她自己都理解不了整件事,怎麽能要求於諒信任她?而且就算他信她又能怎麽樣,她已經無法麵對曾經的同伴了。


    像是在懺悔,不管何露想不想聽,何柔自言自語地喃喃著…


    吳湘來營地的那個晚上,母女倆當眾鬧了不愉快,好在有於諒的幫助事情有驚無險地解決了。何柔在房間想了想,決定主動跟何露和好,就用機械甲蟲錄了道歉信,把小蟲子用一張書頁輕輕蓋上——何露睡前有讀書的習慣,隻要她翻開書頁小甲蟲就會自動播放道歉信錄音,而且為了看何露的反應,小甲蟲一直在錄像。


    沒想到,那天晚上何露向於諒表白,並追問吳湘的身份,於諒走後何露沒有心思看書,滿懷心事地睡了,自然沒有發現那隻小甲蟲。第二天早上,何柔送吳湘去靜修室時順道收回了甲蟲…


    自那時起,何柔被這個偶然窺得的秘密壓得透不過氣來。她像是突然長大了,收起了肆意張揚,變得沉默寡言;她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慌張,但又竭盡所能想要彌補,她第一時間準備好東西,要護送吳湘去安全屋。


    可偏偏彌杉抓住了他她,讀了她的記憶,知道了最重要的秘密,她身上的枷鎖又多了一道!她要在悔恨、自責和他人的口誅筆伐下永遠煎熬!


    “阿柔,哭泣於事無補。”何露溫聲道,“這件事說到底是因我而起,因為我對於諒的執念,雖然我不後悔自己喜歡他,但如果我足夠強大,就不會被逼到如今窘境…”


    她抬起何柔的臉看著她:“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該想辦法彌補的人是我,而罪魁禍首是那個西方將軍—彌杉。”


    她眼神恢複了往日的淩厲:“我一定會跟他好好算算這筆賬的。”


    她幫何柔擦掉臉上的淚痕,何柔點點頭。


    “我們先去昨天你定位的地方看看。”


    “好。”


    母女倆休整一下,做好補給,就離開了安全屋,往西北方向前進了,希望多少能找到一點小襄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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