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具男靜靜地看著何露,何露臉上的笑意溫柔,兩人四目相對,有暗流湧動。


    片刻,麵具男點點頭,說:“這裏光線不好,也沒有設備,回診室我再檢查。”


    說完他抬腳就想走,何露卻沒動,她語調依舊平靜:“還沒確定就帶回營地不妥。”


    麵具男停下腳步,嗓音低沉:“那就把喉鏡送到三水閣,我在那裏給她檢查。“


    語畢,不給任何反駁的機會,他如來時一樣,一把攬住吳湘的腰,幾步躍進了夜幕中,隻有落地和草葉聲漸遠。


    牙岩上安靜了好一會兒,大家尷尬得不知如何開口,還是何露先道:“既然諒哥這麽說,肯定是有他的打算,我們先回去吧。”說完,麵色如常地從眾人中間穿過,往牙岩下而去。


    王守連忙跟上,這次倒隻敢在心裏嘀咕:”今天沒幹啥啊,怎麽感覺像大戰了幾百回合,身心俱疲啊~“


    泉默默走在最後,他去岩下揀回了破損的假臂,摸了摸還腫痛的臉頰,恨恨地望向山上的三水閣,咬牙向前追去。


    ——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吳湘被麵具男夾在臂彎裏,她腳不著地,耳邊是呼呼的風聲,黑暗中的婆娑樹影快速從眼前掠過,她不知方向不知前路,奇異的是,心中的不安少了,不解卻多了。


    還沒整理完心中的千頭萬緒,他們已來到一個小山峰頂,這裏風刮得更加猛烈,植被難以生長,到處是嶙峋怪石,但視野更加開闊,放眼望去,是一片無盡的高低起伏的林海。


    麵具男把她放下,一言不發地在一處崖壁上摸了一下,有石門緩緩打開一條縫。


    他側頭看向吳湘說:”請進。“


    吳湘沒動,任憑黑發在風中舞得紛亂。


    男人耐心地繼續道:”你有很多問題,我可以解答。“


    這句話顯然更有效,吳湘最終抬腳,走進了石門。


    裏麵黑洞洞的,她走了幾步停了下來,麵具男緊跟進來,抬手,石門關閉。


    兩人靠得很近,吳湘甚至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溫度和樹木的味道,她正想主動拉開距離,頭頂上傳來沉穩的男聲:“我這就點燈。”


    話音剛落,甩袖聲響,幾米外的桌麵一閃,有蠟燭亮起。借著這寒酸昏暗的光亮,吳湘掃了一圈——“三水閣”名字清雅,可實際就是一個不大的山洞,裏麵隻有簡單的桌椅和一張床。


    “這是我修行的地方,比較簡陋。”麵具男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朝吳湘推了推:“你隨便坐。”


    吳湘也沒客氣,把水一口飲盡,順勢坐在床邊,直直盯著麵具男沒說話。


    麵具男拉過唯一一把椅子坐在她對麵,似乎是笑著道:“如果你一直不開口,我們溝通起來會很麻煩。”他的手規矩地擱在大腿上,輕拍兩下,“而今晚,應該有很多事要聊。”


    吳湘沉默了幾秒,這幾秒她腦海裏飛速運轉,無數的問題冒出來,但有個最迫切的她想立刻知道答案。


    她微開雙唇,試著控製喉嚨的肌肉,終於久違地發出了沙啞的聲音:“你是誰?為什麽救我?”


    麵具男微微點頭道:“我叫於諒,是‘純淨地球’的負責人。”


    ‘純淨地球’大概就是他們的組織,吳湘並不感興趣,但是她仔細想了想,記憶裏從沒出現過‘於諒’這個名字,搖搖頭說:“我不認識你。”


    於諒平靜道:“可我卻認識你,你是我學長——李德的妻子。”


    多久沒聽過這個名字了?


    “李德”這兩個字平地攪起了內心的狂瀾,一幕幕如電影畫麵般在眼前閃過,有恩愛甜蜜的、溫馨幸福的,也有’那一天‘絕望慘烈的——他們一起墜落,可現在卻隻有她自己……


    吳湘的眼眶泛上了酸澀,她深吸一口氣把這感覺壓下去,問道:“學長?我怎麽沒聽說過你?”


    “我比他小兩屆,在大學同一個社團認識,後來晚兩年進了市醫院不同科室,平時經常遇到。我在他手機裏看過你……和小玉的照片。”於諒認真地解釋。


    “照片?”吳湘低頭看自己細白的胳膊和垂下的長發,懷疑地說:“雖然沒照鏡子,但現在的身體應該不是我的,你怎麽認出我來的?”


    \"不是你的?“於諒輕笑一聲,”你大概有什麽誤解,這確實是你自己的身體。隻是……也確實變了很多。”


    “變了?為什麽?”這句話剛出口,猛地有種怪異感爬上身。


    她汗毛都豎起來,倏的站起來,蹙眉盯著於諒,:“還有,你說你是李德學弟,為什麽感覺你比我們年長很多?”


    難道……


    “你的感覺沒錯。“於諒仍舊平靜地坐著,”因為已經過了很多年,而你,卻一直沒老。“


    這句話每一個字吳湘都知道,可這句話她硬是咀嚼了好幾遍都沒弄明白。


    她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而反應過來的一刻,她聲音不覺得高了幾分:“過了很多年?多少年?!我沒老?為什麽?!”


    她的情緒似乎也攪動了洞內的氛圍,蠟燭的火焰輕輕搖擺起來,兩人投射在洞壁上的影子也跟著不安地躁動。


    “確切地說,從你昏迷那年起,已經過了65年,現在是2100年。”於諒微微咬住後牙,緩緩地答道,然後又補充:“昏睡那麽久,身體機能肯定有變化,你變瘦變白,頭發也長了,但似乎並沒有衰老。”


    於諒烏黑深邃的眸子裏映著跳動的燭火,也映著吳湘蒼白震驚的麵容。


    “作為醫生,我也很難解釋。但這就是事實,因為——”於諒頓了頓,“我是親眼看到這一切發生的。”


    吳湘茫然地看著於諒,然後左右掃了一眼這簡陋的石洞,這場景仿佛在哪裏見過。她嘴唇有些顫抖:“那個地下室……是你?”


    “沒錯。”出乎意料的,於諒很幹脆地承認,“是我把你藏在那個地下室裏,足足幾十年。”


    他站起了身,半邊麵具被在燭光下映得橘紅,另半邊則隱沒在陰影中,他手指輕輕敲擊桌麵,好像在思考,這個關乎他倆的故事要如何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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