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辣辣的燒灼感遍布周身,楓顏疼痛的幾經昏厥,他迷迷糊糊地將雙目閉的更緊了些,腦海裏還在斷斷續續的想:那個女人還曾笑嘻嘻地凝望著他,那樣的高興,那樣的歡喜,說什麽他的皮囊好看,審美也獨到……騙子!他咬牙,不知道挽挽姐死的時候,是不是也像自己憎恨著漓江一樣的憎恨著自己?


    憎恨——明明都做了約定,還是食言了,被拋棄了……


    他也曾食言過,所以也要被拋棄了麽?——想到這裏,楓顏漸漸地放棄了掙紮。


    死?他會死在這裏麽?也好,楓城的仇,七百年前就已經報幹淨了,多出來的日子都是他額外掙來的,即便就這樣結束了,也著實沒什麽可遺憾了吧……


    “阿顏!”


    就在楓顏的意識逐漸潰散的時候,他仿佛又聽到了那個女人的聲音。眼皮有些沉,卻不難覺知到周身開始升騰起的和煦火光。他強撐著睜眼,一滴淚終於從他眼眶中落了下來,朦朧了眼前的景象,視線所及是一道閃爍著璀璨紅光的模糊身形。


    那個女人……是她?


    是她!她站在了他的麵前,還是那樣一襲的紅衣……楓顏的嘴角不自覺地綻開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卻見,紅色的烈火夾帶著一股香甜的血腥異香將細密惡毒的枯蝶盡數化為灰燼,赤金的殘屑靈動紛飛著散漫在整個司顏殿裏,將靜謐的夜色渲染成了微亮的黎明。


    漓江一把接住自高空落下的楓顏,擔憂問道:“阿顏,我來遲了。”


    楓顏緘口,隻是孩子氣的衝著漓江搖了搖頭,趁勢有氣無力的依偎在了她的懷中……隨著二靈穩穩當當的落了地,漓江這才意識到,楓顏這是在趁機揩油!


    她扶額,無語凝噎地推搡了幾下懷中的楓顏,警告道:“小鬼,別裝死,快給我起來!”


    聽聞此言,楓顏嘴角的笑意更濃。原本,他也的確打算如此這般的裝死下去,怎奈漓江反應太快,搖晃他腦袋的手法也厲害,他苦苦強撐了好一會兒,終是敗下了陣來。也隻得懨懨的從她的懷中坐了起來,煞白著一張精致的小臉,對著漓江溫柔的笑。


    “誒誒!你沒事吧?魂還在不?幹嘛這樣不說話?怪嚇人的……”漓江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楓顏,又是抬手去探他的額溫,又是伸指去戳他微微腫脹的麵頰,揶揄道:“居然被打成了這樣?你就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楓顏仍舊無話。


    想象中,此情此景之下,他應該會對著自己極盡惡言地怨罵,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狼狽的歪坐在地上,對著自己一個勁的傻笑。見著楓顏這副形容,漓江隻覺後脊發寒,心下有些發怵。


    “他說不了話了。”


    正此時,一個清朗的聲音自她的身後略顯局促的響起,“姐姐,你……還能記得我麽?”


    枯骨不知何時披上了豔皮,墨緒輕顫著嗓音略顯期待的上前了一步,頓了頓,又顫身向後退了幾小步,躊躇無狀的局促在原地。


    ——他怕漓江厭棄他,畢竟他隻是一隻畫皮骨鬼。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在很久以後……在漓江都已身隕了的幾千年以後,蓮花世界裏的畫皮骨鬼地位一路飆升。他們因能力的強大、鼻祖的淵源,在冥界享有高崇的地位,甚至於在蓮花世界綻放的中後期,他們晉升成為了百鬼之王的代表。


    可這些在此時此地都是後話,在混沌初開的現世裏,冥界最為低微的鬼種之一就是這畫皮骨鬼了。正如楓顏所譏諷的那樣,在這個太平和樂的世界裏,一個鬼如果生前連自己的血肉都護不住,被人淩遲挫骨,那麽他會是多麽的廢物,多麽的晦氣呀!


    漓江茫然抬頭,尋聲望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眉眼幹淨,豐神俊逸的黑衣少年。他青絲如墨,飄逸的長至小腰;劍眉星目,肌膚若細雨打濕的粉杏。如果說楓顏之美是妖嬈的,明豔的,就像至癮至幻的虞美人;那麽墨緒之美便是清減的、素淨的,比之文竹柔和,較之幽蘭嬌妍。


    “你是?”漓江歪頭,冷聲質問道:“他為什麽說不了話了?”


    話一脫口,一道冷利的掌風便向墨緒毫不留情麵的劈了過去……


    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墨緒結結實實的挨下了這一掌,骨頭都快散架了。他後退數步,單手護著自己的心脈,蹙眉微咳了幾聲,訝異道:“姐姐……你就不問問我,他都做了些什麽?”


    “阿顏,讓我看看!”漓江卻並不睬他,隻是關切地用手去掰楓顏的嘴,“阿顏,別躲!快讓我看看!”


    原本還強顏歡笑的楓顏此刻卻止住了笑意,他執拗的緊咬牙關,別過頭去。許是咬的太過用力了,暗紅濃愁的瘀血終是自楓顏的嘴角滲出,粘稠的滴落在了本就染血的紅豔錦服之上。


    被割舌的傷口太過難看,漓江素來覺得他養眼,這樣不堪入目的傷勢就不要讓她看見了,平白汙了她的眼。楓顏如是想到。


    “姐姐……我……”墨緒百感交集的看著這一切,嘴角不自覺的坦露一抹妒意,“姐姐,我是……”


    “解了這咒術!”漓江猩紅了眼眶,打斷了墨緒接下來還要說的話,她惡狠狠的瞪著墨緒,一字一頓道:“我讓你、解了、這、咒術!”


    “你當真不先問問我是誰麽?”墨緒難以置信的看向漓江,身子又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


    “不要讓我再說第三遍!”漓江抬手,冷聲警告道。


    四下胭紅的風象也變得愈發濃烈了起來,它們斑駁的在微亮的空中顯形,是一柄柄鋒利霜刀的模樣……


    墨緒見狀,明亮的眸色徹底暗淡了下去。他有些踉蹌的又退了幾步,頹敗的跌坐在了地上,耷拉著腦袋,黑色的鬥篷將他的周身罩地嚴嚴實實的,隻留幾縷墨色的碎發自兜帽的帽簷下稀鬆散落,隨風微蕩。兜帽之中,逃逸出來的不隻有怨毒的惡澤,更有那難以言狀的悲涼。


    與此同時,一方刻有赤金銘文,三層格局,做工精妙的墨色羅盤在他的身側漸漸顯形,那是他鮮少在靈前顯露的神秘法器。他仍舊頹唐地歪坐在地上,隻略微抬手,一手三指托盤,一手五指撥動盤身,一邊做著奇詭的手法,一邊振振有詞的口念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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