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先前,遇見青帝之時,她沒有用此訣逃脫;前往楓葉林之時,她也沒有用此訣趕赴;被蓮華水君絮絮叨叨托孤半晌之時,她仍沒有用此訣離開……


    就連半日前要來此處拜訪吃人山神,漓江都沒有用此訣拚腳程……好歹也是飛升上神時渡劫般的神力,要驚動最高級別天雷的法訣,上任幽冥大帝橫掃千軍時才用的鬥轉星移訣,漓江今日竟興師動眾的用了。


    “天呀!阿漓,你做了什麽?”煞煞一臉震驚的看著這神速的雷火攀岩焦木地冒著電光,一路曲折前衝,途中還烤熟了幾隻加夜班過路的仙鶴,隻覺腦殼嗡嗡。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八字一經出口,便一溜煙的從煞煞耳側吹過,湊成了一道打著顫的尾音。尾音“呲溜”了一下,像是劈著了什麽東西一樣,而後便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孩微弱的“誒呦——”聲。


    原來,此時此刻,在這茂盛而不見皎月的樹林深處,恰好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小男孩正在一本正經的扯著繩索上吊。事情的進展本該是相當的順利,繩索在歪脖子樹上已然是結結實實的紮了個死結的,小小隻瘦巴巴的身子在繩索上也已是掛的穩穩當當恰到好處的,腳下的石頭過了“要蹬”的步驟,掛在枝頭來回撲騰的男孩也到了翻著白眼就要過去的時刻……偏偏這道邪乎的顫音,說巧不巧就在這激動人心的時刻“呲溜”了那麽一下子,將這份安逸和美的氛圍生生給破壞了。


    小男孩從坑坑窪窪的泥地上爬了起來,吃痛的摸了摸自己落地時被樹根劃破的手臂,有些悲涼的歎道:“難道連冥界也不願收留我?”


    ……


    男孩小名阿念,正是那個在楓城被昔顏救濟的稚童,也是個千年萬年都難得一遇的頂頂稀有的不祥之人。


    如何的不祥呢?據傳,比之阿念,那些天煞孤星命與殺破狼命的簡直是小打小鬧,瑞氣至極。


    阿念的不祥,借用其姐阿思的話來講,便是自初生之日起算,竟已是登峰造極而綿綿無絕期的勢頭了。


    阿念出生那日,就有好幾道天雷勾著地火正正落在了生他的那間茅草屋上,是夜,其父母便都雙雙亡故。之後,村子裏頭也開始從風調雨順、五穀豐登轉成寸草不生、幹旱無雨。


    在村民的驅逐下,大他十歲的姐姐阿思隻得帶著這個還在繈褓中的弟弟離開了村落,一路漫無目的向西行去。


    聞說,西方極樂有書《佛本行集經》,裏頭有訴:蓮花上佛初生時,兩足蹈地,其地處處皆生蓮花。麵行七步,東南西北所踐之處,悉有蓮花,故號此佛為蓮花上佛。


    阿思就想,西方有佛,自出生之日起,步步生蓮花而福澤四方。若是她和弟弟能行至西方,受佛光的庇佑,便也就什麽都不怕了。阿思的謀劃算得上是相當的穩妥與睿智了,隻可惜她還是低估了自己弟弟的破壞力。佛是步步生蓮花,而舍弟阿念竟是個步步傳播厄運的災星。凡是他所到之處,處處災禍連連,厄運不絕。即便收留他們的人家再怎麽的福德深厚似海,也抵不過這滾滾厄運的傾軋,不消一日的時間,便都駕鶴歸了西。


    就這樣磕磕絆絆的苦熬了五年,阿思也終於的魂歸故裏。沒了姐姐的庇護,周遭的村民更是視這個災星為年獸除夕,隻要聽到關於他的一星半點的風聲,便都紛紛毫不吝嗇的拿出自家珍藏的爆竹火種燃放驅逐。即便是做到了這個份上,被阿念沾過邊的村莊城鎮依舊難逃落敗的命運。


    幾經輾轉,阿念被青要山山下的村民收留。這些村民鮮少與周遭村子往來,自然不知道阿念這個災星的名號,對這個骨瘦如柴的小男孩還是有頗多照拂的。然,上蒼不會因著誰人的心地善良,誰人的處境可憐,就手下留情,該發生的事情終歸還是要發生的。數月間,村中怪事似惡疾一般肆虐地擴散開來,起初隻是有人莫名的死在水井裏頭,田壟之上;而後更是幹旱,火災,雷電等劫層出不窮。村民也陸陸續續開始揣測,難道是收留了阿念的緣故?謠言四起,加之那個要命巫師的留字:用男童獻祭山神。大夥兒當即決定,就用阿念祭山神。


    關於獻祭之事,阿念是心甘情願喜不自勝的。他想,這許多年來,終於自己也能救人於水火了一回,就算要被生殺獻祭,又有何妨?


    吉日挑定,萬事俱備,事情卻又橫生枝節急轉直下。就在祭祀前夜,白胡子佝僂背的老村長忽然做了一個噩夢。他驚醒後召集村民,便開始了自己為時一炷香不到的感人演講:“大夥可知,災星到了一定境界的,可是打也打不得,供也供不得的。明日我等若將這個不祥之物獻祭給山神,那便是要將這份倒黴的衰氣硬生生的栽在山神武羅的頭頂上的。觸怒了山神,難道我等還有活命的機會?老朽思來想去,終覺此法不妥,不如大夥棄村,舉家搬遷,如何?”


    ……


    思及此處,阿念幼小的心靈又開始隱隱作疼了起來:“阿姊總說,物以稀為貴,我這樣的命在這六界百世之中也算得上是相當稀缺罕見的了。或許,阿姊真的錯了,物貴不貴還是得看有沒有什麽實質性的用處。今次,他們連祭山神那樣可怕的事情,都不願用我;尋個死,還能被退貨……想來,我果真是賤如爛屢了。”


    阿念長歎了一口氣,幹澀的眨了眨眼,正尋思著接下來要用個怎樣穩妥的死法,好厚著臉皮將自己硬塞到冥界,就聽見不遠處一個女子罵罵咧咧道:“割斷了就割斷了,做什麽回來看?也沒準是你聽錯了?你難道不知那個武羅有多麽的嚇人?”


    “她哪嚇人了?而且,本大人的耳力是絕不會錯的,你剛剛真的是將什麽東西打掉了下來。”甕聲甕氣的聲音回道。


    “掉下來就掉下來啦,他若是個活物,不還能自己再爬回去麽?做什麽就要回頭查看了?”那女聲頗為不悅的抱怨道。


    聲音由遠及近,阿念警惕的背靠樹樁,目光緊緊的盯著來人的方向……


    穿林撥葉間,漓江見一小童衣衫襤褸的立於一個樹樁前,身側還有一根被割斷的草繩。小童五官端正,模樣秀氣,想必待他長開後,定是個模樣的周正俊俏的公子。


    他雙手握拳,極為警惕的注視著漓江,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透。


    “怎麽又是你?你想尋死?你……這麽小年紀就想尋死?”漓江驚異道。


    麵前的小童正是她在楓城辦案時,被昔顏做好事救下的那個名喚阿念的羸弱小孩。想不到數月不見,他竟真能狼狽至斯……


    “雖說年紀小……不過你這繩子也還是太細了些。安全起見,換根粗點的,吊起來的時候才能更為穩當。”


    說罷,漓江又細細打量了一會兒困頓不堪的阿念,笑眯眯地朝他撇了撇嘴後,二話不說地拾起了地麵上斷做兩截的草繩,並順手將其化做了一根粗麻繩。十


    “換這根,這根結實!”她十分熱情的將粗麻繩遞到了阿念的手中,殷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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