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封禦清猶豫要不要裝睡之時,沈冶再次敲響了房門。


    不知沈冶剛才有沒有發現她偷聽之事,但看來是存心不讓她睡這個覺了。


    封禦清不必想也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麽,歎了口氣從榻上爬起來,跪坐到案前這才喚他,“進。”


    沈冶推開門,見封禦清好好地坐在案前,站在門口神色難辨,“殿下方才,為何不回答我?”


    “我沒回答嗎?”封禦清明知故問,微微偏頭,一副準備仔細聆聽的模樣,“先進來再說吧?”


    “……好。”


    沈冶坐在了她的對麵。


    “我要將采苓送走的事,是你告訴琉璃的?”封禦清率先挑起話題。


    “隻是希望殿下能考慮得周全些,送走有用之人未免太虧。”


    “所以,你覺得齊悅是沒用的人?”封禦清問,“你為何要我將她送走?”


    這是她第一次在沈冶麵前將齊悅的身份挑明,從前是覺得沒有必要,因為沈冶既然有前世的記憶,就必然不可能忘記齊悅這號重要的人物。


    至於現在則是不得不,她要讓沈冶知道,自己也從未忘記過。


    “殿下之前不就在懷疑,有同我們一樣可以縱覽全局之人嗎?齊悅現如今行事與前世大相徑庭,如若並非全是殿下的影響呢?既如此,殿下自然離她越遠越好。”沈冶的解釋天衣無縫。


    “所以,你就想用這種理由幹擾我的決斷?”封禦清反問道。


    她討厭沈冶的自作主張,盡管他們最近關係還算不錯,但既然沈冶已經這樣明顯地試探,她也不介意亮出爪子警告他一下。


    沈冶頓了一下,隨後果斷改變了態度,“並非如此,隻是有些擔心,放在如此近的距離,倘若對殿下不利……”


    很好,他如今甚至學會了以退為進。


    “什麽都不打算解釋清楚的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嗎?”封禦清不吃這套。


    她這話模棱兩可,將沈冶晾了起來。


    一來一往間,兩人很快默契地跳過了這個話題,隻是封禦清仍舊覺得十分不爽——他與齊悅之間有自己不知曉的秘密,且這二人都是死活不肯開口的類型。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封禦清問。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確認是否有那個人的存在。”沈冶分析道,“否則,做什麽都隻是徒勞而已。”


    “那倒是。”封禦清點頭,想了想問,“你和元大人會定期聯係嗎?”


    “為何這樣問?”


    “因為,覺得你很信任他?”封禦清試探著道,“畢竟,他也是南湘人。還是說,你其實有別的眼線嗎?”


    “再怎麽信任,若隻聽信一人之言,也是會被蒙蔽的。”沈冶道。


    “的確。”封禦清的指尖在桌上點了點,“我如今不正在被你蒙蔽嗎?”


    沈冶沒接這話,倘若封禦清此話是真心的,那麽他說什麽結果都是一樣,反倒多說多錯。


    至於封禦清,她其實也不確定沈冶的想法。


    作為同樣經曆過前世之人,她當然可以助沈冶完成一切,可這一切隻是為了身邊人可以活下去,並不代表甘願被沈冶利用。


    換句話說,她故意留下蠱蟲,未必不是想借此要挾沈冶,可沈冶分明是一副確信她不可能同歸於盡的模樣,又為何還要在她麵前裝作言聽計從?


    有利益牽扯的關係才更安全,可沈冶卻一再打破他們之間的平衡——如同現在,沈冶分明是在有意引導她的判斷,可在她否認後又會果斷將決定權交到她的手中。


    封禦清想不通,她將目光轉向窗外。


    春風吹得柳枝輕蕩,嫩綠的芽葉在風中顫顫巍巍地綻開。


    封禦煊在自家門前被一輛馬車堵住了去路,朝黑楠木製成的車身上看去,一隻白皙的骨節分明的手掀起了車簾。


    “上來。”林於淡淡道。


    封禦煊站著沒動,“督主有什麽事傳信給我不就行了,我又有什麽值得您費心思的呢?事到如今,您何必裝作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模樣。”


    “你不是想離開羽都嗎?我可以幫你,隻要你順手幫我做件事。”


    “順手?隻怕不是如此簡單之事吧?”封禦煊嗤了聲,“若是我替督主辦成了,恐是要和阿羽一樣,落得個橫死的下場。”


    掩藏在車簾後的林於笑了下,“你又如何知曉,謝燼羽一定是真的死了?就憑那麵目不明的屍首?”


    封禦煊倏然抬起了眸子,看不清車內人的神情,但他的理智尚存,“那就是阿羽的身形,我不會看錯。”


    “世上身形一致之人多了去了。”


    封禦煊咬緊牙關,半晌才開口問道:“做那件事的人,一定得是我?”


    “隻能是你。”林於道,“我會等你的,所以,你可以慢慢考慮。”


    語罷,他從車窗外收回手,輕聲吩咐前麵的車夫,讓其駕著馬車緩緩從封禦煊身旁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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