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禦清心中焦急,奈何封禦煊遲遲沒有答話,隻是沉默地一杯一杯地喝著酒,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的那個夏夜,封禦煊決定要離開羽都的那日。


    ——


    “封禦煊!”


    少年提著壺酒,正欲踩著院子裏那棵梧桐樹,從蘭林殿的後牆翻越而出,誰知卻被逮了個正著。


    “哎喲,姑奶奶,你小點聲。”封禦煊低頭看著站在樹下的封禦清,連忙道,“可別把母妃給吵醒了。”


    “你先下來!”封禦清可不管那麽多,她叉著腰站在樹下,一副說什麽也絕不退讓的神情。


    “得,我下來還不成嗎?”封禦煊見她沒有壓低聲音的意思,也隻能妥協了,從樹上一躍而下。


    剛一下來,便受到了質問,“你今日為何要上請去西疆?”


    “好妹妹,這可是林督主告訴你的?”封禦煊問道,“母妃還不知曉吧?”


    “現在不知道,你去了母妃還能不知道嗎?”封禦清伸手抓住他的衣領,防止他要開溜,“我與母妃都在羽都,你要上請去那荒郊僻野的西疆做甚?”


    封禦煊沉默著沒有答話。


    “這世上哪有自願離開王城的郡王?”


    “太子不也曾去過鹹城鎮壓流民……”封禦煊努力為自己的行為尋找佐證。


    “那和你能一樣嗎?”封禦清恨鐵不成鋼道,“那是齊家為皇兄爭取到的機會,早已安排好了。可你此番去西疆呢?”


    封禦煊見她眼眶紅紅,也不知是情緒激動還是怎的,有些於心不忍,於是道:“好了,我請你喝酒可好?”


    封禦清撇嘴,“皇兄不許我喝酒。”


    “就一口,嗯?”封禦煊哄著她,“就喝一口,他上哪知道去?”


    封禦清於是勉為其難地點了頭。


    當然,最後喝的並不止一口。


    “就連你都知道我與太子殿下不同,我又怎麽可能不知?”封禦煊邊喝邊道,“異族血脈不入東宮……就算我並沒有那樣大的野心,但我在羽都也的確什麽都做不了。”


    他苦笑著,看向封禦清,卻見封禦清用兩隻手抱著杯子,臉頰早已經通紅,看向他的眼神裏滿是迷茫,約莫是已經喝懵了。


    封禦煊見狀嗤笑一聲,逗她道:“你不是與萬俟琛很是相熟嗎?有沒有要同他說的話,我替你帶給他。”


    封禦清輕輕打了個酒嗝。


    封禦煊又笑起來,“沒有?那我可要去告訴他,說你跟他沒話好說了?”


    封禦清舔了舔嘴唇,沒有說話。


    “你還真是……”


    見她已經是喝醉了,封禦煊也沒再說什麽,仰頭躺在了那棵梧桐樹下,透過枝葉縫隙看天上的星星。


    “對不起。”


    封禦煊喃喃道,也不知是在對誰說話。


    ——


    時至今日,封禦煊的想法仍是一樣。


    他不想死,不想和老四一樣成為權謀的犧牲品,他想活下去,而且要和他的母妃一起活下去。


    他不知道封禦清說的等待,是要等到什麽時候,又是要等待什麽。


    他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等到。


    其實仔細回憶,他和封禦清從來都是在等待著的,一直等了這麽多年,他們都已經變了,唯一沒變的……


    封禦煊看向封禦清因喝酒而紅了的耳尖,出聲笑了笑。


    她如今喝酒沒從前那般上臉了,但還是能一眼看出已經是喝醉了。


    “你……笑什麽?”封禦清怒目而視。


    “沒笑你。”封禦煊一本正經地收起笑容安撫她,隨後轉向了沈冶,“我可要走了?這爛攤子就交給謹之你處理吧。”


    他說著,也不等沈冶回應他,回頭又看了眼封禦清,就快步離開了。


    封禦清見他不僅不回答自己的問題,還要逃走,站起來就要去追,誰知沒邁出兩步就被絆住了腳,還好被沈冶眼疾手快托住了腰,才沒摔個仰麵朝天。


    “小心些,殿下。”


    “別扶我……去把封禦煊追回來,快去……”封禦清醉得站都站不穩了,還不忘指使沈冶攔住要走的封禦煊。


    然而封禦煊早沒影了,沈冶無奈地扶著她,“追回來做什麽?莫非殿下還有沒說完的話呢?”


    封禦清已是眼眶通紅,“你再不去,他就要去西疆了……”


    “不會的,殿下。紀王已經從西疆回來了,他不會再走了。”沈冶輕聲哄她。


    “騙子。”封禦清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殿下……”


    “騙子。”封禦清重複道。


    沈冶歎口氣,放棄和醉鬼講道理,扶著她要往屋裏去。


    此時,在門口等待著的采苓已經送走了封禦煊,知曉他們談話結束也來了院中。


    剛一進院子,便看見封禦清掛在沈冶身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讓奴婢來伺候殿下吧,公子。”


    “不必。”沈冶拒絕了,“你去歇著吧,我來便是。”


    采苓不疑有他,轉身離去了。


    封禦清被小心翼翼地摟著,送回了屋內,她靠在床邊,不時說些胡話,大多是她和封禦煊以前的事。


    “那時候過得好嗎?”沈冶輕聲問。


    “不好,一點都不好。”封禦清賭氣道,過了好久,她忽然拉住了沈冶的手,“……這不公平。”


    “什麽?”沈冶垂眸。


    大概是吹了風,他的手涼涼的,很舒服,封禦清用臉頰貼近他的掌心,話音有些含糊,“你從來不說你以前的事。”


    “我沒什麽好說的,殿下。”沈冶捏了下她的臉。


    “你都記不清了嗎?”封禦清看著他,眼神有些渙散,慢慢地一個一個列舉,“你從前住在哪裏?喜歡做些什麽?院子裏有些什麽東西?或者……”


    沈冶安靜地聽她說著,沒有作聲。


    “你們那裏也會下雪嗎?”封禦清問。


    “不會。”沈冶笑了笑,回答道,“我隻記得開了滿城的櫻花,其他都忘了。”


    “就這樣?”封禦清漫不經心道,然而眼神裏已充滿了向往。


    不知是不是在想象櫻花開了滿城的景象,總之她很不專注,沒一會兒思緒就又不知飛去了哪裏,好半晌,她的眼睛才又重新聚了焦。


    “……討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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