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世子妃可別這樣說。”封禦清旁若無人地坐在了一旁石凳上,轉而詢問身後的齊悅,\"阿悅可否倒杯茶來?\"


    \"好。\"齊悅應下,麻利轉身。


    “妄議故去妃嬪可算不上小事,不說說清楚本宮實在臉疼的很。世子妃以為呢?”封禦清語速很慢,但咬字十分清晰。


    喬妃說是難產去世,實則死的蹊蹺,在這宮中待了這麽多年,敢明目張膽提起喬妃的,喬鶯兒倒還是頭一個。


    更何況說的是這種話。


    封禦清再怎麽和喬妃沒感情,這口氣也實在是咽不下去。


    “殿下,我……”


    “如今倒曉得叫一聲殿下了,方才怎不見你給本宮行禮?”她冷笑著一腳踹上了喬鶯兒的膝蓋。


    待阿悅回來時,喬鶯兒已跪在了封禦清麵前,她直覺有不好的事會發生,但站在封禦清身側的元冶神色平靜。


    她猶豫片刻,還是將那杯剛泡好的熱茶遞給了封禦清。


    元冶闔上眼,片刻後睜開。


    那茶果真被封禦清劈頭蓋臉地潑了個十成十,喬鶯兒的臉瞬間被燙的通紅,哆嗦著驚叫起來。


    元冶早有預料,拿過了她手中的杯子,試圖阻止她進一步發作。


    “哎喲,這又是怎麽了?”六順公公從禦花園小徑過了來,\"誰又惹的殿下發這麽大的火氣?\"


    “公公,公公救命啊!”喬鶯兒捂著被熱水燙過的臉,已顧不得那麽多,哭著喊著便要去拉六順的衣袖。


    “六順。”封禦清喚了一聲。


    “誒,殿下,奴才在。”六順邊應著,一邊躲著那地上的女人靠近。


    “我最討厭別人管我的閑事。”


    “是,奴才明白。”六順麵上笑著,實則早已在心裏把那喬鶯兒數落了百八十遍。本想著對小殿下獻些殷勤,在林督主那邊也能討些好,誰知這女人一喊,他如今隻恨不得腳底抹油。


    “下去吧。”封禦清半吊了眼稍,懨懨地打了個哈欠。


    “今日出來的太久了,殿下還是回去休息休息吧。”元冶關切地問道。


    “是有些乏了。”封禦清道,欲站起來。


    “封禦清!你簡直是目中無人!”近處突然一聲大喝,打破了片刻的寂靜。


    元冶側身看過去,閨中的女人他不認得,男子卻還是熟識的。


    此人便是臭名昭著的簡王世子。


    封禦清沒在意來勢洶洶的封塵,轉而看向一旁的元冶,眼神中滿是興奮,“怎麽辦阿元,麻煩找上門來了。”


    封塵見她仍不緊不慢跟元冶說話,氣到發狂:“你簡直目無尊長!”


    元冶垂眸看向她。


    “你會保護我嗎?”她問。


    元冶眨了下眼,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


    喬鶯兒顫顫巍巍地要往封塵腳邊爬去。


    “目無尊長?”封禦清終於像是終於注意到封塵,轉頭看了過去,隨後抬腳踩在了喬鶯兒的手上,“她喬鶯兒區區一介庶女,何能與我論尊卑?”


    封禦清眼中帶著挑釁,一直到喬鶯兒失態慘叫出聲才鬆了腳,一副散漫模樣,“讓我來想想,是什麽能讓簡王世子跑到禦花園裏來叫囂?”


    “莫非……”


    封禦清起身走了兩步,倒真像是遇見了什麽頗為苦惱的難題。片刻後,她走到封塵身前站定,問道。


    “莫非是憑你那個孱弱的老爹?”


    “憑簡王?”


    封塵的眼睛已是紅的可怖,仿佛下一秒就會衝上來打人,“父王雖無大功,卻也無過,無論怎麽說都是你的長輩,你怎敢說出如此忤逆之話?”


    但封禦清絲毫沒有收斂,她故意露出驚嚇的表情,端的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啊呀,一時忘了,簡王大人畢竟是成洛的長輩。阿元,你說我這話是不是不太妥當?”


    元冶瞥她一眼。知道這話不是在問自己,因此沒答話。


    封禦清留意著元冶的神態,見他沒有絲毫反應,於是笑起來,她搭上元冶的肩,一直笑到眼淚從眼眶裏流出來,她才終於停下,對著封塵無聲做了幾個口型——


    “簡、王。”


    “他、也、配?”


    “你——”封塵瞬間被氣炸,哪裏顧得上禮儀體統,不管不顧地高舉起右手,一巴掌要打在封禦清臉上。


    封禦清卻仍然笑著,笑的爛漫,如同暗夜裏有一個不為人知的春日在悄然綻放。


    她盯著那隻手,眼睛眨也不眨。


    三、二……


    一。


    在距離封禦清眉眼不過兩三寸的位置。那隻手被完全接住。


    意料之中。


    封塵還要掙紮,不過很快他就右肩一酸,後脖頸被卡著往前一按,臉牢牢扣在了旁邊的樹上。


    “世子大人,冒犯了。”元冶在他身後陰沉沉地道。


    “阿元好厲害。”封禦清高興道。


    封塵完全不能接受自己堂堂世子,卻被人按在牆上這種情況,被氣得發懵,抻著膀子又掙了掙,“你這個瘋子!元冶!她瘋了你也瘋了嗎!”


    “真沒禮貌。”封禦清淡淡開口。


    “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封塵嘶吼著。


    ——


    當眾冒犯簡王世子,如此罪名扣在頭上,自然沒那麽容易解決。


    封禦清要怎麽鬧都不過是在宮中撒嬌耍混,但元冶卻不同,以他的身份立場做出這種事,還是太過了。


    天空灰蒙蒙的,樹枝上掛著冰淩。寒意刺骨,刺骨的北風如同尖銳的利刃,幾乎要劃破元冶的肌膚。


    他已在這掖庭跪了兩個時辰。


    至於封禦清則被帶到了禦書房,估摸著是要被皇帝訓斥一頓,不知現如今有沒有回到寢殿。


    明明可以撒手不管,但他就是莫名地,不想看見那一巴掌落在封禦清的臉上。


    她會哭嗎?


    元冶漫無目的地想著。


    太衝動了,竟有些不像他。


    天上開始下起了雪,但不算大,不知過了多久,元冶隱約看到雪中一個嬌小的白色身影在靠近。


    他眯起眼,一隻金絲勾勒而成的玉兔隨著那人的靠近在雪中漸漸清晰——那是封禦清最喜愛的鬥篷。


    封禦清撐了一把油紙傘,施施然走過來蹲下,沒有說話,隻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盯著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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