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連不敢耽擱,趁著元荊早朝的空擋,便趕忙帶了人往o羽宮去。


    話說秀秀剛去了淮淮屋裏頭觀摩,發現淮淮還睡著,便也不急著差人弄早膳,隻將昨晚上晾曬的那些個馬錢子給收了起來,那馬錢子雖說有些通絡止痛的用處,可也是宮裏頭的禁藥,太醫院極少使用的,這都是小李子將娘娘那頭的存貨翻出來給自己,有些黴濕,也不好大白天的晾在外頭,隻能趁著夜深人靜拿出來給風吹的幹爽些,再收起來以備後用。


    秀秀陰一張臉,將那兩吊馬錢子收好後,才去忙其他的活計。


    直到日上三竿,才得空兒上淮淮屋裏頭去催人。


    推了門,宮人已經將屋裏頭的炭火續好,這外頭雖是寒天凍地,屋裏卻是春意融融。


    秀秀緩步向裏,瞧見錦被裏那酣睡的人,輕咳了一聲,


    “該起了。”


    床榻上的人翻了個身,腦袋上的白布滾得鬆散,幾欲遮了眼。


    秀秀緩緩弓了身子,提一口氣,正想開口,卻聽得身後叩門篤篤。


    “秀公公,喜公公身邊的王公公來報,說是喜公公這就要到o羽宮了。”門外的小太監大聲道。


    秀秀皺皺眉,支起身子尋思半晌,便轉身出了屋。


    待喜連一幹人抵達o羽宮門口時,o羽宮的總管太監秀秀已然在宮門處等候許久,老遠的見著喜連過來,趕忙恭敬上前。


    麵皮上硬扯出些笑意來,秀秀腰弓的極深,“喜公公,o羽宮這樣偏僻,您有話差人過來傳一聲便可,怎麽還親自跑來。”


    喜連雙手收在袖內,冷冷睨一眼秀秀,“咱家可還有帳同你未算清楚,自然要親自過來。”


    秀秀跟在喜連後頭,堆了更深的笑,“那也該小的親自登門謝罪,這樣勞煩喜公公,小的心裏頭實在過不去。”


    喜連冷著麵皮,直徑進了宮,“你還是卯起勁用在正地兒上,別整天的搞些麵上功夫。”


    秀秀眼底滿滿的陰森,臉上卻依舊笑著,“喜公公說的極是,小的謹記於心。”


    語畢,便將喜連引入o羽正殿旁邊的屋裏。


    喜連進屋伸出手,自銅爐前展開,抬眼掃了跟來的小太監,那小太監也知趣的上前幾步,立在秀秀前頭,大聲道:“o羽宮現在是誰負責煎藥的差事?”


    秀秀心頭一虛,想喜連親自過來,定是皇上過問,也不能搪塞,就編了個謊兒道:“是春寶。”


    那小太監繼續道:“那便勞秀公公將那藥拿上來給咱家瞧瞧罷。”


    秀秀看一眼旁邊暖手的喜連,低低應一聲,“喜公公稍等。”


    接著便轉身出屋,拿了藥,麻利的將那藥裏的馬錢子挑幹淨後才回去,恭恭敬敬的呈給喜連。


    喜連眼瞅著小太監從秀秀手裏接過了草藥,輕歎口氣,“你好歹也是一宮總管,怎的還將這樣重要的差事交予個傻子去做,實在是糊塗。”


    秀秀雖有怨氣,卻不敢發出,隻訥訥的應著,“公公教訓的是,以後這煎藥的差事,都由小的親自來。”


    “可要每日看著他服下,”喜連麵色不善,“別的咱家就不多說了,你好自為之罷!”


    秀秀連連點頭,見著喜連這就要走,心裏頭很是奇怪,這喜連忽然大清早的來過問這事,又將藥拿走,其間定有乾坤,可也不能直問,便裝作不經意道,


    “怎麽,喜公公,這就要走了?“


    喜連音色平板,“咱家沒功夫收拾你,皇上這眼瞅著就要下朝了。”


    秀秀道:“公公怎的還將這藥拿走了,這是o羽宮剩下的最後一份,因主子未醒,便就沒熬,那今兒這藥還喝不喝了?”


    喜連裹緊了衣裳出門,“你現在倒是開始操心了。”


    語畢,便跨出屋去。


    跟著喜連後頭的小太監回頭看一眼秀秀,提點一句,


    “你等著罷。”


    雲浮日光。


    太醫院門口停了一頂轎子,自上頭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都知監總管太監喜連。


    且說喜連一行人馬不停蹄的趕到太醫院,急匆匆的進院,將那包草藥交予太醫院使許老太醫瞧看。


    那許太醫攆了胡子,扒拉半晌,音色拖遝,“這朱砂,牽牛子都是損神傷腦的東西,不宜進補,怎麽還混道這補藥裏頭了。”


    喜連一扯嘴角,“許太醫,咱家看您是越發健忘了,這幾味藥,當初還不都是您親自配的…”


    老太醫抬頭看一眼喜連,眼裏麵大霧似的,渾濁暗淡。


    喜連那眼珠子轉了轉,“您忘啦..一年前…皇上除何黨的時候….”


    老太醫這才長長的出口氣,“老夫想起來了。”


    喜連將身後的人盡數遣散,音色漸低,“可這人怎麽喝的越發明白了….”


    “本不該啊…”老太醫將那包藥擱在身側的托盤裏,旁邊都是密密麻麻的紅塞瓶兒,“先擱這兒,待老夫配好了,在給公公送去便是。”


    喜連道:“還是那句話,這人可得保住…不能丟了性命..”


    老太醫低頭盯著那些藥材,眼角紋絡漸深,像是未聽見喜連的話一般,以指尖在裏頭和弄半晌。


    喜連目光落在許太醫挑出的一味藥來,很是警覺,“這是個什麽東西?”


    老太醫捏起那小碎塊,心中有數,


    “這該不是老夫放進去的罷。”


    ***


    淮淮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晌午十分。


    頭上的白布條鬆鬆垮垮的落在脖子上,額上露出個凝黑的血痂來,猙獰醜陋。


    起床穿了衣裳,淮淮扯掉白布條,正想著去推何晏,卻發現這人又不見了蹤影。


    正打算出門去尋,可一推門,隻聽得哎呦一聲慘叫,抬眼望去,竟是春寶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咧嘴擰眉,像是疼痛難耐。


    淮淮將春寶從地上拉拽起來,“不就是個跟頭麽,至於疼成這樣。”


    春寶青一張臉,渾身抖的篩糠一般,“淮淮,我這兩日身子有些不大對勁。”


    淮淮打量春寶半晌,“像是較以往更活絡了些。”


    春寶搖搖頭,跟著淮淮進屋,“可也更難過了許多。”


    淮淮道:“你身子哪裏不好?”


    春寶費力的喘一口氣,“吃不下,睡不香的,整日裏氣短胸悶,像是要害大病一般。”


    淮淮道:“無妨,我給讓秀公公給你叫太醫過來便可。”


    春寶搖搖頭,“莫非是我平日裏好吃懶做,使得肌骨孱弱。”


    淮淮道:“最近我光忙著前後宮兩頭跑,確實沒顧得上你,可也不知道你整日都做些什麽。”


    春寶道:“不如你現在同我去遛一番,也好鬆鬆腿腳,興許動一動就好了。”


    淮淮點點頭,“能做些啥?”


    春寶道:“不如鬥雞?”


    淮淮起了身,“成,我去叫秀公公準備兩隻過來。”


    語畢,便起身運足了氣,“秀公公!”


    門口的宮人聞言給秀秀帶了話兒,隻一口茶的時辰,秀秀就已經站在了淮淮屋裏。


    “什麽事?”


    “你給弄兩隻活雞來。”


    那秀秀的臉色一時間很是難看,“你這可教咱家上哪裏給你弄活雞去。”


    淮淮急道:“總會有辦法,不就是個活雞麽,若是拿不來,那春寶…”


    一邊的春寶忽然插了句嘴,“禦膳房的小六子同我交情還算可以,不如我給他書信一封,勞秀公公跑上一趟?”


    秀秀惡狠狠的瞪春寶一眼,轉身便走。


    淮淮歎口氣,安慰春寶道:“無妨,我等會差個宮女兒去便是。”


    接著又上了暖炕,尋了紙筆出來,鋪在食桌上,“過來寫罷。”


    春寶麵如砂紙,“我不識字。”


    淮淮一僵,“那可不好辦。”


    春寶道:“不如我念你寫?”


    淮淮道:“也成。”


    接著起筆蘸墨,“你說罷。”


    春寶尋思良久,待斟字酌句後,便慢悠悠吟一句道:“給我兩隻雞來,張。”


    淮淮寫了幾個字後,神色漸肅,忍不住道:“雞怎麽寫?”


    春寶道:“□□的雞。”


    一邊的何晏調子懶洋洋的,“還真是呐。”


    淮淮看一眼何晏,“怎麽你近日越發的神出鬼沒?”


    何晏斜倚在暖炕的玉枕上,鑲金滾邊兒的襟鬆散著,煞是英氣,“我可是一直都在這。”


    淮淮將筆遞給他,“你來寫。”


    何晏竟也未拒絕,默聲接了筆,蘸了些墨,那一筆筆的鋪到紙上的大字,個個都是剛勁有力。


    淮淮盯著那字,“怎麽你我寫的字這般相像?”


    春寶瞅淮淮許久,“淮淮,快些寫罷,我這腦子像是也不中用了,怎麽光看著你在這自言自語。”


    淮淮顧不上春寶,眼見著何晏寫好了,就趕忙拿出去,隨便給了個宮女兒帶去禦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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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宮女做事倒也麻利,隻半柱香的時辰,就帶了兩隻老母雞回來,隻說是小六子想著用雞燉湯,一會還得再給送回去。


    淮淮很是歡喜,“春寶,鬥雞去。”


    春寶越發萎靡,強打著精神起身,同淮淮一起出門。


    秀秀正黑著臉收拾庭院,眼瞅著春寶將雞扔在宮牆邊,同淮淮兩人各搬起一隻腳,發瘋的互撞起來。


    隻可惜還未撞上兩回,那春寶忽然渾身抽搐,直直的倒在雪地裏,將母雞砸了,撲騰起一地的雞毛。


    淮淮先是一愣,而後呼號撕心裂肺,


    “春寶!你壓著我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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