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商討自然不歡而散,因為薛金禮本就是來下戰書的,他想吞並白家,在青原州站穩腳跟,讓他的仙島之行無後顧之憂,也想奪回他未做掌門時,曾失去的東西。”


    “白家上下深感羞辱,讓一位有夫之婦隻身前往百裏之外的山門充當質子成何體統。”


    “雖然白寧早跑了,羞辱卻是結結實實的。”


    “但麵對體量大一級的金霞派,眾人也毫無辦法,白寧父親尤甚,他恨自己病弱,恨自己殘廢,無力劍叩山門討回公道。”


    “本以為接下來會烏雲壓城,結果接連數周都風平浪靜,隻有一些妖祟襲擊塢堡的日常事件傳來,我也不再天天待在府邸悶頭練功,也會跟隨白家的隊伍,外出獵殺妖祟和一些不講規矩的武者,積累實戰經驗。”


    “過程也還算順利,沒有多少風浪。”


    “可平靜隻持續了一個月,就傳來產糧重地趙家堡遇妖祟襲擊,損失慘重,隻有一名護衛死裏逃生前來報信。”


    “我當即表示要隻身參與調查。”


    “隻因遇到了瓶頸,需要更強的對手來磨礪自己,哪怕這是一場針對自己的陷阱,但最高端的獵手,何嚐又不是以獵物的身份入局?”


    “我說服白寧父親,並且得到林沐晴的大力支持。”


    “臨行前,我在小院找到自己的妻子告別。”


    ……


    ……


    “小啞巴,趙家堡出事了,今晚你就別等我了,早點休息。”


    蘇光撫摸著少女的腦袋。


    其柔軟的觸感和乖巧的模樣,讓他不禁流露出一抹笑意。


    這些年啊,他的心境經過幾輪變化,最終還是回到一開始的狀態,而林子汐大抵是一直沒變的。


    依舊那麽懂事,從不給他添麻煩。


    也依舊那麽依賴自己,每晚總等他才休息,總緊緊伏在他胸口上入眠。


    “這裏條件比老家好得多,起碼天天有熱水澡泡,我跟下人吩咐過了,你也別舍不得幾塊柴火,好不容易做闊太太了,自己也得懂得享受。”


    蘇光勾起妻子的下巴。


    她的眼睛仍是那麽清澈透亮。


    而臉蛋,似乎有一陣子沒注意,又長開了些。


    麵部線條更加柔和,形狀更加富有美感,甚至隱隱透著些許妖冶。


    尤其是那薄而棱角分明的粉唇,嬌嫩而晶瑩有光澤,稍微多看兩眼,竟讓他生出些許罕見的悸動。


    正欲一點點靠近。


    少女卻忽然出了聲:「夫君」


    隻見她拿出一個白玉瓶,心裏也接著傳來少女輕柔的聲音:「受傷就吃」


    “有心了。”


    蘇光收下東西,揉了揉她的腦袋就走了。


    卻是沒看到在自己走後,少女伸出手放在剛剛被他撫摸的位置,眼神中滿是留戀與不舍。


    ……


    ……


    “我是在臨近傍晚趕到的趙家堡,還未進去,就嗅到濃烈的腥臭味,而一進去,隻見整個塢堡屍橫遍野,屍首到都是被啃食過的痕跡。”


    “我們那裏的妖,跟這裏的霧區異種差不多,視人類為重要食糧。”


    “但比異種更強,它們隻要吃人就能一直變強。”


    “食百人者為祟,食千人者為妖,食萬人者為大妖。”


    “而我遭遇的,卻是妖。”


    蘇光說著。


    陳穀和薇薇安也不住泛起嘀咕。


    霧區異種也是有高低之分的,按照武者的實力等級進行劃分,雖然同樣是1到10級,但真實情況往往是同等級之下,異種分分鍾碾壓武者。


    在那個世界,妖與武者的情況類同。


    人類遠不是妖的對手,依據他們的情報所知,祟的等級大致相當於1~4級的異種,妖則是5~6級,而大妖至少都是7級往上。


    “妖,那種窮鄉僻壤,怎麽可能會有妖?”


    薇薇安不解。


    縣級治下的鄉鎮,一般都是祟,妖基本是很少出沒的。


    因為妖雖然吃人就能變強,但吃武者顯然要快得多,所以能成為妖,必然多在人口密集的區域活動,人多也意味著武者數量多。


    “這就是耐人尋味的地方了。”


    蘇光接著道:


    “那是隻類狼形,卻直立行走的妖。”


    “我剛進塢堡就遭到襲擊,我非常艱難的擊殺了它,但也受了傷,我當即服下妻子的藥,僅是一會,血便止住,傷口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我還感歎林子汐的藥真神奇。”


    “隨後,三人出現,實力皆強我數倍,其中言語挑釁,要將我活捉回去。”


    “我隻是一劍。”


    “三人的雙臂齊齊斷落在地,血流如注,殺兩人留一人。”


    “經過審訊,他們承認自己都是金霞派的內門弟子,接到掌門指示來抓我,但沒想到出了意外。”


    “是的,意外就是,我一直都在隱藏自己的真實實力,畢竟我的家傳武學和白家的家傳武學,都是不是凡品,若不是如此,這次來抓我的,可能就是長老級別的人物了。”


    “我靠。”


    陳穀忍不住感慨一聲。


    萬萬沒想到,這麽早他就會扮豬吃虎了,領先多少個版本了。


    “隨後,他又說附近有許多他的師兄弟,隻要拉開信號彈,其他人就會火速趕來,分分鍾讓我人頭落地。”


    “我暗道還有這種好事?本以為抓個小賊,沒想到捅了老窩。”


    “滿心歡喜的放了煙花,準備反手將他們一鍋端。”


    “結果等了一個時辰,也沒見人來。”


    “沒辦法,隻能帶人先回去了。”


    ……


    ……


    在天剛蒙蒙亮時,蘇光將人丟進議事堂,交予家主以及一眾族老定奪。


    隻是在述說起因方麵,沒說自己的實力,隻道他們學藝不精,招式破綻百出。


    隨後,他隻記得眾人的臉色很難看,似乎終於不得不正視,自己即將麵臨的……戰爭。


    回到府邸,蘇光恰巧碰到林子汐剛從浴室出來。


    看她一臉疲憊,快步走去。


    “沒休息好?”


    少女似乎對他的出現嚇了一跳,不過還是不動聲色的樣子。


    隻是連忙應道:「嗯」


    “為什麽?”


    「你,你不在,我睡不著」


    蘇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正巧我剛回來,等我洗完一塊補個覺。”


    「嗯嗯,我」


    「夫君我幫你洗」


    少女有些結巴的說道。


    隻是在內心,結巴聲聽不出來。


    蘇光點頭同意了,隨即躺在盆裏,讓她幫自己清理身子。


    夫妻之間,坦誠相見本就沒什麽,何況這家夥也壓根沒有什麽羞澀可言。


    畢竟,以前跟白寧在一起的時候,三人經常在炎炎夏日,酷暑難耐的時候,在山下的水潭裏玩水,那麽多次下來,也沒見她害羞臉紅過一次。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


    一起躺下的時候,蘇光感覺這家夥的體溫有點高,滾燙滾燙的。


    然後,他當時並不知道的是:


    金霞派集結焰火在天空炸開之後,的確吸引了很多附近門派弟子聚集,其中不乏身為一流高手的真傳弟子。


    但最後,都不知何故通通暴屍荒野。


    其死狀極其淒慘,以至於屍體送回門派時,薛金禮當眾勃然大怒,對天發誓一定要報仇雪恨!


    畢竟此次行為,當真損失慘重。


    兩名真傳弟子,十名內門弟子,二十名外門弟子。


    這樣的隊伍拉出去都能輕易覆滅任何一個小門派,甚至能對抗集結千人的正規軍隊,他們究竟花了多少時間,耗費了多少資源才能培養出來的,隻有他們自己門清。


    隨後,在麟下縣城附近的城鄉之中,便流傳出一則這麽民間傳說——


    每當月色滿盈,就會出現一個白發妖女,專門劫掠未歸家之人的性命。


    一時間,大人談妖女,小孩色變。


    這個傳聞,最終也傳到蘇光的耳朵裏。


    一聽到白毛,他立刻決定去會會人家,結果硬是蹲了好幾天都沒什麽看到一根白毛,也沒再傳出有死人的事情。


    最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之後。


    為更直觀的看清局勢。


    蘇光找人專門做了兩個軍事沙盤,將麟上縣城附近區域地形全部複現,以更好應對挑戰。


    一個放在白家,一個放在他自己房間。


    那些天,他天天對著沙盤琢磨,對方會如何行動,自己該如何破解。


    短時間內也取得一定成效,得到白家高層一致好評。


    直到一個月後。


    外麵傳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


    “百裏外的一個城池出現叛亂起義,守城朝廷命官出逃,衙門被血洗,一日之內叛軍就占領城池,隨後起義軍席卷了附近全部城池,短短數日就糾結起數萬大軍。”


    “直言要攻進州府,大軍也是浩浩蕩蕩,一路北行,攻城拔寨,勢如破竹,而白家所在的麟上縣城,就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那些天,白寧父親操碎了心,不是聯係官員,就是聯係好友,可所有人都表示沒辦法,起義軍中有許多高人坐鎮,除非他們有更強的武者,否則兵士再多也於事無補。”


    “我欲去暗殺,但他製止了我,說不能冒險,也是得到消息……”


    “起義軍的出現並不是偶然。”


    “而是金霞派,以及附近所有非朝廷勢力共同扶植起來的叛軍,劍指整個青原州,白家及附近城池隻是附帶產物。”


    “那時,我就意識到,我個人的力量,已經很難左右事態變化了。”


    “局勢急轉直下。”


    “隨即,鄰縣又出現白發妖女殺死縣令,血洗衙門的事情。”


    “白寧父親急火攻心……病倒了。”


    說到這裏。


    蘇光的心情不免也有些壓抑,打算緩緩,沒有繼續再講。


    直接回家休息去了。


    薇薇安和陳穀心情也有些壓抑。


    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


    雖然前麵破滅金霞派計謀,固然讓人感到高興,但對方的體量,畢竟不是區區一個蝸居在縣城裏的白家可比的,當即聯合多方勢力行動。


    白家乃至整個州一時間被端上餐桌,即將迎來被瓜分的命運。


    蘇光以個人之力如何阻止?


    隻能說,那個時候的他,很難,但後麵到底能不能扭轉乾坤,她不清楚。


    雖然預感到會有悲劇發生,但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趕緊知道。


    薇薇安是有門路的。


    她認識另一個主人公,自然能了解更多,當即甩掉陳穀,一腳油門開到高武部,徑直推開林子汐的房間。


    “咳咳咳。”


    “本大小姐又給你帶戰報來了!”


    “……”


    可依靠在落地窗前的林子汐並未理會,她呆呆的望著窗外,一雙湛藍色的眸子倒映著外麵萬家燈火,情緒似乎格外低落。


    薇薇安收起笑容。


    小心的走上前,問她:“你怎麽了?”


    “難受。”


    林子汐歎了口氣。


    想起之前見到的一幕幕,隻覺胸口堵的不行,無比苦痛。


    她的夫君似乎與以前一樣,又好似不一樣了。


    跟沒有血緣關係,漂亮的妹妹有說有笑,舉止親密,甚至答應對方結婚領證。


    對待剛認識,有不明關係的顏小冉,也是滿心寵溺。


    甚至對薇薇安都笑臉相迎,有說有笑。


    唯獨對她。


    至今沒有半點回應。


    一想到曾經在一起的時光,她隻覺心如刀絞,不知不覺,眼前都模糊了。


    但又能怪誰呢?


    不過是咎由自取罷了。


    薇薇安遲疑的一下,試著道:“你,想見他?”


    “廢話!”


    少女回頭瞪了她一眼。


    然後回頭捂住早已濕潤臉龐。


    “呃……”


    薇薇安撓了撓頭,“其實吧,你可以試著去看他的,所謂的規則應該限製不,呃,呃,反正見一麵,影響不大……”


    “夫君不會想見我的,我太蠢了,太傻了……”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要不我幫你問問?”說著,她拿出手機。


    “不要!”


    林子汐連忙搶奪,卻不想剛到手,電話卻已經打了出去。


    也很快出現接聽的標識。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薇薇安給她比了個手勢,讓她趕緊跪下,道歉,對不起,求原諒。


    “喂…”


    聽到熟悉到甚至在夢裏出現千百遍的聲音。


    還是那麽輕柔。


    還是那麽悅耳。


    林子汐一不小心又濕了眼眶,她連忙擦拭眼淚,一邊顫抖嘴唇,帶著些許哭腔說出了那兩個字:“夫君……”


    “嗯。”


    “對,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你現在不用說對不起,以前的事我忘了,等我想起來再道歉吧。”


    “忘,忘了?”


    林子汐愣住,連忙擦了擦眼淚。


    “本來全忘了的,現在隻想起來前麵的……所以說,你現在變成正常人了,也可以說話了嗎……?挺好的。”


    “啊,嗯嗯……”


    林子汐連忙點頭回應,她心想如果這是真的該多好啊,前麵可都是比較快樂的回憶,後麵才一步錯步步錯。


    “有什麽想說的?”


    “我,我想見你!”


    聞言,林子汐立刻在極短時間內鼓起勇氣,說出心中所想,但得到的卻是一陣沉默,她不由迅速失落起來,吸了吸鼻子:“可以嗎?”


    “唔……不行,我暫且還沒想起來你到底做了什麽對不起我的事情,所以我不確定見你,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蘇光遲疑道。


    但這句話的出現,不由讓林子汐眼前一亮。


    不僅沒讓她失望,反倒讓她看到了希望,甚至是很大的希望。


    有沒有一種可能,隻要她在人家沒找回全部記憶期間,瘋狂刷取好感度,就算以後全想起來了,也有很大概率功過相抵。


    她相信,隻要自己肯努力,肯用心,夫君肯定會原諒她的。


    “那能不能……”


    “說。”


    “能不能在全部想起來前,就暫時當沒發生過以前的事情,我們重新認識一下?”


    “我得考慮考慮……”


    電話的另一邊。


    蘇光的確有認真考慮,畢竟記憶中的她,印象其實是不錯的,而且既然都找上門來了……因果自然無法繼續避開。


    別人可以逃避,但他不行。


    “夫君……我想你了……”林子汐見狀,使用了沒有用過的撒嬌大法。


    薇薇安頓時打了一個寒磣。


    天哪,


    她看到了什馬?


    “我們不能見麵,不能再續前緣,請問再認識有什麽意義?”


    “可是……”


    林子汐也是一時間才想起來,不由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感襲來。


    一旁薇薇安急忙助陣。


    拿出小本本寫字打輔助。


    林子汐看著薇薇安不停書寫,跟著念道:


    “可你都那麽厲害了,武道巔峰,規則,應該對你影響不大的……我,隻要能見你,重新認識你,我什麽都能忍受,哪怕是死……”


    說完。


    兩人忐忑不安等待著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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