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做了個夢,夢到六歲那年,母親和父親的屋裏吵架,下人都躲遠了,他恰巧經過,趴到窗邊偷偷看。


    隻見母親臉色漲紅坐在椅子上,喘得十分厲害,努力平緩了一會兒,才慢慢道:“我從來不奢望你隻娶我一個,我一直以來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要冒犯我的院子,不能動我的人,尤其是阿朝的安全。你的那些甜言蜜語,說過的誓言,我記不清了,但你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阿朝為什麽會中毒?”


    父親道:“太醫都說了阿朝不是中毒,小孩子生病,身子不好是最正常不過的事,和怡華有什麽關係?”


    母親盯著父親好了許久,淡淡的笑了:“沈基,你當真這麽護著陳怡華?陳怡華給阿朝下的毒,你真不管?”


    父親不說話。


    母親閉閉眼睛,整個人像虛脫一般無力:“沈基,你想要什麽,自己爭取就是了,不要連累我們母子。我累了,你走吧。”


    父親沒有走,定定的望著母親,像是這輩子都沒這麽認真過。


    “芷靈,如果你心裏有我,在乎我所有的一切,我為你做的所有努力你不會忽視。你喜歡平靜,不喜歡紛爭,我曾打算過提早去封地,和你過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可你與我在一起並不快樂。”


    父親沒有再說,他歎息一聲:“我總不能什麽都沒有,所以我才要爭取一些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聽到這裏,推門走了進去,看著父親,恨恨道:“那個女人給我下毒,你還護著她,我恨你。”


    他從屋裏跑了出去,不知不覺竟跑到才去過兩回的草院,到了那裏天已經黑了,但草院的門竟然沒鎖上。


    他走進屋,坐在台階上不作聲。


    不知過了多久,蟲鳴蟻叫,周圍黑漆漆一片,他頓時有些害怕了。


    他站起來想離開,發現門外伸手不見五指,又退回來把門關上,坐在院子裏瑟瑟發抖。


    他看看天,很希望那個討厭的女郎中出現。


    門在這時動了動,他嚇得一驚,臉都白了,死死盯著門看,接著門被敲響:“誰在裏麵?”


    是那個討厭的女郎中的聲音,他急忙跑去開門,果然是她。


    他壓抑住內心的歡喜,假裝鎮定:“你怎麽來了?”


    她手裏提著燈籠,笑眯眯的:“我知道你來了,所以我就來了。”


    躺在床上的沈璃忽然醒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掃視了一圈,就看到蘇流螢趴在旁邊的桌子睡著了。


    他隱約想起,自己昏昏沉沉的聽到敲門聲,跑出去開門,之後的事就忘了。


    她怎麽到這裏來了?


    瞬間有一種領土被入侵的不樂意,他猶豫了下,還是把她叫醒了。


    蘇流螢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朝沈璃看過去,眉頭輕蹙:“阿朝你醒了,心情不好嗎?怎麽臉色這麽臭?”


    “你怎麽知道這裏的?誰告訴你的?”沈璃的聲音沒有起伏,有點兒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蘇流螢豈會怕他?他小時候每次生氣她就沒順過他,現在他雖然長大了,但還是那個小屁孩。


    借口她早就編好了,他想聽她說出來就是了。


    “我上山采藥,走一半就下雨了,我沒辦法隻好找地方躲雨,看到這裏有間屋子就過來敲門,沒想到開門的人竟然是你。這屋子,是你的嗎?”


    沈璃看著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半會兒才嗯了聲。


    蘇流螢雙眸煜煜生輝,神采飛揚的說:“這屋子前有溪流,後有青山,采藥方便,清靜又無人打擾,這屋子簡直是每個采藥人的理想之所。你用不著,不如給我吧。”


    “休想。”麵對她那雙流光溢彩的眼睛,沈璃也不知道怎麽的,雖然有揍人的衝動,但還是沒說出狠話來,“你不要打這間屋子的主意,我讓你呆這麽久已經是你的運氣,沒事你可以離開了。”


    蘇流螢不樂意了。


    “哼,我好歹剛剛救了你一命,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燒得多厲害。現在還下雨,你堂堂一個王爺恩將仇報。”


    她來都來了,現在趕她走又不能改變什麽,沈璃道:“你可以待到雨停,下次不許再來了。”


    蘇流螢撇撇嘴:“不過一個小草屋,幹嘛那麽寶貝兒!”


    她悄悄壓下上翹的嘴角。


    畢竟孤男寡女,同呆在一個窄小的空間會不自覺生出些莫名的冥想,沈璃讓蘇流螢到外麵去。


    室內清靜下來,他發現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連酒味都沒有了。


    這女人,居然還有賢妻良母的品質。


    他剛才趕她走,好像是過分了一點。假如不是她,自己還真不知道會怎樣。


    兩人一起等雨停,蘇流螢隨便在草藥房裏拿了一把草藥,說不用上山找了。


    雨停的時候蘇流螢沒想到沈璃會和自己一同離開,他離開,證明他也知道自己頹廢得差不多了。


    “章易的事情已經水落石出,你高興也別喝太多,酒多傷身。下回再喝成這樣,又是醉酒又是發燒,沒有我從天而降,誰去救你?”


    她替他找的這個喝酒的借口真爛,爛得她都想揍自己了。


    沈璃突然停下來,偏頭麵無表情看著她:“你看我像高興的樣子嗎?”


    “你是因為不開心才喝那麽多酒的?你為什麽不開心?”


    沈璃沉默。


    “你提議重審案子,現在案子也破了,你現在應該做的是追查那十萬兩的下落,不能這麽墮落下去了。”


    沈璃神色一凝:“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蘇流螢眨眨眼:“我應該知道什麽?”


    沈璃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別過頭,沒說話。


    蘇流螢的小心肝怦怦的跳,這家夥太敏感了,多說兩句就能聽出這是老母親一般操碎心的心底話!太難了。


    找到沈璃,蘇流螢終於有閑心學做麵條兒,隻是她可能沒有做麵條兒的天賦,做的麵條兒要不是不成型,要不就是難以入口。


    秦星漢月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般折騰,家裏有廚師,如果不喜歡廚師做的還可以到外麵去買,何必這樣為難自己。


    蘇流螢不理倆人,揉自己的麵:“親手做的才有誠意,你們是不會明白的。”


    倆人忙問她做給誰的,她朝倆人微微一笑:“給你們的。”


    倆人嚇得連連擺手,忙說不用了。


    這裏張叔到了廚房門口喊:“小姐,宮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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