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軍的房間裏，都脫了外衣準備上炕睡覺了，高明軍又開始抱怨起來。今天周六，明天就是周天，他們還得去找舅舅，他可真是怕了那洋文。
周嫣聽著實在忍不住了，不告訴她還老是提這事，是不是看著她心裏好奇，又啥也問不出來就笑話呢！
明明就是一家人，要是不想說那就別提，提了不說這算是怎麽回事啊！
周嫣板著臉，戳了一下高明軍的腰，不滿地問道：“你們一天到底在忙活啥呢！我問了啥也不說，是不是不把我當一家人了？”
高明軍拉過周嫣的手，抱住她，笑嘻嘻地道：“說什麽呢！你不是我媳婦嗎，咋還不是一家人了。”
“什麽一家人，瞞著我什麽事呢就一家人，不想告訴我就別老提起來……”周嫣掙紮著要出來，不讓他抱著，雖然是在自己房間裏，但燈還沒熄，窗上會有影子的。
周嫣的語氣委屈極了，高明軍看著她要哭不哭的樣子就有點心疼。其實這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隻是他們兄弟倆怕以後丟麵子才一直瞞著，現在媳婦都委屈了，再瞞著肯定不好啊！
“行了，乖乖坐著，我告訴你還不行。”高明軍妥協了，不過看著她第一次冷臉的樣子還是覺得蠻有趣的，忍不住想逗逗她。
“那你把燈吹了，把事情說了，我就坐。”周嫣還是想談條件。
高明軍站起身吹了桌子上的油燈，然後大跨兩步就抱住了周嫣，直接倒在炕上。
周嫣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來，掙紮著小聲道：“快說，不說我就不讓你抱……”
高明軍笑了兩聲，開始扒著她的衣服，低聲道：“你這小身板就別掙了，力氣小的跟貓一樣，還能掙得過我不成。”
“你說了要告訴……你……”
“……我也沒說不告訴你……”
李芬芳和高明華已經躺著了，聽到從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兩人都禁不住臉紅了，幸好在黑暗中，誰也看不到對方的臉色。
幾分鍾後，高明華一個翻身，低聲道：“芬芳，我們也來……”
……
兩人為這事鬧了好久，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都累得不行，周嫣還在為著自己被騙了的事情生氣，高明軍得了好處，很高興地摟著周嫣，說起了這所謂的真相。
抱著媳婦，高明軍得意地問：“怎麽樣，你男人厲害吧？”
“……萬一考不上咋辦？”考試哪有那麽簡單啊！
“所以別說出去，有結果了再說，讓你磨的，本來不想說的都告訴你了。”
“知道了，我要趕緊起床，你也別賴著。”周嫣掙紮著起來穿衣服。
周嫣雖然把真相給問出來了，心裏卻五味雜陳的，有驚訝，有高興，又有點害怕。
起床之後連忙拉著李芬芳到了廚房，一起說悄悄話。
李芬芳聽完了這事就笑了出來，道：“我倒是沒想過是這樣的，這不是好事嘛！等他們成了工人，我們就享福了，不管在哪裏，這都是既有麵子又有裏子的事情，你愁什麽呢！”
“我當然知道這是好事，不然每年能有這麽多人想到城裏當工人。可是芳姐，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他們都當了工人，就能轉成城裏戶口了，到時候我們都留在鄉下，豈不是很難見到。”
周嫣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事情，他們做了那麽多準備，要是真考上了，她們又不能跟著到城裏去一起工作，隻能留在這鄉下種地幹農活。城裏那麽好，離開時間久了，這以後的日子會變成什麽樣可不好說。
李芬芳聽了周嫣這一個說法，頓時也擔心了起來。多少知青下鄉了都想回城，寧願拋妻棄子或拋夫棄子，回去之後就杳無音信。
她們這情況沒那麽複雜，可是萬一要是被嫌棄了，她們除了傷心難過還能怎麽辦。
看著李芬芳不說話，周嫣就知道她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了，她願意相信高明軍說的話，無論在鄉下還是在城裏，他都不會讓她受委屈。但是誰又說得清楚以後的事情！
好一會兒李芬芳才道：“讓你這麽一說，我都害怕了，可是我們也去不了城裏啊！難道我們也去考試？考試可不簡單，就我們這樣的，還是算了吧！”
“芳姐，其實我們也不用想太多，就是提前設想一下而已，想多了反而不好，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用不著我們憂心忡忡的。”周嫣隻好這樣安慰李芬芳，也安慰自己。
“你說的也對，不過他們前幾天為啥要瞞著我們呢？”李芬芳有點想不通，這對一家人來說應該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好事，犯不著瞞著她倆，明明誰對她們都很好。
周嫣撇撇嘴，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帶著幾分笑意道：“他們就是怕考不上丟了麵子，哪有什麽別的想法。”
這時李芬芳也忍俊不禁了，竟然是這樣的理由。有這樣的上進心，考得上考不上其實都無所謂了，家裏的日子已經過得足夠好了，她們都沒覺得有什麽缺的。
“阿嫣，昨晚你倆可鬧得厲害啊！平時都聽不見什麽動靜的，昨晚愣是讓我聽見了。”李芬芳打趣道。
這兩人昨晚鬧得太凶，他們聽了半個晚上，都覺得害羞。周嫣和她的關係一直很好，她說出來提點一下也不算忌諱。
“芳姐，你怎麽這樣……”
周嫣一瞬間就紅了臉，這事芳姐知道了，那高明華肯定也知道了，她還要不要做人了，都怪高明軍，今晚她非得罵他。
“你們做了還不許人說……”
兩人說著話, 手上的動作卻不慢，沒有多久，一鍋大米粥就煮好了, 提著往正屋裏麵去,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一起吃了早飯。
沒過幾天, 雪就化完了, 李佳要到周國慶家裏去, 問問調換工作的事情，主要還是給高明華兄弟打個考試證明。
這事還是李正昌提醒的，高家沒人考過, 也就沒人知道，光是一直在自己準備著怎麽考試。
前幾天礦場考試正式開始報名, 李正昌幫著兩個人都報了，說了考試的時候必須要有介紹信，上麵要有生產隊上和公社上的大紅章，讓他們早早準備。
要是沒有這兩個地方的證明, 就是報名了、人去了也不讓考, 就相當於是後世的準考證，所以李佳不得不走這一遭, 可不能千辛萬苦地準備好了還栽在這事上頭。
到了周家, 李佳就看到了在門外敲鋤頭的何桂花, 她那把鋤頭的把子好像是鬆了。
看到李佳進來，何桂花站直了身子，主動道：“你那事我跟大隊長講過了, 他說給你去割草，問你願不願意。”
李佳想了一下，割草確實是一個比較輕鬆的活，很多時候都是小孩子做的，按割草的重量計分，這對她來說完全沒問題。
“這有啥不行的，那就謝謝你們家大隊長了，等我身體緩過來了，我肯定還能像以前一樣。”
“還是身體重要，身體要是不好，會有多能幹。”
李佳當然是無比讚同這個說法的，沒想到何桂花也是想的這麽明白的人，她說出了自己今天來的目的：“確實是這樣，我找大隊長還有點事，他在家不？”
何桂花也不問有什麽事，拿手向屋裏指了一下，道：“你來的可真是巧了，現在他正好在家，等會就得到公社上開會去，要是你晚來一會兒可就見不著人了。”
“哎，那我真是幸運了，你先忙著，我到裏麵去。”李佳不由得真心慶幸，她不用再走一遍了。
進到了屋裏，就見周國慶坐在炕上，炕桌上擺了一疊紙，還有個軍綠色的挎包，還真是一副要出門開會的樣子。
周國慶看見有人來，就從炕上起來了，露出微笑道：“同誌，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
這一副熱情不倨傲，又公事公辦的樣子可比有些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人好多了，怪不得隊上的大部分人都挺擁護這個大隊長的。
“大隊長，我有事請你幫個忙，我家高明華和高明軍報名參加了今年礦場的考試，需要隊上和公社上的的準許證明，還麻煩你幫他們寫一個。”李佳直接開門見山了，客套幾句可能會浪費人家的時間。
周國慶聽李佳說完，開始有些驚訝，過後又覺得理所當然。連普通人都想到城裏當工人，高家這有門路的肯定也是想的。
有人在城裏當工人對隊上不是沒有好處，他和高家沒有什麽過節，這事沒辦法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行，正好我要到公社上去了，現在寫了證明再蓋章，你們家都不用自己去公社上了。”
公社離這裏和城裏一樣遠，自己去還是有一定麻煩的。
事情這麽順利地就完成了，李佳道過謝之後，就看著周國慶當場寫兩個人的準考試證明。
周國慶寫好之後，拿起來吹了墨水，對李佳道：“這準考證明待會兒我就帶著到公社上去，你們晚上可得記得來拿啊！我最近太忙了，沒時間送過去。”
“行，晚上我就叫他們自己來拿，哪能讓大隊長幫忙還不來自己拿的。”
“那沒事了吧，我得出去了。”
“沒事了。”李佳搖頭，然後離開了。
要是高明華和高明軍能考上，那麽他們就能轉成城市戶口，到時候就能在城裏買房落戶，一家人都可以搬到城裏去。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城市戶口，但是也許可以找別的事情做，不用再天天下地幹活，一年到頭隻有幾十塊錢了。
要是考不上，那就另說吧！反正總會有辦法的，也許那時候她就想出別的辦法了。實在不行就繼續這樣的日子，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
春天的變化是最快的，等到冰雪完全消融，沉寂了小半年的村莊開始熱鬧起來，田間地頭到處是人們忙碌的身影，他們要忙著挖地，翻地，等春種的時節到來。
之前毫無生機的山李也漸漸冒出了綠意，李佳的工作也要開始了，不過在此之前，高家更關注的是高明華和高明軍的考試。
農曆二月二十五那天，全家人就早早地起來了，之前李正昌已經幫兩個人都報上了名，今天早上十點正式考試，十二點考完，他們得快點到城裏去，以免出意外錯過了這個時間。
高明義也跟著一起來了，四人到了礦場的工廠，大門外麵已經圍了幾百人左右，大多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打扮的精神抖擻，有緊張的也有從容的。
李正昌現在正在上班，不能出來，不過他已經把該注意的問題都提前講清楚了，如果不出別的意外就沒問題。
看著這樣的場麵，李佳聯想到後世的高考。現在的考試對於眼前這些考生來說，就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考中的幾率隻是百分之幾，重要的程度不亞於高考。
“人可真多，哥，你們可得小心點，別出了什麽問題啊！”高明義看著就害怕，心裏慶幸今天不是他考試，不然他非得腿抖不可。
高明軍突然道：“娘啊，我有點緊張，萬一我考不上可咋辦啊！”
高明華跟著道：“我也緊張了。”
兩人手上都拿著一個文具盒，緊緊地握住，手都捏白了。雖然已經做足了準備，可是這兩人考試成績從來沒有好過，現在又是幾百人的考試，就又膽怯了起來。
李佳見狀趕緊安慰道：“別緊張，考上固然好，考不上也沒事，這麽多人，考不上有什麽不正常的，到時候就回家種地去，十幾年都過來了，不會怎麽樣的。”
就算是考前很有把握的人，考試都免不了緊張，她不能再說什麽話給他們太大壓力。
“我不是害怕考試，是怕考不上就辜負了娘和舅舅的一番苦心。”
“現在別想這些，好好做好卷子就行，工作是你們自己的，別老是想著我們，考不上考得上的考完再說，你們現在這樣不是光給自己增加壓力嘛！趕快放鬆一下。”
……
沒等多久，工廠裏的人就出來了，拿著大喇叭在前麵講話。
要考試的人按他的話排成一列長隊，手上拿著各地方蓋了章的證明給工人檢查，高明軍和高明華也排了過去，李佳和高明義就退到後麵去看他們。
等兩人進了考場，李佳就和高明義也沒有離開，就一直等著了。
經過李佳長久以來的努力，還有結婚那天送來的賀禮，家裏的東西已經很多了，可以說是什麽都不缺，今天他們不再去百貨商店，反正那裏也沒什麽好東西。
和很多家屬一樣，母子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等著，還不到十二點呢，高明義就叫道：“娘，我看見哥哥們出來了，就在門口。”
李佳往門口看去，就看見在人群中依舊比較耀眼的兩個少年。即使周圍人很多，也沒有被淹沒，兩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和走出來的大部分考生都不一樣。
“你去把他們叫到這邊來，不然他們要找不到我們了。”
“那我去了。”高明義應了一聲就往兩人出來的地方跑去，他們東張西望的，估計是真的沒看見李佳站在那裏。
沒過兩分鍾，兄弟三個就都滿麵笑容地走過來了，要不是因為人多，估計都能直接跑起來。
李佳看著他們這個興奮的樣子，也鬆了一口氣。考前那麽緊張，手麻腿抖的，現在一副輕鬆的表情，估計是考得很好，有信心了。
果不其然，還沒走到這邊，高明軍就笑著道：“娘，考的那些題都不難，我都會做呢！”
聽到這話，李佳還沒說話呢，旁邊站著的一個婦女就一臉喜色地道：“考題真的很簡單嗎？”
“確實挺簡單的。”高明軍點點頭道。
得到了這個回答，那個人就帶著喜色，急匆匆地向門口跑去了，她得去接她兒子，估計這回也能考上了。
這時高明華走到她旁邊，看周圍的人都走過去了，輕聲道：“那試題除了政治不太一樣，其他的題型都是和以前一樣的，就是細節變了一點，連英語都這樣，我們做過好幾遍了，剛才都會做呢！”
高明軍自從出來了，臉上的喜色還沒下去過，因為太高興，一下子就摟住了李佳，激動地道：“還好有娘和舅舅，其實那些題很難，一點都不簡單，是因為我們全都做過才簡單的。”
“要是我們沒有做過，肯定是不會的。”
李佳聽著他們的話，也覺得慶幸，進去廠裏前就是看成績，進去之後就看操作了，這兩個孩子都挺機靈，隻要能進去了應該能混好，她應該不用擔心了。
“好了，這件事說過就得忘了，家裏知道就行，不能再提起來知道不，不然不止你們，連你們小舅舅都討不了好，連對你們各自的媳婦也不能說。”
李佳生怕他們說漏了嘴，到時候就麻煩了，不僅工作沒有，肯定還要給人生蒙上汙點。
這時不僅是兩個考試的，連高明義都鄭重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們知道的，這是我們辛辛苦苦大半年，天天廢寢忘食才學得這麽好，對不對？”高明軍眨眨眼道。
“是，你們確實辛苦，事情不能對別人說，但是你們心裏必須清楚，我和你們的小舅舅在其中費了多少心力，才給你們搭好了這條路，就是以後有再好的發展，也不能忘本。”
雖然知道他們都是好的，但還是害怕他們忘本，李佳覺得自己在這個事情上真的做了很多。
從開始考慮，然後找人搭路，找東西，賣東西，最後拿到試卷給他們，其中李正昌也幫著牽橋搭線，給這兩個補英語，誰都不容易。
凡事就怕有個萬一 。
兩個孩子又是點頭，都表示自己知道了，李佳也滿意了，四個人就開始往回走，這時高明義突然道：“娘，為了這兩個工人的名額，你到底付出了多少東西？”
“怎麽，你覺得這樣不好？”李佳回頭，有點嚴肅地看著他，這孩子該不會是不滿了吧！
高明義撓撓頭，看著幾人不解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沒有覺得不好，我就是有點好奇，走個後門到底需要多少代價。然後想到我和兩個哥哥差不多，要是我和明娟以後也考不上好學校，又要付出多少代價。”
原來是這樣，李佳放心了，隻要不是怕兩個大的用了家裏太多錢，而兄弟離心什麽的就好，既然他問了她也應該告訴他們，讓他知道走後門的代價，以後能對自己的前程更加上心。
“等我算算啊！”
李佳根本還沒有好好算過，現在一算起來，除了電視機是副廠長自己花錢買的，其他的東西都是半賣半送，價格低得很。
幾個孩子都在默默地等著李佳的答案，見李佳好久都不出聲，他們心裏更忐忑了，到底是多少啊？
慢慢地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李佳才算了一個大概，道：“把東西和人力都換算成錢的話，大概有三百塊，還隻多不少，夠我們一家子在村裏幹上好幾年了。”
這個數據對李佳來說不多不少, 其實光那個電視機就花了好幾千塊才買到的正品，賣出去給張三才五百塊錢，雖然小淘淘裏的錢和這裏的錢有出入, 還是虧了不少的。
三個孩子都被這個數據嚇到了, 長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三百塊錢, 要一般人家四五年不買東西才能攢到, 就算是城裏人, 每個月工資不少，但是還要花一部分買糧買菜，也很少能攢下這麽多錢啊！
幾個人在路上停了下來, 忽略了周圍陸陸續續考試的考生和家長，高明華許久才道：“娘啊！這麽多年, 要是我們考不上，豈不是打了水漂。”
“為了這個工作，真的值得嗎？”高明軍非常不解。
“不然你們以為我天天催著你們看書為了什麽，就是為了這些前期付出, 不過現在你們這樣說, 那結果肯定壞不了，等你們成了工人, 每天好好工作, 這些錢遲早會賺回來的。”
工人的工資相對於鄉下人來說已經很高了, 礦場裏的學徒工每個月都有十八塊錢的工資，兩個人兩三年就能回本，不然為啥那麽多人都想托關係走後門, 誰也不是傻的。
幾個人本來都挺高興的，突然有了這麽一出，他們就感覺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擔，沉甸甸的，有點高興不起來了。
到了路口，四個人正想回家呢！李正昌就從後麵追上來了，剛才他一下班出來就見不到人了，趕緊跑出來追人，估計也是因為他們一直走得很慢才追到的。
“姐啊，不是說好考完了就在門口等著？現在都十二點了，該吃午飯了，還想著餓肚子回家不成。”李正昌一邊喘著大氣一邊埋怨道。
李佳之前已經拒絕了，現在看李正昌這樣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我們四個人呢，能把你們兩口子的口糧都吃光了，還是回家去吧！你們也不容易。”
“姐你說的什麽話啊，楊梅都從食堂裏把飯菜買回來了，現在你們不去不是浪費了嘛！”
李佳還想著再次拒絕，李正昌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一手一個，拉住了兩個今天考試的孩子，詢問著他們的考試情況。
兩個孩子自然是如實相告了，要不是沒有舅舅幫忙，他們肯定也不能考成這樣。
李正昌執意要帶著人回去吃飯慶祝一下，一直拒絕也不太好，幾人說了一會話還是都跟著去了。
進了門，楊梅果然已經擺好了飯菜，分量足足的，就是為了他們準備的，見人都來了，楊梅的態度也很好。
飯桌上幾人都在討論今天這個考試和以後的工作問題。
李正昌聽了兩個孩子反應的情況，也持著樂觀態度。
“這工作十有八九是跑不了了，你們就等著準備請客的酒席吧！當年我進了工廠，可是在家裏擺了三桌的。”
李正昌其實還是比較得意的，這一個名額很難得，他是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當時家裏那個熱鬧啊！
李佳雖然也高興，但是結果還沒有出來，也不能太得意了。
“千萬別把話說得太滿了，萬一考不上別人肯定要說閑話，這事就大隊長知道，我還不讓他告訴別人呢！”
“知道了，等結果出來再說，我不亂說。”李正昌也讚同這個說法，自己高興就行了，等結果出來再說出去，肯定能驚掉別人的眼珠子。
吃完飯，李佳就拉著楊梅到了他們的房間。
現在糧食珍貴，之前高明華和高明軍周末來這邊補課，麻煩了他們很久，不給點補償李佳心裏過意不去。
李正昌肯定不會介意，可是楊梅不一定啊，熱情好客也是有限度的，他們倆的夫妻關係得好好維係。
李佳拉著楊梅的手，把準備好的糧票塞到她手裏。
楊梅正疑惑著呢，一看到糧票趕緊縮回手，驚道：“姐，你這是幹什麽啊？”
“拿著吧！一點心意而已。”
“姐，這不行的，都是親戚，一頓飯而已，怎麽能這樣，我們也沒少拿你東西啊！”
楊梅還是拒絕，誰對他們好她一直記著呢！不說前麵給的毛線，就是後麵給的衣服，那價值都大了去了。
幾頓飯而已，她要是收了糧票，李正昌肯定會不滿，她自己也過意不去。
“我又不是說這頓飯，兩個孩子結婚的事，你們不也給送菜了，還有考試這事，前前後後麻煩你們不少。
雖然是親戚，可這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我們這幾年不是一直這樣過來的？以後要是兩個孩子真能進來這裏，肯定還要麻煩你們的。”
“這……”以前確實是這樣的，所以兩家關係都不錯，可是現在也是互有往來的啊！
“別猶豫了，你看看這些糧票，我們在鄉下有吃有喝的也用不上，你要是不收，我以後有什麽事情都不敢來找你們了！”
“萬一李正昌生氣了咋辦？”
“他生氣，生啥氣呢！我給你又不是給他……”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楊梅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拿到手裏，楊梅看了一下，全都是全國通用的五斤糧票，這怕是有幾十斤了。
楊梅剛想說要一半就好，李佳就已經拉開門走出去了，這動作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話，心裏想著以後可以多回一點東西，有來有往就不會出問題了。
吃過飯，幾人沒有留多久就回家了。李正昌夫妻要上班，高家也還有三個憂心忡忡的女孩子在等著他們回去呢！
高家，因為十二點考試結束，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回到家，李芬芳和周嫣在一點時就已經做好了飯菜，左等右等還是沒有人回來，誰都有點心急了。
雖然李佳說過了，要是他們回來的晚就讓她們先吃飯，別一直傻傻地等著，但是出去的人不回來，她們也沒有胃口，隨便吃了一個饅頭就坐著繼續等了。
礦場下麵的工廠是整個均西縣最大的工廠，縣上就靠著這個礦場掙錢，其他什麽紡織廠、食品廠都是比不了的，在裏麵的人走出去都要自傲上三分，每年這個考試可是全縣人民都在關注的。
符合條件來報名的人就一千多個，每次最多也隻錄取十幾個人，這可是百裏挑一的選人方式，在家裏等著的人又怎麽能不擔心呢！
心不在焉的人做不得針線活，一早上三個人個個都被自己手上的針紮過，後來她們就都不動手，隻坐在炕上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聊天。
差不多到三點的時候，李佳幾人終於都回到了家，三個姑娘連忙跑出來迎接，然後準備熱菜。
看著她們的動作，李佳問道：“我們已經在小舅舅家吃過飯了，你們幾個吃了沒？”
高明娟道：“我們擔心呢！就吃了個饅頭，現在又覺得有點餓了。”
“那就把飯菜熱熱，大家一起坐著吃點，順便給你們講講今天的事。”
聽了這話，李芬芳和周嫣趕緊去準備，沒多久就把飯菜端了上來。
還沒開始吃飯，李芬芳就對著高明華問出了她們一直在想著的問題：“你和二叔考得怎麽樣了？”
“還挺不錯的，不過工廠要的人畢竟少，我們也沒太大把握呢！”高明華不太確定地道。
李芬芳和周嫣都不知道他們的事情，隻知道兩人考試去了，他們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了，不然萬一到時候考不上也不好說，說話留有餘地才是好的。
高明娟知道高明華話少，想知道什麽最好還是問她二哥，於是她很好奇地道：“二哥，你給我講講怎麽考試的唄！”
高明軍沒在吃飯，當即就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你們可不知道，今天考試的人那個多啊，黑壓壓的全都是人，比我們全生產隊聚在一起的還多，大家就坐在外麵的廣場上，一人一個桌子，離得遠遠的，周圍十幾個領導一直走來走去，都不讓亂看……”
幾個姑娘像在聽故事一般，神色專注得不得了，連吃飯的動作都變慢了。
“後來呢？”高明娟催促道。
“……那個作弊的人當場就被守在那裏的人拉下去了，聽說是要送到公安局去，後麵誰都老老實實的，沒敢再有什麽小動作……”
周嫣聽著話，驚訝地道：“那人還要被送公安局，那他是不是得勞改了？”
“這個可說不準，誰叫他好好的非要作弊呢，這種人簡直太無恥了。”高明軍搖頭，對這種行為表示非常看不上。
“也是哦！幹嘛不好好考試，非要這個樣子？”
為什麽，還不是為了翻身，找一個好工作。
其實千方百計走後門和作弊也差不多，隻是走後門需要更大的付出，看起來沒作弊難看而已，沒當場被抓住，本質上都是投機取巧。
等三個人聽完了故事也吃完了飯，李佳就提出了她準備已久的計劃。
這事不能再耽擱了，要不是因為這兩個孩子還要考試，怕毀了他們的心情，她正月底就該走了。這一天天的，要是再耽擱下去，她連覺都要睡不好了。
“我後天要出去一趟，大概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才能回來，這段時間家裏的事情你們就自己看著辦，都是大人了，我出去也沒什麽事吧！”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幾個孩子愣了一下，臉上茫然過後就是震驚，剛想開口，李佳又道：“先別急著說話，我知道你們想問為什麽，等我把話說完。”
看著他們都安安靜靜地聽著了，李佳嚴肅地道：“我這趟出去是要去找人的，他們是很重要的人，有很重要的事，我不能告訴你們，我是去做什麽的，而且你們不同意我也要走。
我能保證的就是，我不會去做什麽犯法的，或者別的不好的事情，並且我一定會盡快回來。家裏的事情在我走之前都會安排好，這事沒有危險，你們什麽也不用擔心，好好過日子等我回來就行。”
李佳都這樣說了，為什麽去不能說，也不能阻止她去，但是也擋不住他們心裏的問題。
“你要去找什麽人啊？”
“很重要的人，他們對我有天大的恩情，現在他們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我就是去他們以前住的地方找找，找到找不到都會盡快回來的。”
前世的父母，可不是很重要的人嘛！生恩養恩，都是天大的恩情。
高明華急道：“找他們有什麽事啊？我們不能陪你一起去嗎？娘一個人出門怕是不方便。”
“我還真不能帶你們去，沒事的，我都那麽大的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門，你們擔心什麽？當年你們還小的時候，我還一個人去找過你們爹呢！我可比你們能耐多了。”
幾個孩子這時都沒話說了，他們娘早年確實出去過好幾次，見過的世麵比他們還多呢！現在出去其實也不會有什麽麻煩！
“好了，你們沒問題了吧！就當我是出去玩了，別人要是問起我去做什麽了，就說部隊裏有事情，我去看看。現在我要安排家裏的事情了，你們好好記著。”
“哦！”
幾個孩子都是麵如菜色，嘴上不能問，心裏還能猜。
他們娘到底是要幹什麽啊？平時神神秘秘地進城裏去就算了，現在還要出遠門，一走就是半個月乃至一個月，這時間也太長了，能做什麽，要做什麽？
他們心裏既是好奇又是擔心，為什麽這個消息這麽突然啊！
“你們老說我要信任你們，但是信任是相互的，你們也應該信任我不是？走個親戚的事情而已，不要老是想東想西的，誰家老娘會對你們這麽好？”
看著他們還帶著懷疑的眼神，李佳有點瞪他們一眼，她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你們也出去打聽打聽，誰家幾十歲的人了，做個事情還得全跟孩子交待，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就知足吧！”
他們都低頭，這事確實沒什麽好問的，她不是普通的農村婦女，早年也是偶爾會出去的，在外麵認識幾個人很正常，他們確實沒什麽必要都問。
高明華道：“那好，娘早去早回，路上小心點。”
看他們想通了，李佳欣慰了，含笑道：“知道了，倒是你們，自己在家可得小心著點……”
說是安排家裏的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安排的，她不在日子照樣要正常過，他們又都不小了。
要是高明華兩兄弟考上了，那麽就得在家裏辦一桌宴席，請親戚朋友來慶祝慶祝，家裏東西都有，這事他們自己就能辦了。要是沒考上，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細細地把事情說清楚，李佳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這趟尋親之旅, 要是真能找到她父母是最好不過了，不管她能不能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會不會認她。
她雖然不能和他們一起生活, 但隻要知道他們也在這裏, 她的心裏就會安定很多。
父母現在還年輕著, 這時候家裏還很窮, 他們還在過著苦日子, 也許她找到了他們，還能為他們減輕一些負擔，讓他們能少累一點, 晚年不那麽辛苦。
隻要有小淘淘，她就什麽東西都不用帶了, 裝幾件衣服加一點吃的，背一個小背簍就行了。
這時候沒什麽旅行大背包，隻有自己家裏縫的大布兜，還不如背著她那個可愛的小背簍呢！
為了不節外生枝, 李佳第二天一早就到周國慶家裏去找他開證明了, 現在出遠門是得要介紹信的，不然她坐不了車, 吃不著飯, 也住不了旅館。
現在交通不發達, 火車的速度慢的很，汽車也不怎麽多。
她所在的家鄉比較偏僻，到了一幾年也才有火車, 現在怕是連汽車都還很少，可能光是路途上就要花費不少時間，她得做足了準備，才不會讓自己在旅途中受苦。
周國慶聽了她的要求，沒有像上次那麽幹脆地答應了，這是一件大事啊！
他是大隊長，不能隨隨便便給人寫介紹信，萬一要是出去的人在外麵出了什麽事，他是要負連帶責任的，所以他得問清楚了才能寫介紹信。
“同誌，你要是不說原因，我是不能給你寫介紹信的，就是寫了公社上也不能同意，你必須說出門這麽久的理由。”周國慶一臉為難的樣子。
李佳聽了這話也不意外，她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裝作很為難地道：“既然這樣，大隊長，我跟你說實話，你可千萬不要對外人說啊！”
周國慶點頭，道：“行，隻要是正當理由，我就能幫你寫！”
“前不久我不是跟你申請要換一個輕省的活嗎？說我幹不了重活。”
周國慶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事情還沒多久，他確實還是記得的，當時他還覺得有點奇怪。
“我這樣是因為我生了很嚴重的病，我現在要出去的介紹信，就是要去看病的。我在我們縣城的醫院看過了，裏麵的醫生說縣城的醫療條件不怎麽好，建議我去大醫院看看，也許大醫院能治好。”
周國慶聽著李佳的話，越聽就越皺眉，竟然是這樣的，那他也不能阻攔人家看病去啊，人命關天的事情。
“你有縣醫院的診斷書嗎？我這裏好辦，但是公社可不能隨便給人蓋章，你要是出去看病的，就得出示縣裏醫院的證明。”
周國慶雖然同情她，但是做事要有章程，公社裏可是比他這裏嚴格的。
李佳這時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周國慶接過來一看，上麵寫著長一串奇奇怪怪的醫學名詞，看起來就不是簡單的病。
最下麵也確實有建議到外地大醫院進行進一步診斷的話，還有縣醫院裏藍色的印章，那個他認識。
“行，我給你寫介紹信，不過你要帶著誰去，得一並寫在上麵的。”周國慶看完就答應了，並且拿出紙筆來。
“大隊長，最近家裏出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再讓家裏幾個孩子擔心，這次就我一個人去。”李佳苦著臉，一臉的愁容，好像很是悲傷難過的樣子。
周國慶現在也沒什麽話好說了，隻能歎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高家也是可憐，她生了這麽重的病都不願意讓孩子擔心，真是誰家都不容易啊！
寫了一會，周國慶把介紹信寫完，就蓋上了第二生產大隊的紅章，不過要出去那麽久，還需要公社上的同意。
現在周國慶每天都要去公社上開會，李佳的介紹信他當天就帶著去了，傍晚的時候還親自給李佳送了過來，所以李佳第二天就可以出發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誰都不怎麽開心。
他們這樣李佳也沒胃口，放下筷子，昨天她語氣也沒問題啊，除了不能說的，其他都好好解釋了，他們關心她，她也舍不得讓他們太擔心啊！
她有點納悶地問道：“你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隻是出一趟遠門而已，你們有什麽必要大驚小怪的。都說了我就是去找人的，也沒有什麽危險，外麵和平得很，你們到底在擔心個啥？”
高明軍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擔心什麽，就是覺得娘你突然要出去，心裏覺得怪怪的……”
“覺得怪怪的，隻是因為平時沒有離開過我而已，誰家的大人不出遠門呢！這事不是正常嗎？”李佳覺得有幾分無奈，他們隻是不習慣而已她也不能說他們不對，隻能老調重彈。
這樣一說，再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沒有需要什麽擔心的了，大家心裏都輕鬆了一點。
高明華一臉鄭重地道：“既然這樣，我們也就不說什麽了，隻要娘好好照顧自己就行，我們在家會好好的，娘在外麵也不要擔心我們。”
“嗯嗯！我們會乖乖等娘回來的，娘在外麵不要虧待自己。”高明義道。
看著他們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李佳心裏那點不舒服也沒了，一家人互相理解才是最好的，最近家裏的氛圍都很不錯呢！
“你們能這樣想就好了，放心吧！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也許在大地方能買到更好的東西呢！到時候我給你們帶回來。”
這話衝淡了李佳要離開的不舍，他們興奮地想著自己想要什麽東西，可是卻沒有想到，因為家裏幾乎什麽都不缺了，最終他們也沒提出要什麽。
“那就這樣吧！我覺得什麽稀奇就帶回來，你們也別想了，好好吃飯，然後好好休息，該交待的我都交待了，好好地知道嗎？別我回來的時候搞得家裏一團亂。”
“知道了，我們都那麽乖了……”
第二天李佳早早地起來，兩個兒媳婦做好了早飯，高明娟還給李佳準備了一些耐保存的幹糧。
李佳有點小感動，她根本就沒想起來這茬呢！果然女兒才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一家子一起吃完早飯，高明華和高明軍就和李佳一起到縣城裏去，他們雖然不能跟著一起去，但送她去坐車還是可以的。
高明娟站在門口，眼淚汪汪地看著她，李佳摸摸她的頭，沒有說太多話，說多了怕是她也要鼻子酸，依依不舍的，又不是不回來了。
看著幾個留在家裏的孩子，李佳忍著舍不得道：“你們在家乖乖地等我回來，大家別鬧矛盾，知道嗎？”
“知道了……”幾個孩子乖乖點頭。
李佳一轉頭，兩個大的趕緊跟上去，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們都沒坐馬車去。
這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情，能瞞一天算一天吧!不然外人知道了又是一樁麻煩。
均西縣城裏並沒有火車，需要坐汽車到省城裏去，才有到南方的火車。
李佳不太清楚這個時空的地理環境，特意提前買了一份地圖和交通路線，好規劃她這次的行程。
很幸運的是，前世她的家鄉光南縣在地圖上也是有的，所以她才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去。
她這次需要從均西縣坐客車到江北省的省會——臨安市，再從臨安市坐火車到黑河省的省會貢李市，最後才能坐汽車找到她的家鄉。
要是後世，坐著高鐵半天就能到達光南縣。但現在交通不便，光是在路上，可能就要花上五六天，但是她不怕久，就怕找不到。
買車票需要出示介紹信，李佳的介紹信內容本來就是瞎編的，不讓兩個兒子一起上前，非要自己去買，兩個兒子隻能乖乖聽話。
“十點鍾發車，下午五點到達省城，票價三塊八毛錢。”
接過還簡陋著的車票，李佳既是興奮又是無奈，興奮著自己終於可以回去找父母了，無奈的是現在交通工具比較原始，她怕是得受一番苦了。
這坐的算是長途汽車了，這裏有一個比較簡陋的候車室，兩個孩子占了位置在等著。
見李佳回來，高明華關心地問道：“娘買到了沒，有坐票不？”
“有的，我就走不久，你們是家裏最大的孩子，好好照看著家裏，千萬別和別人說我找人去了。”
周嫣聽著實在忍不住了，不告訴她還老是提這事，是不是看著她心裏好奇，又啥也問不出來就笑話呢！
明明就是一家人，要是不想說那就別提，提了不說這算是怎麽回事啊！
周嫣板著臉，戳了一下高明軍的腰，不滿地問道：“你們一天到底在忙活啥呢！我問了啥也不說，是不是不把我當一家人了？”
高明軍拉過周嫣的手，抱住她，笑嘻嘻地道：“說什麽呢！你不是我媳婦嗎，咋還不是一家人了。”
“什麽一家人，瞞著我什麽事呢就一家人，不想告訴我就別老提起來……”周嫣掙紮著要出來，不讓他抱著，雖然是在自己房間裏，但燈還沒熄，窗上會有影子的。
周嫣的語氣委屈極了，高明軍看著她要哭不哭的樣子就有點心疼。其實這事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隻是他們兄弟倆怕以後丟麵子才一直瞞著，現在媳婦都委屈了，再瞞著肯定不好啊！
“行了，乖乖坐著，我告訴你還不行。”高明軍妥協了，不過看著她第一次冷臉的樣子還是覺得蠻有趣的，忍不住想逗逗她。
“那你把燈吹了，把事情說了，我就坐。”周嫣還是想談條件。
高明軍站起身吹了桌子上的油燈，然後大跨兩步就抱住了周嫣，直接倒在炕上。
周嫣驚訝地叫了一聲，然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叫出來，掙紮著小聲道：“快說，不說我就不讓你抱……”
高明軍笑了兩聲，開始扒著她的衣服，低聲道：“你這小身板就別掙了，力氣小的跟貓一樣，還能掙得過我不成。”
“你說了要告訴……你……”
“……我也沒說不告訴你……”
李芬芳和高明華已經躺著了，聽到從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兩人都禁不住臉紅了，幸好在黑暗中，誰也看不到對方的臉色。
幾分鍾後，高明華一個翻身，低聲道：“芬芳，我們也來……”
……
兩人為這事鬧了好久，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都累得不行，周嫣還在為著自己被騙了的事情生氣，高明軍得了好處，很高興地摟著周嫣，說起了這所謂的真相。
抱著媳婦，高明軍得意地問：“怎麽樣，你男人厲害吧？”
“……萬一考不上咋辦？”考試哪有那麽簡單啊！
“所以別說出去，有結果了再說，讓你磨的，本來不想說的都告訴你了。”
“知道了，我要趕緊起床，你也別賴著。”周嫣掙紮著起來穿衣服。
周嫣雖然把真相給問出來了，心裏卻五味雜陳的，有驚訝，有高興，又有點害怕。
起床之後連忙拉著李芬芳到了廚房，一起說悄悄話。
李芬芳聽完了這事就笑了出來，道：“我倒是沒想過是這樣的，這不是好事嘛！等他們成了工人，我們就享福了，不管在哪裏，這都是既有麵子又有裏子的事情，你愁什麽呢！”
“我當然知道這是好事，不然每年能有這麽多人想到城裏當工人。可是芳姐，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他們都當了工人，就能轉成城裏戶口了，到時候我們都留在鄉下，豈不是很難見到。”
周嫣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事情，他們做了那麽多準備，要是真考上了，她們又不能跟著到城裏去一起工作，隻能留在這鄉下種地幹農活。城裏那麽好，離開時間久了，這以後的日子會變成什麽樣可不好說。
李芬芳聽了周嫣這一個說法，頓時也擔心了起來。多少知青下鄉了都想回城，寧願拋妻棄子或拋夫棄子，回去之後就杳無音信。
她們這情況沒那麽複雜，可是萬一要是被嫌棄了，她們除了傷心難過還能怎麽辦。
看著李芬芳不說話，周嫣就知道她也在考慮這個問題了，她願意相信高明軍說的話，無論在鄉下還是在城裏，他都不會讓她受委屈。但是誰又說得清楚以後的事情！
好一會兒李芬芳才道：“讓你這麽一說，我都害怕了，可是我們也去不了城裏啊！難道我們也去考試？考試可不簡單，就我們這樣的，還是算了吧！”
“芳姐，其實我們也不用想太多，就是提前設想一下而已，想多了反而不好，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用不著我們憂心忡忡的。”周嫣隻好這樣安慰李芬芳，也安慰自己。
“你說的也對，不過他們前幾天為啥要瞞著我們呢？”李芬芳有點想不通，這對一家人來說應該是一件大事，也是一件好事，犯不著瞞著她倆，明明誰對她們都很好。
周嫣撇撇嘴，想到今天早上的事，帶著幾分笑意道：“他們就是怕考不上丟了麵子，哪有什麽別的想法。”
這時李芬芳也忍俊不禁了，竟然是這樣的理由。有這樣的上進心，考得上考不上其實都無所謂了，家裏的日子已經過得足夠好了，她們都沒覺得有什麽缺的。
“阿嫣，昨晚你倆可鬧得厲害啊！平時都聽不見什麽動靜的，昨晚愣是讓我聽見了。”李芬芳打趣道。
這兩人昨晚鬧得太凶，他們聽了半個晚上，都覺得害羞。周嫣和她的關係一直很好，她說出來提點一下也不算忌諱。
“芳姐，你怎麽這樣……”
周嫣一瞬間就紅了臉，這事芳姐知道了，那高明華肯定也知道了，她還要不要做人了，都怪高明軍，今晚她非得罵他。
“你們做了還不許人說……”
兩人說著話, 手上的動作卻不慢，沒有多久，一鍋大米粥就煮好了, 提著往正屋裏麵去, 一家人開開心心地一起吃了早飯。
沒過幾天, 雪就化完了, 李佳要到周國慶家裏去, 問問調換工作的事情，主要還是給高明華兄弟打個考試證明。
這事還是李正昌提醒的，高家沒人考過, 也就沒人知道，光是一直在自己準備著怎麽考試。
前幾天礦場考試正式開始報名, 李正昌幫著兩個人都報了，說了考試的時候必須要有介紹信，上麵要有生產隊上和公社上的大紅章，讓他們早早準備。
要是沒有這兩個地方的證明, 就是報名了、人去了也不讓考, 就相當於是後世的準考證，所以李佳不得不走這一遭, 可不能千辛萬苦地準備好了還栽在這事上頭。
到了周家, 李佳就看到了在門外敲鋤頭的何桂花, 她那把鋤頭的把子好像是鬆了。
看到李佳進來，何桂花站直了身子，主動道：“你那事我跟大隊長講過了, 他說給你去割草，問你願不願意。”
李佳想了一下，割草確實是一個比較輕鬆的活，很多時候都是小孩子做的，按割草的重量計分，這對她來說完全沒問題。
“這有啥不行的，那就謝謝你們家大隊長了，等我身體緩過來了，我肯定還能像以前一樣。”
“還是身體重要，身體要是不好，會有多能幹。”
李佳當然是無比讚同這個說法的，沒想到何桂花也是想的這麽明白的人，她說出了自己今天來的目的：“確實是這樣，我找大隊長還有點事，他在家不？”
何桂花也不問有什麽事，拿手向屋裏指了一下，道：“你來的可真是巧了，現在他正好在家，等會就得到公社上開會去，要是你晚來一會兒可就見不著人了。”
“哎，那我真是幸運了，你先忙著，我到裏麵去。”李佳不由得真心慶幸，她不用再走一遍了。
進到了屋裏，就見周國慶坐在炕上，炕桌上擺了一疊紙，還有個軍綠色的挎包，還真是一副要出門開會的樣子。
周國慶看見有人來，就從炕上起來了，露出微笑道：“同誌，你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的？”
這一副熱情不倨傲，又公事公辦的樣子可比有些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人好多了，怪不得隊上的大部分人都挺擁護這個大隊長的。
“大隊長，我有事請你幫個忙，我家高明華和高明軍報名參加了今年礦場的考試，需要隊上和公社上的的準許證明，還麻煩你幫他們寫一個。”李佳直接開門見山了，客套幾句可能會浪費人家的時間。
周國慶聽李佳說完，開始有些驚訝，過後又覺得理所當然。連普通人都想到城裏當工人，高家這有門路的肯定也是想的。
有人在城裏當工人對隊上不是沒有好處，他和高家沒有什麽過節，這事沒辦法拒絕，也沒理由拒絕。
“行，正好我要到公社上去了，現在寫了證明再蓋章，你們家都不用自己去公社上了。”
公社離這裏和城裏一樣遠，自己去還是有一定麻煩的。
事情這麽順利地就完成了，李佳道過謝之後，就看著周國慶當場寫兩個人的準考試證明。
周國慶寫好之後，拿起來吹了墨水，對李佳道：“這準考證明待會兒我就帶著到公社上去，你們晚上可得記得來拿啊！我最近太忙了，沒時間送過去。”
“行，晚上我就叫他們自己來拿，哪能讓大隊長幫忙還不來自己拿的。”
“那沒事了吧，我得出去了。”
“沒事了。”李佳搖頭，然後離開了。
要是高明華和高明軍能考上，那麽他們就能轉成城市戶口，到時候就能在城裏買房落戶，一家人都可以搬到城裏去。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有城市戶口，但是也許可以找別的事情做，不用再天天下地幹活，一年到頭隻有幾十塊錢了。
要是考不上，那就另說吧！反正總會有辦法的，也許那時候她就想出別的辦法了。實在不行就繼續這樣的日子，過著過著也就習慣了。
春天的變化是最快的，等到冰雪完全消融，沉寂了小半年的村莊開始熱鬧起來，田間地頭到處是人們忙碌的身影，他們要忙著挖地，翻地，等春種的時節到來。
之前毫無生機的山李也漸漸冒出了綠意，李佳的工作也要開始了，不過在此之前，高家更關注的是高明華和高明軍的考試。
農曆二月二十五那天，全家人就早早地起來了，之前李正昌已經幫兩個人都報上了名，今天早上十點正式考試，十二點考完，他們得快點到城裏去，以免出意外錯過了這個時間。
高明義也跟著一起來了，四人到了礦場的工廠，大門外麵已經圍了幾百人左右，大多都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一個個都打扮的精神抖擻，有緊張的也有從容的。
李正昌現在正在上班，不能出來，不過他已經把該注意的問題都提前講清楚了，如果不出別的意外就沒問題。
看著這樣的場麵，李佳聯想到後世的高考。現在的考試對於眼前這些考生來說，就是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考中的幾率隻是百分之幾，重要的程度不亞於高考。
“人可真多，哥，你們可得小心點，別出了什麽問題啊！”高明義看著就害怕，心裏慶幸今天不是他考試，不然他非得腿抖不可。
高明軍突然道：“娘啊，我有點緊張，萬一我考不上可咋辦啊！”
高明華跟著道：“我也緊張了。”
兩人手上都拿著一個文具盒，緊緊地握住，手都捏白了。雖然已經做足了準備，可是這兩人考試成績從來沒有好過，現在又是幾百人的考試，就又膽怯了起來。
李佳見狀趕緊安慰道：“別緊張，考上固然好，考不上也沒事，這麽多人，考不上有什麽不正常的，到時候就回家種地去，十幾年都過來了，不會怎麽樣的。”
就算是考前很有把握的人，考試都免不了緊張，她不能再說什麽話給他們太大壓力。
“我不是害怕考試，是怕考不上就辜負了娘和舅舅的一番苦心。”
“現在別想這些，好好做好卷子就行，工作是你們自己的，別老是想著我們，考不上考得上的考完再說，你們現在這樣不是光給自己增加壓力嘛！趕快放鬆一下。”
……
沒等多久，工廠裏的人就出來了，拿著大喇叭在前麵講話。
要考試的人按他的話排成一列長隊，手上拿著各地方蓋了章的證明給工人檢查，高明軍和高明華也排了過去，李佳和高明義就退到後麵去看他們。
等兩人進了考場，李佳就和高明義也沒有離開，就一直等著了。
經過李佳長久以來的努力，還有結婚那天送來的賀禮，家裏的東西已經很多了，可以說是什麽都不缺，今天他們不再去百貨商店，反正那裏也沒什麽好東西。
和很多家屬一樣，母子兩人一邊說話一邊等著，還不到十二點呢，高明義就叫道：“娘，我看見哥哥們出來了，就在門口。”
李佳往門口看去，就看見在人群中依舊比較耀眼的兩個少年。即使周圍人很多，也沒有被淹沒，兩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和走出來的大部分考生都不一樣。
“你去把他們叫到這邊來，不然他們要找不到我們了。”
“那我去了。”高明義應了一聲就往兩人出來的地方跑去，他們東張西望的，估計是真的沒看見李佳站在那裏。
沒過兩分鍾，兄弟三個就都滿麵笑容地走過來了，要不是因為人多，估計都能直接跑起來。
李佳看著他們這個興奮的樣子，也鬆了一口氣。考前那麽緊張，手麻腿抖的，現在一副輕鬆的表情，估計是考得很好，有信心了。
果不其然，還沒走到這邊，高明軍就笑著道：“娘，考的那些題都不難，我都會做呢！”
聽到這話，李佳還沒說話呢，旁邊站著的一個婦女就一臉喜色地道：“考題真的很簡單嗎？”
“確實挺簡單的。”高明軍點點頭道。
得到了這個回答，那個人就帶著喜色，急匆匆地向門口跑去了，她得去接她兒子，估計這回也能考上了。
這時高明華走到她旁邊，看周圍的人都走過去了，輕聲道：“那試題除了政治不太一樣，其他的題型都是和以前一樣的，就是細節變了一點，連英語都這樣，我們做過好幾遍了，剛才都會做呢！”
高明軍自從出來了，臉上的喜色還沒下去過，因為太高興，一下子就摟住了李佳，激動地道：“還好有娘和舅舅，其實那些題很難，一點都不簡單，是因為我們全都做過才簡單的。”
“要是我們沒有做過，肯定是不會的。”
李佳聽著他們的話，也覺得慶幸，進去廠裏前就是看成績，進去之後就看操作了，這兩個孩子都挺機靈，隻要能進去了應該能混好，她應該不用擔心了。
“好了，這件事說過就得忘了，家裏知道就行，不能再提起來知道不，不然不止你們，連你們小舅舅都討不了好，連對你們各自的媳婦也不能說。”
李佳生怕他們說漏了嘴，到時候就麻煩了，不僅工作沒有，肯定還要給人生蒙上汙點。
這時不僅是兩個考試的，連高明義都鄭重地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們知道的，這是我們辛辛苦苦大半年，天天廢寢忘食才學得這麽好，對不對？”高明軍眨眨眼道。
“是，你們確實辛苦，事情不能對別人說，但是你們心裏必須清楚，我和你們的小舅舅在其中費了多少心力，才給你們搭好了這條路，就是以後有再好的發展，也不能忘本。”
雖然知道他們都是好的，但還是害怕他們忘本，李佳覺得自己在這個事情上真的做了很多。
從開始考慮，然後找人搭路，找東西，賣東西，最後拿到試卷給他們，其中李正昌也幫著牽橋搭線，給這兩個補英語，誰都不容易。
凡事就怕有個萬一 。
兩個孩子又是點頭，都表示自己知道了，李佳也滿意了，四個人就開始往回走，這時高明義突然道：“娘，為了這兩個工人的名額，你到底付出了多少東西？”
“怎麽，你覺得這樣不好？”李佳回頭，有點嚴肅地看著他，這孩子該不會是不滿了吧！
高明義撓撓頭，看著幾人不解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沒有覺得不好，我就是有點好奇，走個後門到底需要多少代價。然後想到我和兩個哥哥差不多，要是我和明娟以後也考不上好學校，又要付出多少代價。”
原來是這樣，李佳放心了，隻要不是怕兩個大的用了家裏太多錢，而兄弟離心什麽的就好，既然他問了她也應該告訴他們，讓他知道走後門的代價，以後能對自己的前程更加上心。
“等我算算啊！”
李佳根本還沒有好好算過，現在一算起來，除了電視機是副廠長自己花錢買的，其他的東西都是半賣半送，價格低得很。
幾個孩子都在默默地等著李佳的答案，見李佳好久都不出聲，他們心裏更忐忑了，到底是多少啊？
慢慢地走了一小段路之後，李佳才算了一個大概，道：“把東西和人力都換算成錢的話，大概有三百塊，還隻多不少，夠我們一家子在村裏幹上好幾年了。”
這個數據對李佳來說不多不少, 其實光那個電視機就花了好幾千塊才買到的正品，賣出去給張三才五百塊錢，雖然小淘淘裏的錢和這裏的錢有出入, 還是虧了不少的。
三個孩子都被這個數據嚇到了, 長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三百塊錢, 要一般人家四五年不買東西才能攢到, 就算是城裏人, 每個月工資不少，但是還要花一部分買糧買菜，也很少能攢下這麽多錢啊！
幾個人在路上停了下來, 忽略了周圍陸陸續續考試的考生和家長，高明華許久才道：“娘啊！這麽多年, 要是我們考不上，豈不是打了水漂。”
“為了這個工作，真的值得嗎？”高明軍非常不解。
“不然你們以為我天天催著你們看書為了什麽，就是為了這些前期付出, 不過現在你們這樣說, 那結果肯定壞不了，等你們成了工人, 每天好好工作, 這些錢遲早會賺回來的。”
工人的工資相對於鄉下人來說已經很高了, 礦場裏的學徒工每個月都有十八塊錢的工資，兩個人兩三年就能回本，不然為啥那麽多人都想托關係走後門, 誰也不是傻的。
幾個人本來都挺高興的，突然有了這麽一出，他們就感覺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擔，沉甸甸的，有點高興不起來了。
到了路口，四個人正想回家呢！李正昌就從後麵追上來了，剛才他一下班出來就見不到人了，趕緊跑出來追人，估計也是因為他們一直走得很慢才追到的。
“姐啊，不是說好考完了就在門口等著？現在都十二點了，該吃午飯了，還想著餓肚子回家不成。”李正昌一邊喘著大氣一邊埋怨道。
李佳之前已經拒絕了，現在看李正昌這樣她也挺不好意思的。
“我們四個人呢，能把你們兩口子的口糧都吃光了，還是回家去吧！你們也不容易。”
“姐你說的什麽話啊，楊梅都從食堂裏把飯菜買回來了，現在你們不去不是浪費了嘛！”
李佳還想著再次拒絕，李正昌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一手一個，拉住了兩個今天考試的孩子，詢問著他們的考試情況。
兩個孩子自然是如實相告了，要不是沒有舅舅幫忙，他們肯定也不能考成這樣。
李正昌執意要帶著人回去吃飯慶祝一下，一直拒絕也不太好，幾人說了一會話還是都跟著去了。
進了門，楊梅果然已經擺好了飯菜，分量足足的，就是為了他們準備的，見人都來了，楊梅的態度也很好。
飯桌上幾人都在討論今天這個考試和以後的工作問題。
李正昌聽了兩個孩子反應的情況，也持著樂觀態度。
“這工作十有八九是跑不了了，你們就等著準備請客的酒席吧！當年我進了工廠，可是在家裏擺了三桌的。”
李正昌其實還是比較得意的，這一個名額很難得，他是憑自己的努力得來的，當時家裏那個熱鬧啊！
李佳雖然也高興，但是結果還沒有出來，也不能太得意了。
“千萬別把話說得太滿了，萬一考不上別人肯定要說閑話，這事就大隊長知道，我還不讓他告訴別人呢！”
“知道了，等結果出來再說，我不亂說。”李正昌也讚同這個說法，自己高興就行了，等結果出來再說出去，肯定能驚掉別人的眼珠子。
吃完飯，李佳就拉著楊梅到了他們的房間。
現在糧食珍貴，之前高明華和高明軍周末來這邊補課，麻煩了他們很久，不給點補償李佳心裏過意不去。
李正昌肯定不會介意，可是楊梅不一定啊，熱情好客也是有限度的，他們倆的夫妻關係得好好維係。
李佳拉著楊梅的手，把準備好的糧票塞到她手裏。
楊梅正疑惑著呢，一看到糧票趕緊縮回手，驚道：“姐，你這是幹什麽啊？”
“拿著吧！一點心意而已。”
“姐，這不行的，都是親戚，一頓飯而已，怎麽能這樣，我們也沒少拿你東西啊！”
楊梅還是拒絕，誰對他們好她一直記著呢！不說前麵給的毛線，就是後麵給的衣服，那價值都大了去了。
幾頓飯而已，她要是收了糧票，李正昌肯定會不滿，她自己也過意不去。
“我又不是說這頓飯，兩個孩子結婚的事，你們不也給送菜了，還有考試這事，前前後後麻煩你們不少。
雖然是親戚，可這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我們這幾年不是一直這樣過來的？以後要是兩個孩子真能進來這裏，肯定還要麻煩你們的。”
“這……”以前確實是這樣的，所以兩家關係都不錯，可是現在也是互有往來的啊！
“別猶豫了，你看看這些糧票，我們在鄉下有吃有喝的也用不上，你要是不收，我以後有什麽事情都不敢來找你們了！”
“萬一李正昌生氣了咋辦？”
“他生氣，生啥氣呢！我給你又不是給他……”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楊梅也就半推半就地收下了，拿到手裏，楊梅看了一下，全都是全國通用的五斤糧票，這怕是有幾十斤了。
楊梅剛想說要一半就好，李佳就已經拉開門走出去了，這動作堵住了她未出口的話，心裏想著以後可以多回一點東西，有來有往就不會出問題了。
吃過飯，幾人沒有留多久就回家了。李正昌夫妻要上班，高家也還有三個憂心忡忡的女孩子在等著他們回去呢！
高家，因為十二點考試結束，最多一個小時就能回到家，李芬芳和周嫣在一點時就已經做好了飯菜，左等右等還是沒有人回來，誰都有點心急了。
雖然李佳說過了，要是他們回來的晚就讓她們先吃飯，別一直傻傻地等著，但是出去的人不回來，她們也沒有胃口，隨便吃了一個饅頭就坐著繼續等了。
礦場下麵的工廠是整個均西縣最大的工廠，縣上就靠著這個礦場掙錢，其他什麽紡織廠、食品廠都是比不了的，在裏麵的人走出去都要自傲上三分，每年這個考試可是全縣人民都在關注的。
符合條件來報名的人就一千多個，每次最多也隻錄取十幾個人，這可是百裏挑一的選人方式，在家裏等著的人又怎麽能不擔心呢！
心不在焉的人做不得針線活，一早上三個人個個都被自己手上的針紮過，後來她們就都不動手，隻坐在炕上一邊想著事情，一邊聊天。
差不多到三點的時候，李佳幾人終於都回到了家，三個姑娘連忙跑出來迎接，然後準備熱菜。
看著她們的動作，李佳問道：“我們已經在小舅舅家吃過飯了，你們幾個吃了沒？”
高明娟道：“我們擔心呢！就吃了個饅頭，現在又覺得有點餓了。”
“那就把飯菜熱熱，大家一起坐著吃點，順便給你們講講今天的事。”
聽了這話，李芬芳和周嫣趕緊去準備，沒多久就把飯菜端了上來。
還沒開始吃飯，李芬芳就對著高明華問出了她們一直在想著的問題：“你和二叔考得怎麽樣了？”
“還挺不錯的，不過工廠要的人畢竟少，我們也沒太大把握呢！”高明華不太確定地道。
李芬芳和周嫣都不知道他們的事情，隻知道兩人考試去了，他們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了，不然萬一到時候考不上也不好說，說話留有餘地才是好的。
高明娟知道高明華話少，想知道什麽最好還是問她二哥，於是她很好奇地道：“二哥，你給我講講怎麽考試的唄！”
高明軍沒在吃飯，當即就繪聲繪色地講了起來。
“你們可不知道，今天考試的人那個多啊，黑壓壓的全都是人，比我們全生產隊聚在一起的還多，大家就坐在外麵的廣場上，一人一個桌子，離得遠遠的，周圍十幾個領導一直走來走去，都不讓亂看……”
幾個姑娘像在聽故事一般，神色專注得不得了，連吃飯的動作都變慢了。
“後來呢？”高明娟催促道。
“……那個作弊的人當場就被守在那裏的人拉下去了，聽說是要送到公安局去，後麵誰都老老實實的，沒敢再有什麽小動作……”
周嫣聽著話，驚訝地道：“那人還要被送公安局，那他是不是得勞改了？”
“這個可說不準，誰叫他好好的非要作弊呢，這種人簡直太無恥了。”高明軍搖頭，對這種行為表示非常看不上。
“也是哦！幹嘛不好好考試，非要這個樣子？”
為什麽，還不是為了翻身，找一個好工作。
其實千方百計走後門和作弊也差不多，隻是走後門需要更大的付出，看起來沒作弊難看而已，沒當場被抓住，本質上都是投機取巧。
等三個人聽完了故事也吃完了飯，李佳就提出了她準備已久的計劃。
這事不能再耽擱了，要不是因為這兩個孩子還要考試，怕毀了他們的心情，她正月底就該走了。這一天天的，要是再耽擱下去，她連覺都要睡不好了。
“我後天要出去一趟，大概半個月到一個月左右才能回來，這段時間家裏的事情你們就自己看著辦，都是大人了，我出去也沒什麽事吧！”
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幾個孩子愣了一下，臉上茫然過後就是震驚，剛想開口，李佳又道：“先別急著說話，我知道你們想問為什麽，等我把話說完。”
看著他們都安安靜靜地聽著了，李佳嚴肅地道：“我這趟出去是要去找人的，他們是很重要的人，有很重要的事，我不能告訴你們，我是去做什麽的，而且你們不同意我也要走。
我能保證的就是，我不會去做什麽犯法的，或者別的不好的事情，並且我一定會盡快回來。家裏的事情在我走之前都會安排好，這事沒有危險，你們什麽也不用擔心，好好過日子等我回來就行。”
李佳都這樣說了，為什麽去不能說，也不能阻止她去，但是也擋不住他們心裏的問題。
“你要去找什麽人啊？”
“很重要的人，他們對我有天大的恩情，現在他們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我就是去他們以前住的地方找找，找到找不到都會盡快回來的。”
前世的父母，可不是很重要的人嘛！生恩養恩，都是天大的恩情。
高明華急道：“找他們有什麽事啊？我們不能陪你一起去嗎？娘一個人出門怕是不方便。”
“我還真不能帶你們去，沒事的，我都那麽大的人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門，你們擔心什麽？當年你們還小的時候，我還一個人去找過你們爹呢！我可比你們能耐多了。”
幾個孩子這時都沒話說了，他們娘早年確實出去過好幾次，見過的世麵比他們還多呢！現在出去其實也不會有什麽麻煩！
“好了，你們沒問題了吧！就當我是出去玩了，別人要是問起我去做什麽了，就說部隊裏有事情，我去看看。現在我要安排家裏的事情了，你們好好記著。”
“哦！”
幾個孩子都是麵如菜色，嘴上不能問，心裏還能猜。
他們娘到底是要幹什麽啊？平時神神秘秘地進城裏去就算了，現在還要出遠門，一走就是半個月乃至一個月，這時間也太長了，能做什麽，要做什麽？
他們心裏既是好奇又是擔心，為什麽這個消息這麽突然啊！
“你們老說我要信任你們，但是信任是相互的，你們也應該信任我不是？走個親戚的事情而已，不要老是想東想西的，誰家老娘會對你們這麽好？”
看著他們還帶著懷疑的眼神，李佳有點瞪他們一眼，她也沒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你們也出去打聽打聽，誰家幾十歲的人了，做個事情還得全跟孩子交待，我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就知足吧！”
他們都低頭，這事確實沒什麽好問的，她不是普通的農村婦女，早年也是偶爾會出去的，在外麵認識幾個人很正常，他們確實沒什麽必要都問。
高明華道：“那好，娘早去早回，路上小心點。”
看他們想通了，李佳欣慰了，含笑道：“知道了，倒是你們，自己在家可得小心著點……”
說是安排家裏的事情，其實也沒有什麽好安排的，她不在日子照樣要正常過，他們又都不小了。
要是高明華兩兄弟考上了，那麽就得在家裏辦一桌宴席，請親戚朋友來慶祝慶祝，家裏東西都有，這事他們自己就能辦了。要是沒考上，日子該怎麽過還得怎麽過。
細細地把事情說清楚，李佳就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東西。
這趟尋親之旅, 要是真能找到她父母是最好不過了，不管她能不能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會不會認她。
她雖然不能和他們一起生活, 但隻要知道他們也在這裏, 她的心裏就會安定很多。
父母現在還年輕著, 這時候家裏還很窮, 他們還在過著苦日子, 也許她找到了他們，還能為他們減輕一些負擔，讓他們能少累一點, 晚年不那麽辛苦。
隻要有小淘淘，她就什麽東西都不用帶了, 裝幾件衣服加一點吃的，背一個小背簍就行了。
這時候沒什麽旅行大背包，隻有自己家裏縫的大布兜，還不如背著她那個可愛的小背簍呢！
為了不節外生枝, 李佳第二天一早就到周國慶家裏去找他開證明了, 現在出遠門是得要介紹信的，不然她坐不了車, 吃不著飯, 也住不了旅館。
現在交通不發達, 火車的速度慢的很，汽車也不怎麽多。
她所在的家鄉比較偏僻，到了一幾年也才有火車, 現在怕是連汽車都還很少，可能光是路途上就要花費不少時間，她得做足了準備，才不會讓自己在旅途中受苦。
周國慶聽了她的要求，沒有像上次那麽幹脆地答應了，這是一件大事啊！
他是大隊長，不能隨隨便便給人寫介紹信，萬一要是出去的人在外麵出了什麽事，他是要負連帶責任的，所以他得問清楚了才能寫介紹信。
“同誌，你要是不說原因，我是不能給你寫介紹信的，就是寫了公社上也不能同意，你必須說出門這麽久的理由。”周國慶一臉為難的樣子。
李佳聽了這話也不意外，她心裏已經有了打算。
裝作很為難地道：“既然這樣，大隊長，我跟你說實話，你可千萬不要對外人說啊！”
周國慶點頭，道：“行，隻要是正當理由，我就能幫你寫！”
“前不久我不是跟你申請要換一個輕省的活嗎？說我幹不了重活。”
周國慶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事情還沒多久，他確實還是記得的，當時他還覺得有點奇怪。
“我這樣是因為我生了很嚴重的病，我現在要出去的介紹信，就是要去看病的。我在我們縣城的醫院看過了，裏麵的醫生說縣城的醫療條件不怎麽好，建議我去大醫院看看，也許大醫院能治好。”
周國慶聽著李佳的話，越聽就越皺眉，竟然是這樣的，那他也不能阻攔人家看病去啊，人命關天的事情。
“你有縣醫院的診斷書嗎？我這裏好辦，但是公社可不能隨便給人蓋章，你要是出去看病的，就得出示縣裏醫院的證明。”
周國慶雖然同情她，但是做事要有章程，公社裏可是比他這裏嚴格的。
李佳這時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周國慶接過來一看，上麵寫著長一串奇奇怪怪的醫學名詞，看起來就不是簡單的病。
最下麵也確實有建議到外地大醫院進行進一步診斷的話，還有縣醫院裏藍色的印章，那個他認識。
“行，我給你寫介紹信，不過你要帶著誰去，得一並寫在上麵的。”周國慶看完就答應了，並且拿出紙筆來。
“大隊長，最近家裏出的事情太多了，我不想再讓家裏幾個孩子擔心，這次就我一個人去。”李佳苦著臉，一臉的愁容，好像很是悲傷難過的樣子。
周國慶現在也沒什麽話好說了，隻能歎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高家也是可憐，她生了這麽重的病都不願意讓孩子擔心，真是誰家都不容易啊！
寫了一會，周國慶把介紹信寫完，就蓋上了第二生產大隊的紅章，不過要出去那麽久，還需要公社上的同意。
現在周國慶每天都要去公社上開會，李佳的介紹信他當天就帶著去了，傍晚的時候還親自給李佳送了過來，所以李佳第二天就可以出發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誰都不怎麽開心。
他們這樣李佳也沒胃口，放下筷子，昨天她語氣也沒問題啊，除了不能說的，其他都好好解釋了，他們關心她，她也舍不得讓他們太擔心啊！
她有點納悶地問道：“你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隻是出一趟遠門而已，你們有什麽必要大驚小怪的。都說了我就是去找人的，也沒有什麽危險，外麵和平得很，你們到底在擔心個啥？”
高明軍道：“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擔心什麽，就是覺得娘你突然要出去，心裏覺得怪怪的……”
“覺得怪怪的，隻是因為平時沒有離開過我而已，誰家的大人不出遠門呢！這事不是正常嗎？”李佳覺得有幾分無奈，他們隻是不習慣而已她也不能說他們不對，隻能老調重彈。
這樣一說，再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沒有需要什麽擔心的了，大家心裏都輕鬆了一點。
高明華一臉鄭重地道：“既然這樣，我們也就不說什麽了，隻要娘好好照顧自己就行，我們在家會好好的，娘在外麵也不要擔心我們。”
“嗯嗯！我們會乖乖等娘回來的，娘在外麵不要虧待自己。”高明義道。
看著他們不再糾結於這個問題，李佳心裏那點不舒服也沒了，一家人互相理解才是最好的，最近家裏的氛圍都很不錯呢！
“你們能這樣想就好了，放心吧！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也許在大地方能買到更好的東西呢！到時候我給你們帶回來。”
這話衝淡了李佳要離開的不舍，他們興奮地想著自己想要什麽東西，可是卻沒有想到，因為家裏幾乎什麽都不缺了，最終他們也沒提出要什麽。
“那就這樣吧！我覺得什麽稀奇就帶回來，你們也別想了，好好吃飯，然後好好休息，該交待的我都交待了，好好地知道嗎？別我回來的時候搞得家裏一團亂。”
“知道了，我們都那麽乖了……”
第二天李佳早早地起來，兩個兒媳婦做好了早飯，高明娟還給李佳準備了一些耐保存的幹糧。
李佳有點小感動，她根本就沒想起來這茬呢！果然女兒才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一家子一起吃完早飯，高明華和高明軍就和李佳一起到縣城裏去，他們雖然不能跟著一起去，但送她去坐車還是可以的。
高明娟站在門口，眼淚汪汪地看著她，李佳摸摸她的頭，沒有說太多話，說多了怕是她也要鼻子酸，依依不舍的，又不是不回來了。
看著幾個留在家裏的孩子，李佳忍著舍不得道：“你們在家乖乖地等我回來，大家別鬧矛盾，知道嗎？”
“知道了……”幾個孩子乖乖點頭。
李佳一轉頭，兩個大的趕緊跟上去，為了不讓別人知道，他們都沒坐馬車去。
這不是什麽值得宣揚的事情，能瞞一天算一天吧!不然外人知道了又是一樁麻煩。
均西縣城裏並沒有火車，需要坐汽車到省城裏去，才有到南方的火車。
李佳不太清楚這個時空的地理環境，特意提前買了一份地圖和交通路線，好規劃她這次的行程。
很幸運的是，前世她的家鄉光南縣在地圖上也是有的，所以她才一直心心念念的要去。
她這次需要從均西縣坐客車到江北省的省會——臨安市，再從臨安市坐火車到黑河省的省會貢李市，最後才能坐汽車找到她的家鄉。
要是後世，坐著高鐵半天就能到達光南縣。但現在交通不便，光是在路上，可能就要花上五六天，但是她不怕久，就怕找不到。
買車票需要出示介紹信，李佳的介紹信內容本來就是瞎編的，不讓兩個兒子一起上前，非要自己去買，兩個兒子隻能乖乖聽話。
“十點鍾發車，下午五點到達省城，票價三塊八毛錢。”
接過還簡陋著的車票，李佳既是興奮又是無奈，興奮著自己終於可以回去找父母了，無奈的是現在交通工具比較原始，她怕是得受一番苦了。
這坐的算是長途汽車了，這裏有一個比較簡陋的候車室，兩個孩子占了位置在等著。
見李佳回來，高明華關心地問道：“娘買到了沒，有坐票不？”
“有的，我就走不久，你們是家裏最大的孩子，好好照看著家裏，千萬別和別人說我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