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到,他就被送到了一所私立學校,因為年紀還小,所以每天都可以回家,但趙南玉對他的管教很嚴格,每天都要看著他的作業。


    宋巒每個月才能與這小子見上五六麵,過年過後,他如雨後春筍般,又長高了一截。


    但這小子的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對陌生人都是冷冰冰的,連個笑臉都沒有。


    隻有在麵對自己的母親的時候,他的臉上,才會露出一絲笑容。


    宋巒一直在發燒,她擔心自己的病情傳染給他,所以拒絕了。


    過了些日子,她的高燒終於好了,她的咳嗽也好了,知哥來看她。


    趙聞衍也在,第一次見麵時,這個高傲的青年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看向她的眼神也少了幾分敵意,但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一句好聽的。


    宋巒心中,竟有幾分歡喜,似乎許久沒有見到陌生人了。就算是有人陪她聊天,她也會很高興!


    她朝趙聞衍使了個眼色,以一種前輩的語氣對他道:“阿衍,聽說你娘跟你說,你已經有對象了?”她掩唇輕笑,“真是可喜可賀。”


    三夫人來看她的時候,隨口說起了這件事情。宋巒能看出,這位三夫人對自己這個準媳婦,十分滿意。


    原著中,趙聞衍一生未嫁,心中隻有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最終落得如此悲慘的結局,現在看到他找到了一個好男人,宋巒是打心眼裏替他高興。


    趙聞衍臉色一沉,道:“那就多謝二嬸了。”


    宋巒在祝賀之餘,也很好奇,趙聞衍究竟會娶誰為妻。


    “不知誰家的小姐如此幸運。”


    趙聞衍冷哼一聲,聲音裏帶著幾分嘲諷,“我還想著我娘都跟你說了呢,還用得著你來跟我說?”


    宋巒微微一笑,“不說也沒關係。”


    她並不是很想問,因為這件事情,她早晚都會知道。宋巒實在想不通,趙聞衍這是怎麽了?她搖了搖頭,不明白他們的想法。


    趙聞衍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是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不管怎麽說,她都比你強!我可比你成熟多了,識字也多得多。”


    作為一個愛炫耀,愛炫耀的人,她唯一的愛好就是首飾,所以,她認識的文字並不多。


    就連身為穿越者的宋鸞,也隻能勉強辨認出那個時代的文字,難怪她一看就睡。算得上是半文盲了。


    “好吧。”宋巒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趙聞衍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來,轉身就想離開。他一步跨到門口,忽然想起了自己的來意,氣呼呼的轉過臉,將手裏拿著的東西“啪”的一聲放在桌上。


    “我是……”話才說到一半,他又趕緊改了口,“這是母親讓我拿來的補品,你不要多想,這是一種很好的補品。一看到你那副病怏怏的樣子,我就惡心。”


    虛弱得就像是隨時都會死去。


    “謝謝。”宋巒道。


    “我覺得你應該好好照顧自己,不要讓別人插手。”說著,他指向自己手中的錦盒,“這是一朵珍貴的雪蓮花,你別,別辜負了母親的一番心意。”


    “我代阿巒謝謝你了。”莫無忌說道。趙南玉從門外走了進來,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寒意,他上下打量著趙聞衍,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蓮花,意味深長的說道:“娘,你真是用心良苦。”


    這可不是三太太叫他送來的,趙聞衍可是出了大價錢才弄到的。


    趙聞衍自幼就是個騙子,很難撒謊,對上自家大哥犀利的目光,他就有點發虛了。


    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二哥,我還有點事,就不打擾你了。”


    “嗯。”趙南玉點了點頭。


    趙聞衍差點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他感覺自己所有的想法都瞞不過自家二弟。


    趙聞衍也不知在打什麽主意,雖然答應過她,不管她的生死,可看到這朵難得的雪蓮花,他又情不自禁地把它買下來,送到了她這裏。


    宋巒小產的事情,他在年前就有所耳聞,隻是二哥不肯讓人來探望,趙聞衍又不願自找麻煩,所以也就忍住了。


    他剛參加了科舉,閑著也是閑著,聽娘說起二嫂的病情,便來了一趟。


    在趙聞衍看來,即便是生病,宋巒也是美豔不可方物,嬌滴滴的模樣,令人憐惜。


    倒不是說他愛上了二嫂,而是他感覺二嫂並沒有之前那般令人厭惡,趙聞衍這才知道,宋鸞也有柔弱柔弱的一麵,柔弱如麗影。


    懷水居的人,守口如瓶,他也查不出宋巒是怎麽回事,為何麵色如此蒼白。


    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她還是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屋子裏的炭火,也是熊熊燃燒。


    趙聞衍進去沒多久,便滿頭大汗,也不知道二弟是如何控製住自己的情緒的。


    趙聞衍出了房間,並沒有帶上房門。狂風呼嘯而入,宋巒正好站在寒風中,打了個寒顫。


    她自己也覺得,自從中毒和生病以來,她對寒冷的恐懼與日俱增。


    趙南玉關上房門,用纖細的手指夾著一朵蓮花,淡淡道:“阿衍是個驕傲的人,能有這樣的想法,我還真不多見。”


    宋巒搓了搓手,並未察覺到蘇羽話語中的酸意,接過那朵雪白的蓮花,道:“要不是三夫人讓他給我帶點禮物,他才不會出現在這裏。”


    趙南玉忍不住一笑,抬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說道:“傻。”


    她總是相信其他人所說的話。


    宋巒望著掌心的雪蓮,愛不釋手,又將其收了起來,舔了舔嘴唇,笑道:“今天晚上,我要將這東西煮熟。”


    她隻在書籍上看到過雪蓮這樣的珍貴之物,這個鄉巴佬也算是見識到了。


    趙南玉端起茶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問道:“他在哪裏?”


    “我已經叫他進去了。”她剛剛跟趙聞衍說了幾句話,那個囂張的臭小子,就開始喋喋不休,無所不用其極,宋巒怕自己的“知哥兒”聽見了不該聽的話,這才打發走了兒子。


    “我去找他。”


    知哥直起身子,端坐在桌前,白皙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將外套和外套都脫了下來,這才覺得好受了些。


    宋巒的體溫比普通人低,並不會感覺到房間內的炎熱,趙南玉更是出奇的能忍耐,既沒有叫苦,也沒有擦拭汗水,因此宋巒認為,房間內的氣溫,正好適合所有人。


    紀雲舒從懷裏掏出一塊帕子,將他摟在懷裏,溫柔的為他擦拭著臉上的汗珠。


    “天熱就把窗子打開,你幹嘛那麽蠢?出了這麽大一身汗,人都要感冒了。”


    “不熱的。”


    “你都出汗了,還說不燙?”宋巒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好小子可不會說謊。”


    宋巒立刻站了起來,將知哥摟在懷中,將窗戶打開,冷風灌入屋內,驅散了屋內的燥熱。


    識哥臉上的紅暈終於褪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娘親,你關上窗子,人家真不暖和。”


    爹說了,娘身子骨弱,不宜在外麵呆著。


    宋巒揉了揉他的頭,笑道:“你剛才到底寫了幾個字?能不能給我看一下?讓我們家知哥的書法有長進沒有?”


    知哥沒理她,掙紮著想要離開她的懷抱,可母親卻刻意岔開了話題,不讓她關上窗戶,他隻好一個人走過去,坐在凳子上。


    宋巒一巴掌,在其後背上輕輕一按,“別動,給我一個擁抱不行嗎?是不是嫌棄我了?”


    知哥一聽,頓時停住了腳步,一臉沮喪,低著頭,漆黑的眸子裏滿是哀求:“關窗戶。”


    這小子,無論做什麽,都很固執。這一幕,他早已看在眼裏,他的性子和趙南玉一樣,都是一根筋,無法改變。


    過了一會兒,房間裏也不像剛才那樣悶了。


    宋巒按照他的性格,將車窗重新關上,知哥將頭靠在她的肩頭,小聲道:“昨日,你還說我寫得很好。”


    他模仿的是他老爹的字,以他現在的年齡,能做到這一步,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宋巒上前將他抄下的那幾個字取了過來,果然是一手好字,遠勝自己。


    她讚道:“還是你的字寫得好!”


    孩子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仿佛得到了媽媽的表揚,是一種莫大的喜悅。


    宋巒繼續道:“如此漂亮的字體,明日我讓人將它裱好,貼在牆壁上。”


    知哥有些不好意思,不敢抬頭,臉色一紅:“不,我不想。”


    宋巒抿了抿唇,逗小孩還真是好玩,她就是愛逗那張麵癱臉。


    嗚嗚嗚,還是自己的孩子最萌了。


    但摟得太緊,手臂都有些酸痛,就在這時,趙南玉推開車簾,沉聲道:“你給我滾下去。”


    宋巒將其放下,盯著趙南玉道:“你對他這麽生氣做什麽?”


    趙南玉眉頭一皺,“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老跟媽媽在一起?”


    興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激,他蹲下身子,朝知哥揮了揮手,“過來。”


    趙南玉一把將知哥抱在懷裏,低聲安慰道:“你比我大一歲,要成熟點。別老來煩你娘。”


    知哥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


    趙南玉想到自己的兒子這麽久都沒有見過自己的媽媽,肯定會鬧別扭,便起身說道:“行了,別鬧了,我給你做個測試。”


    宋巒深知古人多有早慧,三歲入書院,十一二便可成婚,當下便開口阻止,“我已經參加了考試,這孩子學得真不錯。”


    “你考他?”趙南玉眉頭一挑,淡淡一笑。


    眼底帶著幾分戲謔。


    宋巒被他逗得滿臉通紅,她的書法寫的亂七八糟,雖然在現代也算是個文化人,但在這裏卻是個半吊子。


    “是啊!我測試過他,你看如何?”


    趙南玉捂著嘴,強忍著笑,道:“好吧,看在你已經通過的份上,我也就不參加了。”


    *


    直到春天的到來,氣溫才漸漸轉暖。


    但宋巒房間內,炭火還在燃燒,無人敢停留,宋巒在房間中呆了許久,也有些提不起興致,打算到院落中,享受一下陽光。


    趙南玉絕對不會同意,他的兩個侍女也在一旁盯著。


    這幾天,趙南玉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自己的房間,而他的那些親信,則是去了趙府,與他商議一些重要的事情。


    宋巒披著溫暖的被子,沐浴陽光,舒展了一下筋骨,心中一動:“走,我去一趟藏書閣,見見他。”


    兩名侍女欲要阻攔,卻被宋鸞一揮手,有些不耐道:“不過是一段路程,能有多遠?不走走,我的骨頭都要散架了。”


    丫鬟見自家小姐氣色比以前好多了,臉色也終於恢複了幾分紅潤,便不再多言。


    宋巒總不能白跑一趟趙南玉的房間,取了兩碟點心。


    趙南玉似乎來了一位貴客,不過因為他事先得到了命令,所以門口的守衛並沒有阻攔。


    房間裏一片明亮。


    趙南玉麵前,是一個英俊的男子,麵容冷峻,麵容冷峻,看不出絲毫的感情。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勁裝,腰懸長刀,應該是個武將。


    在他的額頭上,有一道指甲粗細的疤痕,讓他多了幾分猙獰。


    他抬起頭,冷眼看著她,眼底滿是厭惡。


    宋巒隻當沒看見,恨他的人,屈指可數,多一兩個又有什麽關係?


    將點心往桌上一放,紀雲舒便勾唇一笑,“沒想到你們家還有客人,否則,我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趙南玉握了握她的雙手,發現她的雙手很冷,像是在取暖,他給她倒了一個熱水壺,遞給她:“無事。”


    “那我先走了。”


    趙南玉一把拉住她,然後看向對麵的男子,“不著急”,“陸紀,你去喝茶吧。”


    此言一出,路吉微微一怔,宋巒做的事情,就算是他這樣的武將,也有所耳聞,對水性楊花的女子,他是發自內心的反感。


    這些年,他看到宋巒趾高氣昂地囂張跋扈,每一次他都要忍著,忍著沒有殺了她的衝動。


    趙公子怎麽會對這樣一個女子這麽好?不值得。


    或許是她長得漂亮,陸紀猜身材嬌小,一雙眸子仿佛有水光在流轉,惹人憐愛。


    宋巒認識盧吉,是男主角的親信,現任皇宮侍衛首領,他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因為母親拋棄重病的夫君,與他人遠走高飛,他自幼無依無靠,這也是他為何如此痛恨宋巒的緣故。


    宋巒一刻也不願多留,以免惹來反感:“放開我,我要離開了。”


    “既來之,則安之。”


    趙南玉拉著她的胳膊,讓宋鸞隻能站在原地,一張俏臉紅撲撲的,煞是可愛。


    陸紀看了看她,然後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


    身材也好,膚色也好,趙老爺能看上眼,也不奇怪了。


    趙南玉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容貌,便將自己的容貌蒙了起來。


    “你可以走了。”說完,他看向陸紀。


    “是。”陳曌應了一聲。


    宋巒百無聊賴的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一遍一遍的翻看,一遍一遍的打開,一遍一遍的打開,一遍又一遍,倒不是因為有趣,而是因為實在太過枯燥。


    雖然,趙南玉的臉色很冷,可宋巒卻看的出來,他的情緒很好。


    趙南玉微笑道:“趙朝的師尊,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等他們來了,自然會找到解毒之法。


    宋巒微微一怔,並未聽到蘇羽所言:“怎麽?怎麽回事?”


    趙南玉和顏悅色的說道。


    宋巒原本就沒指望能為他解毒,這份意外之喜,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還有希望???原著中說,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根本就沒有服用解藥。


    宋巒又驚又喜,卻又有些擔憂,因為不管她做了什麽,與她相關的事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她害怕這一次也會如此。


    一念至此,宋巒忍不住將趙南玉擁入懷中,喃喃道:“我會好起來的,對不對?”


    如果可以的話,她自然是不願意的。沒人願意活得太久!


    晚上,趙南玉依舊將她抱在懷中,宋巒起初有些不願意,但見他抱得很舒服,便答應了下來。


    她在他的懷裏動了動,調整了一下坐姿,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不過片刻,宋巒便醒了過來,小腹疼痛,讓她臉色一變,額頭上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整張臉都有些變形了。


    “怎麽了?”趙南玉第一時間發現了幻兒身上的異樣,問道。


    宋巒哽咽著,哽咽道:“我,我不舒服,我的胃好痛。”


    他不是胃痛,而是哪裏痛了。


    疼痛讓她失去了理智,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抓著趙南玉的衣袖,就像是給他吃止痛藥一樣。


    趙南玉伸出一隻溫暖的大手,放在她的小腹之上,“就是這個地方?”


    宋巒微微頷首,呼吸急促:“不是。”


    他抬起了自己的掌心:“這兒?”


    “也不是。”她的眼睛泛著淚光,“說不清楚,反正很痛。”


    趙南玉臉色一變,隻能將其抱在懷中,溫柔的為其按摩。


    半個小時後,宋巒身上的劇痛,終於消失不見,整個人癱坐在他懷裏,頭發已經被冷汗浸濕。


    趙南玉掐著她的腰肢,眼底滿是痛苦之意,心中更是怒火中燒。


    宋巒與其對視,肩膀一顫,趙南玉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之色。


    他輕輕掐住她的脖子,低下頭,在她蒼白的唇瓣上啃了一口。


    不過,那是一種虛假的負罪感。


    這還不夠,讓他連宋巒半分離去的心思都沒有。


    宋巒在等著那個傳聞中的聖手,倒不是她太過悲觀,隻是這一次,她對此並不抱太大希望,不過也好,就算最終得不到什麽好處,她也可以接受。


    最近一段時間,她和趙南玉的關係變得很微妙,或許是閑著沒事,她就會跑到趙南玉的房間,在那裏看著他寫東西,她都很開心。


    這一日,宋巒前去尋他,卻發現門外空無一人,遠遠的,她還未靠近,就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那是一種極度的悲傷和痛苦,撕心裂肺的慘叫。


    宋巒腳步一緩,走到門口,從門縫中看去,隻見男子倒在地上,血肉模糊,趙南玉手中拿著一根長鞭,上麵沾滿了血跡,而他的雙手,更是沾滿了血跡。


    殺氣肆蕩,氣息逼人。


    趙南玉轉過身,一隻腳狠狠的踹在陸雲的身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陸雲,聲音森然,“交出你想要的,我就不會讓你受如此大的罪。”


    那人臉色一變,咬牙道:“我也不清楚。”


    趙南玉懶得和這個人廢話,這個人的嘴很緊,即便是他,也問不出一個字來,他在大理寺呆了這麽多年,最擅長的就是嚴刑拷打,下手狠辣,那人已經死在了他的手裏。


    趙南玉倒也不在意,反正有了鮮血,至少可以平息他心頭的怒火,隨手拿起那人手中的長刀,一刀捅進了那人的咽喉。


    宋巒心一顫,深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便要假裝沒有看到,悄然離去,可就在這時,趙南玉突然回頭,仿佛察覺到了一道身影。


    趙南玉一揮手,一道掌影,將宋巒身前的大門推開。


    趙南玉看到來人,先是一愣,隨即將手中的長刀交給了旁邊的侍衛,然後用手帕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手和臉,然後走到了她的麵前,歎息一聲:“你怎麽不說話?”


    趙南玉可不希望她看到什麽血淋淋的畫麵,畢竟,她已經被嚇破膽了。但就算被看到,也沒什麽,宋巒很快就會知道,他不是什麽好人。


    他手上的人命也不少,所以並沒有太在意。


    宋巒一陣反胃,本能躲避著他伸過來的手掌,俏臉煞白。


    趙南玉的眼中閃過一抹黯然,顯然是被嚇到了。


    *


    趙朝的師父,在趙南玉的帶領下,來到了城門前。


    徐道子一襲黑袍,手中握著一把拂塵,慈眉善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如果不考慮他身上的衣服,倒像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


    這一年多來,許道子一直都不知道京中發生的事情。他從來沒有詢問過,也沒有詢問過,連他的弟子都沒有找到,而許道子也從未暴露過自己的下落。


    本以為是自己的弟子想要找自己,結果一到趙府,卻是另有目的。


    這一刻,宋巒呆呆的望著那名麵帶微笑的白須老者,趙南玉認真的對徐道子說道:“有勞道友了。”


    許道子摸了摸她的脈搏,訝然道:“天青?”


    趙南玉撇了撇嘴,一臉冷漠的說道。是啊。”


    許道子一邊整理著自己的物品,一邊搖了搖頭,“沒有必要。”


    天青是他一時興起煉製出來的,他性格有些怪異,一生中隻煉製過幾種劇毒,卻無一能解毒。即便是他,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天青是他當初倉促煉製出來的,徐道子很是高興,這種毒藥的威力,和硫磺差不多,但和硫磺完全不一樣,這種毒藥會逐漸侵蝕內髒,折磨人三年,直到死亡。


    內髒被挖空,人也就死了。


    許道子看著這個麵色慘白的少女,心中有些憐惜,這個少女看起來很年輕,但卻很清秀,眼睛很清澈,很好看。


    但現在,他卻要死了。


    戌道子緩緩轉頭看向一旁的趙朝天,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腦袋上,“你給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麽厲害的毒藥,為什麽會被一個弱女子下?


    趙朝猶豫了下,道:“主人,此事以後再談吧。”


    “道長且慢。”這時,趙南玉開口說道。


    許道子可不是什麽好脾氣的人,這一趟旅途下來,他已經很疲憊了,現在還沒有休息,雖然嘴上說著“邀請”,但實際上卻是強行讓他來的,所以他的態度並不友好。


    他也是個急性子,直接道:“我明白你想要說什麽,那就是無藥可救。我估計,他最多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如果熬過去,那中毒的少女至少還能再多熬三年,可現在看來,她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怕是挺不過去了。


    被天青色擊中的人,大多都是自殺身亡。這種痛苦,誰也承受不住。這種痛苦一天比一天強烈,連呼吸都變成了煎熬。


    宋巒平靜的承受著,但淚水,卻沒有任何預兆的落下,徐道子看著少女哭泣,不自在的幹咳起來。


    話說到這份上,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


    雖然對她有些殘酷,但他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趙南玉雙拳緊握,指節發青,嘴唇微張,卻是說不出話來。


    宋巒抹掉慌亂的眼淚,她早就猜到,這就是原主的宿命,就算她是個穿越者,就算她早有預料,自己的故事不會被更改。


    無可奈何,無可奈何。


    宋巒知道自己很害怕死亡,但也不是沒有辦法,或許,她會死在這裏,然後回到自己的家鄉。


    “我沒事,我很好。”感受到趙南玉眼中的憐憫與痛楚,宋巒鬆了口氣。


    許道子鬆了口氣,又補充了一句:“丫頭,別傷心了,這可不是幾個月,而是兩年,你要珍惜。”


    兩年。


    這兩年,宋巒曾見過,簡單來說,就是生不如死。


    趙南玉根本就不信徐道子的話,依舊在四處尋找醫師,並且發布了重賞。宋巒得知此事後,隻是一笑而過,她沒有失望,也沒有認為趙南玉是在白費力氣,她不會善罷甘休的。


    隻是無論怎麽吃,都沒有以前那麽有效了。


    那些江湖郎中和禦醫們,也是束手無策,正如戌道子所言,他們已經沒有辦法了。


    趙南玉也沒有了溫言悅的表情,反而變得更加暴躁。


    宋巒知道,蕭晨在背後,一直在生悶氣,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少。每當他們在一起,趙南玉都會露出笑容。


    他會給她買一些外麵的東西,讓她高興。


    宋巒睡眠時間漸短,體內傳來的輕微痛楚,令她無法入睡,她用力摟住趙南玉的腰肢,嗅著他那股熟悉的氣息,心中稍安。


    每當她睡著的時候,腦海裏都會浮現出趙南玉用匕首刺入她心髒的那一幕。


    她有一種感覺,自己在夢中看到的那一幕,遲早會變成現實,趙南玉最終會殺死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她一時半會兒也想不明白。


    這柄短劍,被他收進了趙南玉的房間,擺放在他的辦公桌右側。


    趙南玉見她情緒低落,也就把自己的媽媽叫了出來,讓她高興高興。


    林姨娘見趙南玉麵黃肌瘦,哭得梨花帶雨,一邊抹著眼淚,一邊惡狠狠地訓斥道:“這個小賤人!如果不是看在你爹的麵子上,我早就將你抓回來了,宋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趙南玉,不過是仗著自己的權勢,才有這樣的實力,否則,我連他的命都不夠用。”


    林姨娘氣憤不已,將趙南玉罵得狗血淋頭,宋巒拉住其娘親的雙手,柔聲細語道:“娘親,孩兒肚子好痛,可曾送過什麽好東西?”


    “沒錯,趙南玉就是個混蛋,我這幾天吃飯都很清淡,連油都沒有。”


    林姨娘有些尷尬:“您身子不好,還是少食一些吧。”她輕歎一聲,望向宋巒的目光,滿是憐愛,“我這麽好的一個閨女,為何要讓趙家人如此虐待?!”


    他就算是將自己的女兒送給趙南玉,也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去做一個道姑。


    宋巒不知如何勸說,林姨娘是真的心疼她,眼眶紅腫,這些天怕是哭得稀裏嘩啦的。


    “媽,不提這些傷心的事情了,我跟你說,趙南玉昨晚帶了一隻小白貓回來,不過小白貓對我並沒有什麽好感,所以就被小白貓給溜了。”說著,她輕笑一聲,“趙南玉已經在附近轉了一圈,可就是找不到他。”


    林姨娘哼了一聲:“你還真是豁達。”


    事到如今,她居然還有心情關心一隻小奶貓,宋巒對她來說,就是親生骨肉,此刻說這些,隻是為了讓她放心。


    林姨娘卻有些擔心,她的閨女瘦弱不堪,臉色也不是很好,一副剛從藥缸中放出來的樣子。


    一想到閨女以前的意氣風發,林姨娘就心疼不已,她覺得自己訓斥趙南玉是對的!


    林姨娘一直把趙南玉罵得狗血淋頭,說他是個壞人。


    宋巒聽到這話,掩口輕笑,但這一笑,卻讓她的腰酸背痛,不得不強忍著,雙手叉腰:“母親,你不要再說了。”


    “行行行,我這就走。”


    林姨娘跟她說了一下午的事情,說起了她在宋家的遭遇,說到她十五歲的時候,她的五姐姐就被太後選進了宮,似乎很受新皇的喜愛。


    兄長宋合卿新娶了個妾侍,那個妾侍倒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處處離間兄嫂。


    宋巒聞言,一陣頭疼,她還在為阿雲小姐擔心,許久不見的阿雲,在原著中,這位新皇帝,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皇帝。


    皇帝不愛江山,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對自己的妻子,卻是一件非常殘酷的事情。


    宋巒邊吃著瓜子,一邊問道:“什麽是你的小妾?”


    林姨娘皺眉,“那丫頭原本是個罪人的女兒,你兄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將她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卻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嫂子心裏肯定不好受。”


    若是趙南玉有了小妾,她也會傷心欲絕,一想到這裏,她的心就揪了起來。


    “對啊!你媳婦是個心軟的人,隻能忍氣吞聲。”林姨娘聲音一轉,“誰要是再來找我麻煩,我就一刀剁了他。”


    倒是林姨娘,在宋家住得很開心。


    宋巒隻有聽到無能為力的份,林姨娘並非宋合卿親生母親,更不可能插手他的房間。他們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夜已深,林姨娘也沒在這裏吃晚飯,說是不想見趙南玉。


    *


    薄紗燈光溫暖,宋巒卻覺得燈光不夠,起身再點亮兩個燈光,房間中頓時一片昏暗。


    這一夜,她睡不著,趙南玉趴在她的身邊,一隻胳膊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的聲音很輕,很溫和,像是在逗她玩一樣。


    宋巒腰部疼痛,腹部疼痛,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他,聚精會神的聽著,趙南玉講的玩笑並不有趣,但宋巒見他如此賣力,如此誠懇,如此討好自己,不由微微一笑。


    她忍著笑,感覺自己的胸膛都在隱隱作痛,她捂住自己的心髒,深呼吸一口,低聲埋怨,“不要開玩笑了,我真害怕一口氣喘不過來,就掛了。”


    趙南玉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說成是‘殺’,他的手,也是緊緊的握著。


    宋巒微閉雙眼,依偎在他懷裏,微微一笑,緩緩道:“今日我娘親能來見我,我也很高興。”


    省得他多費唇舌。


    她很好伺候,也很好滿足。


    趙南玉的聲音越來越小,就連聲音都有些沙啞,想來這些天來,他承受了太多的痛苦。


    宋巒每日入睡,都會感覺到疼痛,每當她昏迷之時,都會聽到一句話:“隻有他殺死你,你就會得到自由。”


    他的聲音,讓他很是煩躁。


    醒來之時,宋巒依舊清晰的記得,死亡對她而言,是一種解脫。


    她赤著雙足,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鋪著上好的地毯,她走在其中,並沒有感覺到寒冷,她緩緩的走到窗前,目光卻沒有移開。


    “阿玉,你要堅強。”男孩被媽媽抱在懷裏,女孩麵色蒼白,身體漸漸變得冰涼,可她依舊沒有忘記將自己的兒子抱在懷裏。


    那名青年長得十分俊美,一身破爛的衣服也掩蓋不了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氣息。就算被人認出,也隻是個討厭的私生子。”】


    “趙南玉,你給我等著!你以為你是誰?!你有這個資格嗎?】


    宋巒想起,在書籍中,趙南玉淒慘的過去,是不是很慘?真是可悲。


    宋巒突然發現,自己似乎有些固執,若是能夠按照原著中的劇本,安安靜靜的死去,倒也是一件好事。


    胸口的劇痛越來越強烈,許道子果然沒有說謊,最多再過三個月,就算她還能撐得住,也會自殺。


    趙南玉推開門,看到房間內,一個女子正縮在窗戶旁邊,他眉頭一蹙,走過去將她扶起,這時,她才緩緩睜開雙眼,聲音帶著一絲虛弱,“趙南玉,我已經明白,我身上的毒素,就是你下的。”


    他渾身一震,那雙幽深的鳳眸裏布滿了血絲,在燈光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濕了。


    宋巒眸光凝凝,她伸手摘下發間的發釵,遞到他掌心裏,含笑道:“給我一個了結。”


    距離中毒還不足一月,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不管是清醒的時候,還是睡覺的時候,都會感覺到疼痛。


    趙南玉的目光,在這一刻,徹底的扭曲了起來。


    趙南玉緊緊的握著手中的發簪,那支發簪,可以輕易的洞穿一個人的喉嚨,“你怎麽會發現?”


    宋巒緩緩道:“時間不長,隻是瞎猜測。”她微微一笑,神情放鬆,道:“我很痛苦,請你幫助我。”


    “我不。”趙南玉一把將她拉入懷中,咬著牙說道。


    這是預料之中的答案,宋巒早已料到他不會出手,“嗯”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但趙南玉,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將宋巒身上的一切利器,都收入囊中,讓她沒有一絲生機。


    宋巒,是一個很膽小,也很害怕痛苦的人,本來,她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但是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卻讓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沒有一秒鍾的安寧,隻有一種強烈的求生欲望,讓她有了一種自盡的衝動。


    她將每一個地方都翻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任何可以自盡的物品,而宋巒,則癱軟在地,神色萎靡。


    看到趙南玉走進房間,她便伸手抱著他的脖頸,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柔聲道:“你就不關心我?拜托了。”


    趙南玉不以為意,將她扶到被窩裏,替她掖了掖,然後盯著她的雙眼,問道:“晚上你要做些什麽?”


    宋巒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這幾日,隻要她提起此事,趙南玉都會刻意回避,她一腳踹在床上,說道:“我不要吃飯,我會餓著肚子的。”


    饑餓也是一種死亡方式,隻是沒有那麽高貴罷了。


    “上次你不是說要去吃烤鴨麽?來,把這東西給我。”揉了揉她的頭發,又補充道:“但是不要吃的太多,會撐不住的。”


    宋巒不情不願的吞了口唾沫,剛才還在心中默念著,如果自己真的餓死了,那就真的成了一條狗。


    *


    趙南玉使出渾身解數,可宋巒的病情卻沒有絲毫好轉,反而越來越嚴重,需要服用安神湯才能入睡,而一旦服用,便會陷入沉睡。


    宋巒這一覺,就是一覺就是一整天,未曾醒來。


    趙南玉的臉色很是陰沉,伸手摸了摸她的鼻子,還好,還有一絲氣息。


    自那以後,寧凡再也沒有給宋巒服用過安神散。


    趙朝給他帶來了止痛丹,宋巒在服用丹藥之後,驚訝的發現,疼痛並沒有之前那麽強烈了。


    不過趙南玉卻並不高興,因為這種丹藥,並不能徹底治愈,而且效果也是有限度的,服用的次數越多,效果就越差,而且還會產生巨大的反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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