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巒睡覺的姿勢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卻被趙南玉抱在懷裏，好似還沒有醒過來一般，她將雙腿抽了回來，緩緩離開他的懷抱。
宋巒定定的望著麵前的男子，他的眼眶下方，有著一道深深的黑眼圈，似乎很久沒有睡覺了。
長長的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都是那麽的漂亮，臉色蒼白，身上的襯衣半開著，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
外麵一片漆黑，遠方隱隱有燈光。
宋巒剛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見男人驟然張開雙眸，扣住了她的手指，眸色迷離，聲音低啞，帶著幾分魅惑，“你今天起得那麽早？有沒有做惡夢？”
宋巒收回一根手指，看了看蘇羽，搖搖頭：“沒有。”
趙南玉從床上站了起來，雖然房間很黑，但他並沒有點燃油燈，而是將衣服披在身上，然後轉身對卿寒說道：“時間還很晚，你可以繼續休息了。”
宋巒一直盯著他，他的確是消瘦了不少，連長袍都變得寬鬆了許多，她看著他的身影，忽然道：“你要上朝？”
“不是。”趙南玉輕聲道：“我出去辦了點事，去去就回。”
宋巒緩緩起身，舔了舔唇，對趙南玉說道：“我有些餓了，先去吃飯，然後睡覺。”
趙南玉拍了拍她的香肩，道：“行，我這就讓人給你做早飯。
宋巒低著頭，黑發披散，遮住半邊臉龐，讓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梳洗完畢，天色已經大亮。
趙南玉給她倒了一杯粥，遞給她，“你吃吧。”
宋巒一飲而盡，頓時噴了出去，柳眉緊鎖，直截了當道：“真不好吃。”
又鹹又燙。
趙南玉臉色一沉，伸手接過小米粥，道：“我不想再喝了。”
一旁的林嬤嬤聽得一陣幹咳，可礙於主子在場，也不好多說。今天早上，他竟然跑到了後廚，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做這樣的粥，會不會很好吃。
對此，宋巒並不知情。
趙南玉已經好幾天沒有胃口了，她見他隻吃了一小口，就將碗筷收了起來，宋巒本想當做沒有看到，可終究心軟，忍不住說道：“多吃點。”
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讓人有些憐惜。
趙南玉聞言，又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這才鬆了口氣。
*
隨後，老夫人又派了兩個侍女進來，都是年輕貌美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
說是婢女，簡直就是自降身價，一張俏臉，一笑一顰，都是風情萬種。
她對自己的孫兒還是很了解的，趙南玉雖然表麵上和善，可骨子裏卻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真要讓他娶兩個小妾，他肯定是不會接受的，說不定還會把東西還給她，連摸都沒摸一摸。
於是，老夫人決定，將宋巒當成侍女，交給她，但宋巒運氣不好，體弱多病，趙南玉正值壯年，如何能受得了？隨著時間推移，他看到宋巒身旁的美貌侍女，或許會按捺不住，將其據為己有。
這兩個丫頭一個是純玉，一個是東慧，都是老夫人給她們取的，自小就被當做下人來養，既有教養，又聰明，最重要的是出身幹淨，對誰都是一片赤誠。
乖巧的女孩子，最受老人們的喜愛。宋巒這種動輒與前輩爭鋒的人物，必定招人討厭。
宋巒支著頭，目光平靜的望著身材修長的純玉和董慧，兩人心中一凜。
他們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就聽說過自家小姐的名聲，也沒少和老夫人吵架，雖然自家公子長得漂亮，但兩人還是很高興的，不想被自家小姐訓斥一頓。
這大半年，見宋巒性情稍減，兩人終於鼓起勇氣，來到其身旁服侍。
像少主這樣英俊瀟灑，風清月霽的男子，任誰都會動心。如果能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公子，那就再冒險一次吧。
宋巒清了清嗓子，冷聲道：“既然是來服侍我的，那就得聽我的。”
“是。”二人點頭。
宋巒不願與他們過多交談，揮揮手道：“行了，都退下。”
兩個人一走，林嬤嬤就走了過來，勸道：“小姐，你可要小心了，這兩個人，怕是居心叵測。”
她的容貌雖然沒有宋巒貌美如花，卻也比一般的女子要漂亮的多。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就算是想讓三房早點興旺，也不至於這麽著急吧？林嬤嬤還以為老夫人對宋鸞很是不爽，所以才趁機把人送到公子房中來。
她搖搖頭，別人或許看不透，可她卻能看出，自家公子對宋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他一直陪在他身邊。
妻子疼的神智模糊，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但公子總是在她的身邊哼著歌，給她喂藥，給她擦洗身體，從來不會讓別人來做。
宋巒微微一笑：“這個我倒是清楚。”說完，她又看向林媽，有些奇怪：“趙南玉有那麽討人喜愛？”
為什麽女孩子都喜歡跟他在一起？宋瑜也是因為他才這麽拚命的。
林嬤嬤欲言又止。
如果趙南玉沒有嫁給他，他根本就不需要為他的婚姻發愁，很多王公大臣都想要他的容貌，哪怕他的家世再好，也會被他吸引。
“公子這張臉，脾氣又好，誰都會喜歡他。”
宋巒不以為然，趙南玉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好嫉妒，好報複，好發脾氣。但轉念一想，他平時對自己挺好的，就是太固執了。
“這樣啊。”的確，宋巒從未見過如此英俊的男子，趙南玉的容貌，仿佛經過精心雕琢，清麗脫俗，透著一股高貴的氣息。
京城已經下了半個多月的雪，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宋鸞了，直到她身體好了一些，他才被允許去看自己的母親。
快過年了，他也五歲了。
宋巒休養期間，三夫人一直在照顧她，小丫頭被逼著穿上了他最討厭的那件大紅衣裳，粉|嫩白皙，一臉認真。
知哥一身紅衣，看起來很是高興，宋巒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還是識兄好眼力。”
這個世界上，也就她和趙南玉能摸到他的臉，別人摸他的臉，他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摸的。
覺哥也知道哥哥和姐姐失蹤的事情，也不敢在媽媽麵前提起，他緊緊地閉上了嘴，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拿出一株粉色的山茶，“娘親，這個給你。”
這是他特地為媽媽采來的。
宋巒收了鮮花，十分高興的讚道：“喲，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知哥臉上一紅，但還是強顏歡笑，小聲說：“下次我再幫你采。”
宋巒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感慨，有些哭笑不得：“別扯了，這花一落就死了，你可以給娘親留一株。”
“好的。”陳曌應了一聲。他對她言聽計從，最後，低聲道，“我不會再取下來了。”
隻有這樣，這些美麗的花，才能夠存活的更久。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他窩在她懷裏，慢條斯理的道：“我在春節的時候，見過叔叔。”
大年初一，他就回了一趟宋家，跟奶奶和叔叔見了一麵。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四天。
識哥兒曾經很不願意回宋家，因為沒有人跟他聊天，沒有人跟他一起玩耍，甚至連自己的媽媽都會將他鎖在家裏，但是現在媽媽放開了他，他卻感覺到了叔叔奶奶對他的喜愛。
“哦？那裏有趣麽？”宋巒問道。
“嗯嗯嗯。”識哥沉吟片刻，點頭道。
周圍的孩子們都很樂意和他聊天，想要和他在一起。
宋巒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後悔，她未借年節之機，回到家中，怕是讓林姨娘思念不已，連帶著將趙南玉都記恨上了。
林姨娘原本就看趙南玉不順眼，再加上她打胎的事情，更是讓林姨娘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宋巒明白，趙南玉心中有愧，並非有意為之，故而她的怨氣，才會如此沒有道理。
但宋巒，卻是真的害怕這種痛苦，這種痛苦持續了很久，身上的痛苦還能承受，但心中卻在隱隱作痛，難受之極。
她都盡量不讓自己對他有任何的埋怨。
知哥抬起頭，見自己的娘突然不說話了，拉了拉她的袖子，從懷裏拿出一張紅紙，遞到她手中，“娘親，這是叔叔奶奶給我的。”
“你自己留著吧。”
“給您。”陳曌拿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知哥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媽媽。
宋巒有些啼笑皆非，她愛財如命，可要兒女的紅包，卻是有些過意不去，道：“你自己留著吧，哦，我還沒給你包過紅包！等著吧，今天晚上，娘就送你一份大禮。”
識哥以為金銀對他來說都是浮雲，自己也用不上，隻是見母親如此喜愛，便將它們送給了她。
他搖了搖頭，“叔叔奶奶送給我的禮物很多，我才不要呢。”
宋巒認識自己的母親和弟弟，每次見到自己，都會給自己送些黃金，十分慷慨。
知哥固執的將所有的紅包都往她手裏一塞，眼巴巴的望著她，生怕她不要。
宋巒終於鬆口，將他的紅包錢，分開放在一個小小的櫃子中，並且上了鎖，笑著告訴他：“等你再大點，就拿著這筆錢，幫你找老婆！”
就是不知道這些錢能不夠。
他還年輕，對結婚這個詞還不是很了解，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好。”
宋巒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看著他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宋巒雖然嘴上不收，但今晚，卻要為兒子做一件事，身為母親，總要為兒子做點事。
她喚著林嬤嬤進了屋，“識兄，你平時可曾有過喜好？”
林嬤嬤從小就帶著他，對弟弟的愛好，甚至比宋巒還要清楚，她說道：“除了讀書，似乎也不是很感興趣。”
“知哥”平日裏沉默寡言，但最近卻是個話癆。
宋巒微微一怔，道：“你覺得，如果我將棋局送給他，他會不會高興？”
林嬤嬤老老實實地回了一句：“凡是您給他的東西，他就一定會很高興。”
宋巒愁著一張臉，道：“這可不成，讓我考慮一下。”
思忖良久，宋巒心中一動，知哥年後就要去上學，她做不好女紅，做個小背包還是沒問題的。
宋巒立刻讓林嬤嬤拿來針線，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總算是完成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袋子。
當天晚上，趙南玉便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告訴段淩天，他很晚才回來。
宋巒並未等待，而是與那名男子共進晚餐。不多時，林嬤嬤便拿著她平日裏用過的藥材走了過來，見她一飲而盡，這才放下心來。
宋巒早已適應了苦澀的藥力，可以麵不改色的將丹藥吞入腹中。她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她腳邊的衛奕，眼眶紅紅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嚇了一跳，“什麽情況？”
他自己擦了擦眼淚，悶聲道：“娘，我不會有事的。”
他想起了自己媽媽的房間裏，一桶桶的血被抬了出來，那種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他的腦子裏充滿了鮮血和藥物的味道。
宋巒明白，他是關心自己，心中一熱，從懷裏掏出一個裝著禮物的袋子，遞到他麵前，“你看，喜不喜歡？！”
知哥兒攥了攥自己的小背包，裏麵正好可以放得下他要去學校的課本，看起來與眾不同，他再次勾唇，用力地點了點頭，“喜歡的。”
見他如此高興，宋巒的心情，也隨之好轉。
好吧，她最愛的就是她的心！
宋巒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睡著了，可趙南玉卻遲遲沒有回應，林嬤嬤問道：“要不要等他？”
“不等了。”她搖了搖頭。
林嬤嬤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了。
宋巒熄了燈籠，閉目莫約半柱香，依舊沒有睡意，再次陷入沉睡。片刻後，宋巒隱約聽到門口有響動。
趙南玉推門而入，外麵已經有下人端來了一杯溫水，裏麵傳來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公子，我能幫你換一身衣服嗎？”
那是冬慧。
宋巒蹭的一聲從床上爬了下來，眉頭一挑，這兩個小賤人動作還真是夠快的！剛來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近趙南玉。
趙南玉臉色一沉，冷聲說道：“滾。”
冬卉咬了咬嘴唇，她不願意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平日裏，她很少聽到公子大聲說話，更別說讓人滾蛋了。
她雙眼通紅，羞澀地道：“我來服侍你。”
趙南玉臉色慘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林媽，你快將她帶走，誰敢違抗主人的命令，我就殺了她。”
林嬤嬤心中咯噔一聲，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趙南玉一回到府上，就對她下了殺手，而且還下了殺手。
董惠驚恐的跪在地上，顫抖著哀求道：“少主，少主恕罪。”
趙南玉揮了揮手，說道：“將他帶走，聽候處置。”
雖然被放了一條生路，但結局卻並不好。
宋巒聞言，眉宇間的愁雲漸漸散去，她本來就沒怎麽睡覺，索性便披上鞋子出門，權當是來看熱鬧的。
趙南玉早已端坐於簾子之後的浴桶之中，衣衫高懸，宋巒眉頭一皺，隱約間，她似乎嗅到一股血腥之氣。
她的腳步放得極低，直到靠近了那扇門，才聽到門內傳來一聲低喝：“滾出去。”
宋巒揚眉道：“原來如此，我這就走。”
趙南玉也是一愣，本以為她已經休息了，可一回到院落，林嬤嬤卻說宋巒不等他，直接上床睡覺去了。
不得不說，他很失望。
趙南玉先是一怔，繼而有些尷尬的說道：“原來是你啊。”
他哪裏忍心讓她走？
宋巒轉身欲要離開，卻被人從背後抓住手腕，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她整個人都摔進了浴缸中，臉上全是溫熱的液體，她擦了擦眼睛，想要開口，卻被他胸前那道恐怖的傷口驚呆了。
趙南玉身上的傷勢很重，從他身上的傷勢來看，應該是被人用刀捅出來的。
宋巒嘴角抽了抽，“你還好嗎？”
趙南玉將她的手放在傷口上，然後說道：“有點疼。”
如此殘忍的自殺式攻擊，能不痛嗎？
宋巒翻了個白眼，剛要從浴缸中鑽出來，卻見這人雖然受傷，但依舊力大無窮，立刻將她抱在懷裏，虛弱的依偎在她懷裏，低聲道：“你還不睡覺？在這裏等我嗎？”
你要振作起來。
沉默了片刻，趙南玉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道：“你是不是失眠了？”
這幾天，他都沒有怎麽睡覺，總是夢見她身上的血跡。疼的他說不出話來。
宋巒一言不發，任由他將自己摟在懷裏。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嘶啞地說：“不要害怕，回頭我再給你唱歌。”
宋巒衣衫打濕，粘在身上，一隻手還按在他的傷處，掌心全是他的鮮血，她起身，拿手帕將自己的手擦拭幹淨，垂眸聞了聞，仍有一股淡淡的血氣。
她剛剛穿好衣服，趙南玉就光著上身，從衣櫃裏拿出一瓶藥膏，撒在血淋淋的傷口上，痛得宋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腳步微微一停，抹去頭發，重新躺在被窩裏。
宋巒不明白，他為何會受此重傷，分明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根本不用動劍。
對於趙南玉，她一點都不感興趣。
宋巒半邊臉龐，埋在被窩中，一對大眼瞪得滾圓，卻怎麽也無法入睡。
趙南玉身上纏著紗布，趴在她的身邊，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他攬著她的腰，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低低地哼著歌。
宋巒不知從何處學會了這首曲子，卻十分悅耳，令人心曠神怡。
趙南玉睡得很沉，直到深夜，他才被她的囈語驚醒。
宋巒下意識抓了抓他的衣服，整個人縮在他懷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已經失去了神智，半夢半醒間，喃喃道：“好痛，好痛。”
他渾身冰涼，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隱隱作痛。
她感覺自己的肚子在隱隱作痛，心髒像是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著，讓她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夢見了一大片紅色，周圍一片血紅。
趙南玉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嚇得麵色慘白，他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將她抱在懷裏，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別害怕，我不會再痛了。”
宋巒明顯不記得昨夜說過的話，舒展一下身體，起身下了被窩。
陽光明媚，冬天的陽光很毒辣。
宋巒這才注意到，昨日老夫人給她的兩個美人兒沒了，便隨意向林嬤嬤問道，“她們現在何處？”
林嬤嬤答道：“董慧不懂規矩，昨天晚上得罪了您，已經受到了懲罰，另外一個已經被您帶回去見老夫人了。
董惠挨了一頓鞭子，這才被趕出了王府，小公子下手狠辣，讓人捂著嘴巴，讓她叫不出聲來，到得後來，她渾身是血，慘不忍睹。
更多的，則是為了震懾其他人，確定下麵人的想法。
昨天晚上，為了不讓小姐受驚，公子已經讓人將地麵上的鮮血清理掉了。
不過，林嬤嬤並沒有跟她說過。
宋巒神色淡漠，有些惋惜，歎息一聲：“我覺得，這兩個丫頭，長得真好看。”
但他一直在等，一直沒有機會。
“和您比起來，差遠了。”林嬤嬤答道。
宋巒看了看鏡中自己的麵孔，那是一張與她在後世一般無二的麵孔，盡管仍是傾國傾城，但少了一絲生氣，眉宇之間，似有一絲歲月沉澱。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蛋，有些失神。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回來？
昨天晚上，趙南玉回到家的時候，他就在房間裏睡覺了，但是卻沒有看到他的爸爸，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
“母親，我爹在哪裏？”
宋巒尷尬道：“我也不清楚。”
識哥一臉沮喪，“好幾日不見爹了。”
春節之前，他是在外公家裏度過的，回來後，因為要照顧昏迷中的媽媽，所以一直沒有來看望他。
聞言，宋巒一陣無語。
“哦，也許他今晚會回家的，”她補充說，“然後你就會見到他的。”
宋巒見他失望，故意調侃道：“看來，你對我，並不感興趣，而是你爹。”
“不是，不是。”
顧念深抬起頭，在她耳邊親了一口，“我最愛媽媽了。”
*
花燈節這一日，跟她八竿子八杆子都沾不上邊的皇後，竟然從宮中送來一個人，邀請她進宮，並且特地囑咐她，一定要將這兩個小家夥一起帶走。
趙南玉皺了皺眉，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說道：“沒事，我們出去說幾句話。”
宋巒對宮中並無好感，上次被宋瑜下的毒藥，至今仍是耿耿於懷，隻是，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算計。
“那皇後娘娘為何要見我？連麵都沒有見到。”
這一次，皇後娘娘沒有被削去爵位，但是她的家族卻被削得幹幹淨淨，實力大損，十殿下在皇位之爭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勝算。現在，她能依靠的，就是她從小帶大的六皇子。
他跟六皇子的關係一向不錯，說不定，她是在招攬他。
“別想太多了。她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那就好。”楚楓笑著點了點頭。
“知哥”趴在趙南玉的大腿上，覺得車廂內太過悶熱，就掀起了車簾，卻忘了趙南玉身上還有一道傷口，被冷風一吹，立刻捂住了喉嚨，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宋巒尷尬道：“你傷勢如何？”
趙南玉臉色一變，說道：“沒事，放心吧。”
他咳嗽個不休，宋巒隻覺雙耳刺痛，隻好悄悄關上窗戶。
到了皇宮，宋巒才知道，這一次的宴會，不僅邀請了宋巒，還邀請了何潤和宋合卿。
宴會還沒有開始，時間還很長。
宋合卿從牆角走了過來，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姐姐身上，還有趙南玉背上的那名男子身上，說道：“我有幾件事要和阿巒說。”
“好。”趙南玉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宋合卿看到自己的姐姐瘦弱的身軀，心中一痛，長歎一聲，壓低了聲音道：“趙南玉那個混|蛋，竟然讓你受了那麽多的罪，你看看我那可憐的小丫頭，現在都瘦了！”
宋巒雙眼泛著淚光，輕聲道：“大哥，我要和你離婚。”
宋合卿揉了揉她的腦袋，如果是在之前，以他們宋家的勢力，想要讓趙南玉和離，並不是什麽難事。可現在，趙南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微不足道的官員了，他的父皇被人彈劾，眼看著就要被打入大牢，趙南玉才能保住他一條性命。
現在皇帝病了，六殿下很快就坐穩了大權。
沒有人能違抗他的命令。
其他的皇子都被他一一鎮壓，而重病的皇上也沒有阻止，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就等著一道聖旨了。
趙南玉的地位，也是節節攀升。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宋巒小產之日，林姨娘不顧勸阻，跑到趙家大吵一場，哭哭啼啼，將趙南玉臭罵一頓，不但如此，她更是要將宋巒接回去，逼迫二人休婚。
那會還有宋合卿在場，林姨娘被欺負成這樣，他們一家子怎麽可能不護著她？
趙南玉被林姨娘罵了又罵，卻死活不肯將人帶出去。
待林姨娘說完，他目光一寒，嗓音沙啞，言語間盡是威脅之意，以宋家前途和親人為要挾，擺明了不會放過宋巒。
沒有人能做到。
趙南玉更是微笑道：“就算宋巒自己逃出來，你也要將他帶到這裏來。”
宋合卿還是第一次見到趙南玉如此瘋狂，簡直就像是在殺人一樣。
林姨娘聽了這話，當場就暈了，就算醒了，也奈何不了他。
此時宋合卿在自己最喜愛的姐姐麵前，心中充滿了歉疚，撫了撫她的頭發，什麽都沒有說。
宋合卿默然半晌，才問道：“你現在對他還沒感覺？”
結婚多年，兒女也有五歲。
還對趙南玉有意見？
宋巒想了想自己弟弟的問題，抬起頭來，眼神複雜，回答：“我愛他。”
嗯，有。
趙南玉對她不錯，也讓著她，讓著她，讓著她。
停頓了一下，她壓低聲音說：“但是我已經不愛了。”
愛一個人是一種痛苦。
這一聲輕喝，不但讓宋合卿聽到了，就連趙南玉都聽到了。
他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宋巒見自己的弟弟有些不太正常，想到趙南玉似乎越來越有話語權，便微笑著說道：“大哥，沒事，我隻是抱怨一下。”
宋合卿越發覺得他可憐，“你沒必要那麽想。”
他的姐姐，就是要嬌生慣養，沒有人可以讓她失望。
她的家人沒有盡到責任，讓她受苦。如果是以往，他一定會撲到趙南玉的身上，狠狠的踹上一腳，再狠狠的吐上一口唾沫。
宋巒笑了：“傻的是我！”
就在姐弟倆聊了半個多小時，趙南玉終於按捺不住，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清了清嗓子，說道：“寶寶要醒來了。”
宋合卿對趙南玉這種畜生一般的家夥實在是太厭惡了，“那我先走了，我相信你嫂子一定很著急。”
就在這時，趙南玉的聲音響起，“令尊被貶。”
宋巒眼角抽了抽，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伸手指向一個身披月牙白衣衫的少年，“那個少年，倒是生的不錯。”
趙南玉也跟著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弟弟也被牽扯進來了。
“恩，不知是誰家子弟，回頭我再問問他。”宋巒繼續激將下去。
趙南玉麵色不變，道：“你對我有意見，對我有意見，對我也有意見。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但是和離，我就算是殺了你，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宋巒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臉色冰寒：“你用家族來要挾我？”
“是。”趙南玉點了點頭。
下作又如何？隻有拔掉了她的翅膀，他才能安心。
少女被他的話弄得滿臉通紅。
這男主角也太無恥了吧。
宋巒，真的要殺了他。
趙南玉嘿嘿一笑，說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一個叫沈的人，已經有婚約了。”
宋巒嘿嘿一笑，故意在趙南玉傷口上撒鹽：“沒關係，我就是喜歡出軌，嗬嗬嗬。”
“又調皮。”趙南玉眯著眼睛說道。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然後反鎖了門。
趙南玉將她壓在了門上，目光淡漠，但是那一雙眼睛，卻是那麽的可怕，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蛋，沒有說話。
宋巒先認輸，“我爬你妹啊。”
“你凶我！”
宋巒被趙南玉教訓了一頓，嫉妒心極強的人，是絕對不能碰的。她的嘴唇被趙南玉給咬破了，臉上的脂粉都被她給吸走了。
用完午飯，皇後讓所有的女人都留了下來，隻有趙南玉一個人陪著知哥。
她隨著其他貴女一起進來，皇後娘娘端莊典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化著淡妝，煞是好看。
皇後含笑下令：“諸位，請坐。”
宋巒則端坐其右側次席，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一臉“我來此，就是為了喝茶。”
皇後娘娘看了她一眼，道：“宋小姐，怎麽不見你一個人？”
宋巒神色平靜，“那是他的兒子，鬧了些小性子，他爹此刻正安慰他。”
皇後收斂笑容，說道：“我當然不會怪你，隻是你娘一直說你很漂亮，所以我很想看看。”
她說的“母親”，當然不是指林姨娘，她指的是她爹的嫡妻。
“聽說你生病了，現在可好了？”
“尚可。”宋巒回道。
“那就好。”皇後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宋巒，隻是想要見見自己的哥哥。她這幾天過得很辛苦，不僅失去了皇上的寵愛，還給自己的家人帶來了麻煩，她那個好兒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趙南玉作為他的心腹，更是下了血本，讓她的家人損失慘重，讓她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這一切，她都可以承受，就算六皇子登基，她也會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後，而趙南玉，卻不肯饒了自己的孩子。
十皇子，十五歲，這是她十年來的心血結晶。在前往荊州的途中，他遭遇了一次暗殺，身受重傷，險些喪命。
她很是不甘，也很是憤怒，幸好十皇子並沒有死，否則的話，她一定會讓趙南玉的兒子，為自己的兒子報仇。
在她眼中，宋巒還不如朋友，她記得，趙南玉與宋巒的婚約，並不是自願的，宋三女兒，一向心高氣傲，與趙南玉心目中的賢惠女子，相差十萬八千裏。就算她現在以宋鸞為人質，也不一定能從趙南玉手中得到什麽。
皇後對宋巒也是頗為惋惜，她得不到夫君的疼愛，本該康健的身子，卻被糟蹋得像個沒有藥物就會死去的病人。
但皇後對宋巒，卻是頗為欣賞，成親數年來，逍遙快活，她也有所耳聞。但現在，宋家已經敗了，估計趙南玉也會找她算賬。
她很想知道，趙南玉會對這個出軌的老婆做什麽。
“我沒記錯的話，你家好像有好幾個沒出閣的姐妹吧？”
宋巒怔了怔，旋即道：“是。”
可是他為什麽要問她的家人？
皇後歎了一口氣，拿過一杯茶抿了一口，“六皇子現在隻有一個王妃，還差個侍妾，我想著給六皇子納側妃，令妹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宋巒腦海中，首先浮現出阿雲，那張圓臉少女。
她正在遲疑要如何回答，卻聽得皇後繼續說道：“我隻是隨便說說，這件事情當然要跟令堂商議。”
“是啊。”
兩人說話間，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在皇後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皇後麵色一沉，強作鎮靜道：“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不多留了。”
宋巒站了起來，微微欠身，轉身而去。
從皇後娘娘的表情來看，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麽？
*
六王子最近的心情很好，看到趙南玉脖子上的朋友，忍不住打趣道：“喲，幾個月不見，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知哥別過頭去，連個笑容都沒有。
六王子被趙南玉的反應逗笑了，一把將他拉到了自己的懷裏，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看我不順眼？那我就把你背在背上。”
那名男子哭喪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對趙南玉招了招手，“爸爸，讓我來。”
趙南玉微微一笑，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六殿下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這小子倒是跟你一樣，看起來很可愛，但性格卻很冷淡，真是可惜了，我每年都會給他買禮物，他卻不願意讓我擁抱。”
知哥聞言，將腦袋深深地埋在了老爹的肩膀上，將自己的腦袋往龜殼裏一鑽，就跟一隻縮頭烏龜似的。
趙南玉摸了摸他的後背，笑道：“他就是脾氣大了點。”
“好吧。”六王子揚了揚眉毛。頓了頓，他道，“改天你把他帶來王府，阿雲見到他，一定很高興。”
趙南玉認識這個總是跟著自己的小丫頭，名叫阿雲，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什麽都不懂，什麽時候被人占了便宜都不自知。
六王子才成親沒多久，這位新娘似乎還沒能留住他，也不知那位阿雲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趙南玉冷哼一聲，說道：“我生下這個兒子，就是為了讓你玩弄。”
六王子微微一笑，道：“趙公子，你可千萬別這麽吝嗇啊。”
趙南玉後退一步，道：“那就給你兒子吧。”
六王子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手中的念珠不停的轉動著，他的確是生了一個兒子，但卻沒有留下。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上，那時候也是冬季，阿雲一直在嘔吐，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請了一位太醫過來，給她把脈。
那時候，阿雲興奮地抱著他的手臂，眼裏閃爍著星光：“我真的懷孕了？
第一次做父親，他當然高興。
可是，他絕對不會讓這個沒有名分，沒有名分的孩子活著。
六王子不願多說，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打了個哈哈，話鋒一轉，“說起來，我那逆子可還好？”
趙南玉淡淡的說道：“他還活著，不過從現在開始，他已經沒有什麽威脅了。”
幾乎廢掉的人，這一生都沒有機會登上皇位。
六皇子故作遺憾地歎息道，“話說我那親哥也是個人才，當年給我下毒都麵不改色。嘖嘖，果然是皇室出身。”
這座皇城，誰沒有染過血？他們隻是覺得殺人太少了。
趙南玉，親手將他的雙手雙腳全部打斷。
六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如果讓母親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發瘋的。”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孩子，被她捧在手心裏長大。
趙南玉說道：“這件事，我已經讓人將這件事壓了下去，所以，她並不知情。”
最大的可能，就是知道他在去荊州的時候，遇到了什麽意外，但並沒有死亡。
“這麽好的事情，我自然要告訴你。”六皇子笑眯眯地看著他，興奮道：“我都忘記問你了，你打算如何處理宋家人？我還以為你要殺光他們呢。”
殺光他們？這似乎不是什麽好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心轉意了。
趙南玉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六殿下有些不耐煩，緩聲道：“如果將他們全部斬盡殺絕，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因為他們都對我有誠意。”
“不要碰他們。”趙南玉皺起了眉頭。
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這麽慷慨。那些年的屈辱，就這麽算了？厲害，果然是他的表弟。
六王子與趙南玉之間的事情，隻有皇上一人知曉。
他的媽媽，是趙南玉媽媽的妹妹，兩個人都很可憐，因為長得漂亮，所以經常會被人當成妓|女來賣。
皇上對他的娘親，也許是真的疼愛，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娘親也跟著遭殃，最後，他的娘親被殺，他也是險死還生。
這些年來，他的父親對他不聞不問，都快把他當成空氣了，但是，他卻在聖旨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想想就覺得可笑。
“殿下。”侍從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
“什麽事?”陳曌疑惑的問道。
宋巒定定的望著麵前的男子，他的眼眶下方，有著一道深深的黑眼圈，似乎很久沒有睡覺了。
長長的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都是那麽的漂亮，臉色蒼白，身上的襯衣半開著，露出一截漂亮的鎖骨。
外麵一片漆黑，遠方隱隱有燈光。
宋巒剛要抽回自己的手，卻見男人驟然張開雙眸，扣住了她的手指，眸色迷離，聲音低啞，帶著幾分魅惑，“你今天起得那麽早？有沒有做惡夢？”
宋巒收回一根手指，看了看蘇羽，搖搖頭：“沒有。”
趙南玉從床上站了起來，雖然房間很黑，但他並沒有點燃油燈，而是將衣服披在身上，然後轉身對卿寒說道：“時間還很晚，你可以繼續休息了。”
宋巒一直盯著他，他的確是消瘦了不少，連長袍都變得寬鬆了許多，她看著他的身影，忽然道：“你要上朝？”
“不是。”趙南玉輕聲道：“我出去辦了點事，去去就回。”
宋巒緩緩起身，舔了舔唇，對趙南玉說道：“我有些餓了，先去吃飯，然後睡覺。”
趙南玉拍了拍她的香肩，道：“行，我這就讓人給你做早飯。
宋巒低著頭，黑發披散，遮住半邊臉龐，讓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梳洗完畢，天色已經大亮。
趙南玉給她倒了一杯粥，遞給她，“你吃吧。”
宋巒一飲而盡，頓時噴了出去，柳眉緊鎖，直截了當道：“真不好吃。”
又鹹又燙。
趙南玉臉色一沉，伸手接過小米粥，道：“我不想再喝了。”
一旁的林嬤嬤聽得一陣幹咳，可礙於主子在場，也不好多說。今天早上，他竟然跑到了後廚，也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次做這樣的粥，會不會很好吃。
對此，宋巒並不知情。
趙南玉已經好幾天沒有胃口了，她見他隻吃了一小口，就將碗筷收了起來，宋巒本想當做沒有看到，可終究心軟，忍不住說道：“多吃點。”
整個人都消瘦了不少，讓人有些憐惜。
趙南玉聞言，又往嘴裏塞了一口米飯，這才鬆了口氣。
*
隨後，老夫人又派了兩個侍女進來，都是年輕貌美的少女，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
說是婢女，簡直就是自降身價，一張俏臉，一笑一顰，都是風情萬種。
她對自己的孫兒還是很了解的，趙南玉雖然表麵上和善，可骨子裏卻是個桀驁不馴的人，真要讓他娶兩個小妾，他肯定是不會接受的，說不定還會把東西還給她，連摸都沒摸一摸。
於是，老夫人決定，將宋巒當成侍女，交給她，但宋巒運氣不好，體弱多病，趙南玉正值壯年，如何能受得了？隨著時間推移，他看到宋巒身旁的美貌侍女，或許會按捺不住，將其據為己有。
這兩個丫頭一個是純玉，一個是東慧，都是老夫人給她們取的，自小就被當做下人來養，既有教養，又聰明，最重要的是出身幹淨，對誰都是一片赤誠。
乖巧的女孩子，最受老人們的喜愛。宋巒這種動輒與前輩爭鋒的人物，必定招人討厭。
宋巒支著頭，目光平靜的望著身材修長的純玉和董慧，兩人心中一凜。
他們在老夫人身邊的時候，就聽說過自家小姐的名聲，也沒少和老夫人吵架，雖然自家公子長得漂亮，但兩人還是很高興的，不想被自家小姐訓斥一頓。
這大半年，見宋巒性情稍減，兩人終於鼓起勇氣，來到其身旁服侍。
像少主這樣英俊瀟灑，風清月霽的男子，任誰都會動心。如果能把自己的身體交給公子，那就再冒險一次吧。
宋巒清了清嗓子，冷聲道：“既然是來服侍我的，那就得聽我的。”
“是。”二人點頭。
宋巒不願與他們過多交談，揮揮手道：“行了，都退下。”
兩個人一走，林嬤嬤就走了過來，勸道：“小姐，你可要小心了，這兩個人，怕是居心叵測。”
她的容貌雖然沒有宋巒貌美如花，卻也比一般的女子要漂亮的多。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顯，就算是想讓三房早點興旺，也不至於這麽著急吧？林嬤嬤還以為老夫人對宋鸞很是不爽，所以才趁機把人送到公子房中來。
她搖搖頭，別人或許看不透，可她卻能看出，自家公子對宋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他一直陪在他身邊。
妻子疼的神智模糊，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但公子總是在她的身邊哼著歌，給她喂藥，給她擦洗身體，從來不會讓別人來做。
宋巒微微一笑：“這個我倒是清楚。”說完，她又看向林媽，有些奇怪：“趙南玉有那麽討人喜愛？”
為什麽女孩子都喜歡跟他在一起？宋瑜也是因為他才這麽拚命的。
林嬤嬤欲言又止。
如果趙南玉沒有嫁給他，他根本就不需要為他的婚姻發愁，很多王公大臣都想要他的容貌，哪怕他的家世再好，也會被他吸引。
“公子這張臉，脾氣又好，誰都會喜歡他。”
宋巒不以為然，趙南玉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好嫉妒，好報複，好發脾氣。但轉念一想，他平時對自己挺好的，就是太固執了。
“這樣啊。”的確，宋巒從未見過如此英俊的男子，趙南玉的容貌，仿佛經過精心雕琢，清麗脫俗，透著一股高貴的氣息。
京城已經下了半個多月的雪，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宋鸞了，直到她身體好了一些，他才被允許去看自己的母親。
快過年了，他也五歲了。
宋巒休養期間，三夫人一直在照顧她，小丫頭被逼著穿上了他最討厭的那件大紅衣裳，粉|嫩白皙，一臉認真。
知哥一身紅衣，看起來很是高興，宋巒噗的一聲笑了起來，伸手在他臉上掐了一把，“還是識兄好眼力。”
這個世界上，也就她和趙南玉能摸到他的臉，別人摸他的臉，他是絕對不會讓別人摸的。
覺哥也知道哥哥和姐姐失蹤的事情，也不敢在媽媽麵前提起，他緊緊地閉上了嘴，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拿出一株粉色的山茶，“娘親，這個給你。”
這是他特地為媽媽采來的。
宋巒收了鮮花，十分高興的讚道：“喲，真好看，真好看，真好看。”
知哥臉上一紅，但還是強顏歡笑，小聲說：“下次我再幫你采。”
宋巒摸了摸他的腦袋，有些感慨，有些哭笑不得：“別扯了，這花一落就死了，你可以給娘親留一株。”
“好的。”陳曌應了一聲。他對她言聽計從，最後，低聲道，“我不會再取下來了。”
隻有這樣，這些美麗的花，才能夠存活的更久。
這是他第一次和她說話，他窩在她懷裏，慢條斯理的道：“我在春節的時候，見過叔叔。”
大年初一，他就回了一趟宋家，跟奶奶和叔叔見了一麵。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三四天。
識哥兒曾經很不願意回宋家，因為沒有人跟他聊天，沒有人跟他一起玩耍，甚至連自己的媽媽都會將他鎖在家裏，但是現在媽媽放開了他，他卻感覺到了叔叔奶奶對他的喜愛。
“哦？那裏有趣麽？”宋巒問道。
“嗯嗯嗯。”識哥沉吟片刻，點頭道。
周圍的孩子們都很樂意和他聊天，想要和他在一起。
宋巒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後悔，她未借年節之機，回到家中，怕是讓林姨娘思念不已，連帶著將趙南玉都記恨上了。
林姨娘原本就看趙南玉不順眼，再加上她打胎的事情，更是讓林姨娘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宋巒明白，趙南玉心中有愧，並非有意為之，故而她的怨氣，才會如此沒有道理。
但宋巒，卻是真的害怕這種痛苦，這種痛苦持續了很久，身上的痛苦還能承受，但心中卻在隱隱作痛，難受之極。
她都盡量不讓自己對他有任何的埋怨。
知哥抬起頭，見自己的娘突然不說話了，拉了拉她的袖子，從懷裏拿出一張紅紙，遞到她手中，“娘親，這是叔叔奶奶給我的。”
“你自己留著吧。”
“給您。”陳曌拿出了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知哥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媽媽。
宋巒有些啼笑皆非，她愛財如命，可要兒女的紅包，卻是有些過意不去，道：“你自己留著吧，哦，我還沒給你包過紅包！等著吧，今天晚上，娘就送你一份大禮。”
識哥以為金銀對他來說都是浮雲，自己也用不上，隻是見母親如此喜愛，便將它們送給了她。
他搖了搖頭，“叔叔奶奶送給我的禮物很多，我才不要呢。”
宋巒認識自己的母親和弟弟，每次見到自己，都會給自己送些黃金，十分慷慨。
知哥固執的將所有的紅包都往她手裏一塞，眼巴巴的望著她，生怕她不要。
宋巒終於鬆口，將他的紅包錢，分開放在一個小小的櫃子中，並且上了鎖，笑著告訴他：“等你再大點，就拿著這筆錢，幫你找老婆！”
就是不知道這些錢能不夠。
他還年輕，對結婚這個詞還不是很了解，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好。”
宋巒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看著他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宋巒雖然嘴上不收，但今晚，卻要為兒子做一件事，身為母親，總要為兒子做點事。
她喚著林嬤嬤進了屋，“識兄，你平時可曾有過喜好？”
林嬤嬤從小就帶著他，對弟弟的愛好，甚至比宋巒還要清楚，她說道：“除了讀書，似乎也不是很感興趣。”
“知哥”平日裏沉默寡言，但最近卻是個話癆。
宋巒微微一怔，道：“你覺得，如果我將棋局送給他，他會不會高興？”
林嬤嬤老老實實地回了一句：“凡是您給他的東西，他就一定會很高興。”
宋巒愁著一張臉，道：“這可不成，讓我考慮一下。”
思忖良久，宋巒心中一動，知哥年後就要去上學，她做不好女紅，做個小背包還是沒問題的。
宋巒立刻讓林嬤嬤拿來針線，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總算是完成了一個還算不錯的袋子。
當天晚上，趙南玉便派人送了一封信過來，告訴段淩天，他很晚才回來。
宋巒並未等待，而是與那名男子共進晚餐。不多時，林嬤嬤便拿著她平日裏用過的藥材走了過來，見她一飲而盡，這才放下心來。
宋巒早已適應了苦澀的藥力，可以麵不改色的將丹藥吞入腹中。她一回頭，就看到了站在她腳邊的衛奕，眼眶紅紅的，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她嚇了一跳，“什麽情況？”
他自己擦了擦眼淚，悶聲道：“娘，我不會有事的。”
他想起了自己媽媽的房間裏，一桶桶的血被抬了出來，那種感覺實在是太恐怖了。他的腦子裏充滿了鮮血和藥物的味道。
宋巒明白，他是關心自己，心中一熱，從懷裏掏出一個裝著禮物的袋子，遞到他麵前，“你看，喜不喜歡？！”
知哥兒攥了攥自己的小背包，裏麵正好可以放得下他要去學校的課本，看起來與眾不同，他再次勾唇，用力地點了點頭，“喜歡的。”
見他如此高興，宋巒的心情，也隨之好轉。
好吧，她最愛的就是她的心！
宋巒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讓他睡著了，可趙南玉卻遲遲沒有回應，林嬤嬤問道：“要不要等他？”
“不等了。”她搖了搖頭。
林嬤嬤猶豫了一下，還是離開了。
宋巒熄了燈籠，閉目莫約半柱香，依舊沒有睡意，再次陷入沉睡。片刻後，宋巒隱約聽到門口有響動。
趙南玉推門而入，外麵已經有下人端來了一杯溫水，裏麵傳來女子嬌滴滴的聲音，“公子，我能幫你換一身衣服嗎？”
那是冬慧。
宋巒蹭的一聲從床上爬了下來，眉頭一挑，這兩個小賤人動作還真是夠快的！剛來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近趙南玉。
趙南玉臉色一沉，冷聲說道：“滾。”
冬卉咬了咬嘴唇，她不願意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平日裏，她很少聽到公子大聲說話，更別說讓人滾蛋了。
她雙眼通紅，羞澀地道：“我來服侍你。”
趙南玉臉色慘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林媽，你快將她帶走，誰敢違抗主人的命令，我就殺了她。”
林嬤嬤心中咯噔一聲，她怎麽也沒有想到，趙南玉一回到府上，就對她下了殺手，而且還下了殺手。
董惠驚恐的跪在地上，顫抖著哀求道：“少主，少主恕罪。”
趙南玉揮了揮手，說道：“將他帶走，聽候處置。”
雖然被放了一條生路，但結局卻並不好。
宋巒聞言，眉宇間的愁雲漸漸散去，她本來就沒怎麽睡覺，索性便披上鞋子出門，權當是來看熱鬧的。
趙南玉早已端坐於簾子之後的浴桶之中，衣衫高懸，宋巒眉頭一皺，隱約間，她似乎嗅到一股血腥之氣。
她的腳步放得極低，直到靠近了那扇門，才聽到門內傳來一聲低喝：“滾出去。”
宋巒揚眉道：“原來如此，我這就走。”
趙南玉也是一愣，本以為她已經休息了，可一回到院落，林嬤嬤卻說宋巒不等他，直接上床睡覺去了。
不得不說，他很失望。
趙南玉先是一怔，繼而有些尷尬的說道：“原來是你啊。”
他哪裏忍心讓她走？
宋巒轉身欲要離開，卻被人從背後抓住手腕，一把將她拉了過來，她整個人都摔進了浴缸中，臉上全是溫熱的液體，她擦了擦眼睛，想要開口，卻被他胸前那道恐怖的傷口驚呆了。
趙南玉身上的傷勢很重，從他身上的傷勢來看，應該是被人用刀捅出來的。
宋巒嘴角抽了抽，“你還好嗎？”
趙南玉將她的手放在傷口上，然後說道：“有點疼。”
如此殘忍的自殺式攻擊，能不痛嗎？
宋巒翻了個白眼，剛要從浴缸中鑽出來，卻見這人雖然受傷，但依舊力大無窮，立刻將她抱在懷裏，虛弱的依偎在她懷裏，低聲道：“你還不睡覺？在這裏等我嗎？”
你要振作起來。
沉默了片刻，趙南玉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道：“你是不是失眠了？”
這幾天，他都沒有怎麽睡覺，總是夢見她身上的血跡。疼的他說不出話來。
宋巒一言不發，任由他將自己摟在懷裏。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嘶啞地說：“不要害怕，回頭我再給你唱歌。”
宋巒衣衫打濕，粘在身上，一隻手還按在他的傷處，掌心全是他的鮮血，她起身，拿手帕將自己的手擦拭幹淨，垂眸聞了聞，仍有一股淡淡的血氣。
她剛剛穿好衣服，趙南玉就光著上身，從衣櫃裏拿出一瓶藥膏，撒在血淋淋的傷口上，痛得宋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腳步微微一停，抹去頭發，重新躺在被窩裏。
宋巒不明白，他為何會受此重傷，分明就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根本不用動劍。
對於趙南玉，她一點都不感興趣。
宋巒半邊臉龐，埋在被窩中，一對大眼瞪得滾圓，卻怎麽也無法入睡。
趙南玉身上纏著紗布，趴在她的身邊，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他攬著她的腰，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低低地哼著歌。
宋巒不知從何處學會了這首曲子，卻十分悅耳，令人心曠神怡。
趙南玉睡得很沉，直到深夜，他才被她的囈語驚醒。
宋巒下意識抓了抓他的衣服，整個人縮在他懷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已經失去了神智，半夢半醒間，喃喃道：“好痛，好痛。”
他渾身冰涼，隻覺得五髒六腑都在隱隱作痛。
她感覺自己的肚子在隱隱作痛，心髒像是被人一次又一次的刺痛著，讓她連站都站不起來。
他夢見了一大片紅色，周圍一片血紅。
趙南玉聽到這兩個字，頓時嚇得麵色慘白，他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將她抱在懷裏，嘴裏不停的念叨著：“別害怕，我不會再痛了。”
宋巒明顯不記得昨夜說過的話，舒展一下身體，起身下了被窩。
陽光明媚，冬天的陽光很毒辣。
宋巒這才注意到，昨日老夫人給她的兩個美人兒沒了，便隨意向林嬤嬤問道，“她們現在何處？”
林嬤嬤答道：“董慧不懂規矩，昨天晚上得罪了您，已經受到了懲罰，另外一個已經被您帶回去見老夫人了。
董惠挨了一頓鞭子，這才被趕出了王府，小公子下手狠辣，讓人捂著嘴巴，讓她叫不出聲來，到得後來，她渾身是血，慘不忍睹。
更多的，則是為了震懾其他人，確定下麵人的想法。
昨天晚上，為了不讓小姐受驚，公子已經讓人將地麵上的鮮血清理掉了。
不過，林嬤嬤並沒有跟她說過。
宋巒神色淡漠，有些惋惜，歎息一聲：“我覺得，這兩個丫頭，長得真好看。”
但他一直在等，一直沒有機會。
“和您比起來，差遠了。”林嬤嬤答道。
宋巒看了看鏡中自己的麵孔，那是一張與她在後世一般無二的麵孔，盡管仍是傾國傾城，但少了一絲生氣，眉宇之間，似有一絲歲月沉澱。
她揉了揉自己的臉蛋，有些失神。也不知道，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回來？
昨天晚上，趙南玉回到家的時候，他就在房間裏睡覺了，但是卻沒有看到他的爸爸，所以他的心情很不好。
“母親，我爹在哪裏？”
宋巒尷尬道：“我也不清楚。”
識哥一臉沮喪，“好幾日不見爹了。”
春節之前，他是在外公家裏度過的，回來後，因為要照顧昏迷中的媽媽，所以一直沒有來看望他。
聞言，宋巒一陣無語。
“哦，也許他今晚會回家的，”她補充說，“然後你就會見到他的。”
宋巒見他失望，故意調侃道：“看來，你對我，並不感興趣，而是你爹。”
“不是，不是。”
顧念深抬起頭，在她耳邊親了一口，“我最愛媽媽了。”
*
花燈節這一日，跟她八竿子八杆子都沾不上邊的皇後，竟然從宮中送來一個人，邀請她進宮，並且特地囑咐她，一定要將這兩個小家夥一起帶走。
趙南玉皺了皺眉，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說道：“沒事，我們出去說幾句話。”
宋巒對宮中並無好感，上次被宋瑜下的毒藥，至今仍是耿耿於懷，隻是，她始終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算計。
“那皇後娘娘為何要見我？連麵都沒有見到。”
這一次，皇後娘娘沒有被削去爵位，但是她的家族卻被削得幹幹淨淨，實力大損，十殿下在皇位之爭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勝算。現在，她能依靠的，就是她從小帶大的六皇子。
他跟六皇子的關係一向不錯，說不定，她是在招攬他。
“別想太多了。她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那就好。”楚楓笑著點了點頭。
“知哥”趴在趙南玉的大腿上，覺得車廂內太過悶熱，就掀起了車簾，卻忘了趙南玉身上還有一道傷口，被冷風一吹，立刻捂住了喉嚨，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宋巒尷尬道：“你傷勢如何？”
趙南玉臉色一變，說道：“沒事，放心吧。”
他咳嗽個不休，宋巒隻覺雙耳刺痛，隻好悄悄關上窗戶。
到了皇宮，宋巒才知道，這一次的宴會，不僅邀請了宋巒，還邀請了何潤和宋合卿。
宴會還沒有開始，時間還很長。
宋合卿從牆角走了過來，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姐姐身上，還有趙南玉背上的那名男子身上，說道：“我有幾件事要和阿巒說。”
“好。”趙南玉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宋合卿看到自己的姐姐瘦弱的身軀，心中一痛，長歎一聲，壓低了聲音道：“趙南玉那個混|蛋，竟然讓你受了那麽多的罪，你看看我那可憐的小丫頭，現在都瘦了！”
宋巒雙眼泛著淚光，輕聲道：“大哥，我要和你離婚。”
宋合卿揉了揉她的腦袋，如果是在之前，以他們宋家的勢力，想要讓趙南玉和離，並不是什麽難事。可現在，趙南玉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微不足道的官員了，他的父皇被人彈劾，眼看著就要被打入大牢，趙南玉才能保住他一條性命。
現在皇帝病了，六殿下很快就坐穩了大權。
沒有人能違抗他的命令。
其他的皇子都被他一一鎮壓，而重病的皇上也沒有阻止，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就等著一道聖旨了。
趙南玉的地位，也是節節攀升。他心狠手辣，殺人如麻。
宋巒小產之日，林姨娘不顧勸阻，跑到趙家大吵一場，哭哭啼啼，將趙南玉臭罵一頓，不但如此，她更是要將宋巒接回去，逼迫二人休婚。
那會還有宋合卿在場，林姨娘被欺負成這樣，他們一家子怎麽可能不護著她？
趙南玉被林姨娘罵了又罵，卻死活不肯將人帶出去。
待林姨娘說完，他目光一寒，嗓音沙啞，言語間盡是威脅之意，以宋家前途和親人為要挾，擺明了不會放過宋巒。
沒有人能做到。
趙南玉更是微笑道：“就算宋巒自己逃出來，你也要將他帶到這裏來。”
宋合卿還是第一次見到趙南玉如此瘋狂，簡直就像是在殺人一樣。
林姨娘聽了這話，當場就暈了，就算醒了，也奈何不了他。
此時宋合卿在自己最喜愛的姐姐麵前，心中充滿了歉疚，撫了撫她的頭發，什麽都沒有說。
宋合卿默然半晌，才問道：“你現在對他還沒感覺？”
結婚多年，兒女也有五歲。
還對趙南玉有意見？
宋巒想了想自己弟弟的問題，抬起頭來，眼神複雜，回答：“我愛他。”
嗯，有。
趙南玉對她不錯，也讓著她，讓著她，讓著她。
停頓了一下，她壓低聲音說：“但是我已經不愛了。”
愛一個人是一種痛苦。
這一聲輕喝，不但讓宋合卿聽到了，就連趙南玉都聽到了。
他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宋巒見自己的弟弟有些不太正常，想到趙南玉似乎越來越有話語權，便微笑著說道：“大哥，沒事，我隻是抱怨一下。”
宋合卿越發覺得他可憐，“你沒必要那麽想。”
他的姐姐，就是要嬌生慣養，沒有人可以讓她失望。
她的家人沒有盡到責任，讓她受苦。如果是以往，他一定會撲到趙南玉的身上，狠狠的踹上一腳，再狠狠的吐上一口唾沫。
宋巒笑了：“傻的是我！”
就在姐弟倆聊了半個多小時，趙南玉終於按捺不住，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清了清嗓子，說道：“寶寶要醒來了。”
宋合卿對趙南玉這種畜生一般的家夥實在是太厭惡了，“那我先走了，我相信你嫂子一定很著急。”
就在這時，趙南玉的聲音響起，“令尊被貶。”
宋巒眼角抽了抽，裝作什麽都沒有聽到，伸手指向一個身披月牙白衣衫的少年，“那個少年，倒是生的不錯。”
趙南玉也跟著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弟弟也被牽扯進來了。
“恩，不知是誰家子弟，回頭我再問問他。”宋巒繼續激將下去。
趙南玉麵色不變，道：“你對我有意見，對我有意見，對我也有意見。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事情，但是和離，我就算是殺了你，也不會讓你好過的。”
宋巒欲言又止，沉默片刻，臉色冰寒：“你用家族來要挾我？”
“是。”趙南玉點了點頭。
下作又如何？隻有拔掉了她的翅膀，他才能安心。
少女被他的話弄得滿臉通紅。
這男主角也太無恥了吧。
宋巒，真的要殺了他。
趙南玉嘿嘿一笑，說道：“這件事你就別管了，你剛才說的那個人，是一個叫沈的人，已經有婚約了。”
宋巒嘿嘿一笑，故意在趙南玉傷口上撒鹽：“沒關係，我就是喜歡出軌，嗬嗬嗬。”
“又調皮。”趙南玉眯著眼睛說道。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然後反鎖了門。
趙南玉將她壓在了門上，目光淡漠，但是那一雙眼睛，卻是那麽的可怕，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蛋，沒有說話。
宋巒先認輸，“我爬你妹啊。”
“你凶我！”
宋巒被趙南玉教訓了一頓，嫉妒心極強的人，是絕對不能碰的。她的嘴唇被趙南玉給咬破了，臉上的脂粉都被她給吸走了。
用完午飯，皇後讓所有的女人都留了下來，隻有趙南玉一個人陪著知哥。
她隨著其他貴女一起進來，皇後娘娘端莊典雅，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化著淡妝，煞是好看。
皇後含笑下令：“諸位，請坐。”
宋巒則端坐其右側次席，對外界之事不聞不問，一臉“我來此，就是為了喝茶。”
皇後娘娘看了她一眼，道：“宋小姐，怎麽不見你一個人？”
宋巒神色平靜，“那是他的兒子，鬧了些小性子，他爹此刻正安慰他。”
皇後收斂笑容，說道：“我當然不會怪你，隻是你娘一直說你很漂亮，所以我很想看看。”
她說的“母親”，當然不是指林姨娘，她指的是她爹的嫡妻。
“聽說你生病了，現在可好了？”
“尚可。”宋巒回道。
“那就好。”皇後微笑著點了點頭。
她一開始就沒想過要殺宋巒，隻是想要見見自己的哥哥。她這幾天過得很辛苦，不僅失去了皇上的寵愛，還給自己的家人帶來了麻煩，她那個好兒子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趙南玉作為他的心腹，更是下了血本，讓她的家人損失慘重，讓她多年的努力付之東流。
這一切，她都可以承受，就算六皇子登基，她也會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後，而趙南玉，卻不肯饒了自己的孩子。
十皇子，十五歲，這是她十年來的心血結晶。在前往荊州的途中，他遭遇了一次暗殺，身受重傷，險些喪命。
她很是不甘，也很是憤怒，幸好十皇子並沒有死，否則的話，她一定會讓趙南玉的兒子，為自己的兒子報仇。
在她眼中，宋巒還不如朋友，她記得，趙南玉與宋巒的婚約，並不是自願的，宋三女兒，一向心高氣傲，與趙南玉心目中的賢惠女子，相差十萬八千裏。就算她現在以宋鸞為人質，也不一定能從趙南玉手中得到什麽。
皇後對宋巒也是頗為惋惜，她得不到夫君的疼愛，本該康健的身子，卻被糟蹋得像個沒有藥物就會死去的病人。
但皇後對宋巒，卻是頗為欣賞，成親數年來，逍遙快活，她也有所耳聞。但現在，宋家已經敗了，估計趙南玉也會找她算賬。
她很想知道，趙南玉會對這個出軌的老婆做什麽。
“我沒記錯的話，你家好像有好幾個沒出閣的姐妹吧？”
宋巒怔了怔，旋即道：“是。”
可是他為什麽要問她的家人？
皇後歎了一口氣，拿過一杯茶抿了一口，“六皇子現在隻有一個王妃，還差個侍妾，我想著給六皇子納側妃，令妹也是個不錯的人選。”
宋巒腦海中，首先浮現出阿雲，那張圓臉少女。
她正在遲疑要如何回答，卻聽得皇後繼續說道：“我隻是隨便說說，這件事情當然要跟令堂商議。”
“是啊。”
兩人說話間，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在皇後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麽，皇後麵色一沉，強作鎮靜道：“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不多留了。”
宋巒站了起來，微微欠身，轉身而去。
從皇後娘娘的表情來看，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到底發生了什麽？
*
六王子最近的心情很好，看到趙南玉脖子上的朋友，忍不住打趣道：“喲，幾個月不見，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知哥別過頭去，連個笑容都沒有。
六王子被趙南玉的反應逗笑了，一把將他拉到了自己的懷裏，說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看我不順眼？那我就把你背在背上。”
那名男子哭喪著臉，一副不高興的樣子，對趙南玉招了招手，“爸爸，讓我來。”
趙南玉微微一笑，將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六殿下忍不住歎了口氣，道：“這小子倒是跟你一樣，看起來很可愛，但性格卻很冷淡，真是可惜了，我每年都會給他買禮物，他卻不願意讓我擁抱。”
知哥聞言，將腦袋深深地埋在了老爹的肩膀上，將自己的腦袋往龜殼裏一鑽，就跟一隻縮頭烏龜似的。
趙南玉摸了摸他的後背，笑道：“他就是脾氣大了點。”
“好吧。”六王子揚了揚眉毛。頓了頓，他道，“改天你把他帶來王府，阿雲見到他，一定很高興。”
趙南玉認識這個總是跟著自己的小丫頭，名叫阿雲，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什麽都不懂，什麽時候被人占了便宜都不自知。
六王子才成親沒多久，這位新娘似乎還沒能留住他，也不知那位阿雲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趙南玉冷哼一聲，說道：“我生下這個兒子，就是為了讓你玩弄。”
六王子微微一笑，道：“趙公子，你可千萬別這麽吝嗇啊。”
趙南玉後退一步，道：“那就給你兒子吧。”
六王子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手中的念珠不停的轉動著，他的確是生了一個兒子，但卻沒有留下。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上，那時候也是冬季，阿雲一直在嘔吐，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直到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他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請了一位太醫過來，給她把脈。
那時候，阿雲興奮地抱著他的手臂，眼裏閃爍著星光：“我真的懷孕了？
第一次做父親，他當然高興。
可是，他絕對不會讓這個沒有名分，沒有名分的孩子活著。
六王子不願多說，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打了個哈哈，話鋒一轉，“說起來，我那逆子可還好？”
趙南玉淡淡的說道：“他還活著，不過從現在開始，他已經沒有什麽威脅了。”
幾乎廢掉的人，這一生都沒有機會登上皇位。
六皇子故作遺憾地歎息道，“話說我那親哥也是個人才，當年給我下毒都麵不改色。嘖嘖，果然是皇室出身。”
這座皇城，誰沒有染過血？他們隻是覺得殺人太少了。
趙南玉，親手將他的雙手雙腳全部打斷。
六皇子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如果讓母親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發瘋的。”
這可是她最喜歡的孩子，被她捧在手心裏長大。
趙南玉說道：“這件事，我已經讓人將這件事壓了下去，所以，她並不知情。”
最大的可能，就是知道他在去荊州的時候，遇到了什麽意外，但並沒有死亡。
“這麽好的事情，我自然要告訴你。”六皇子笑眯眯地看著他，興奮道：“我都忘記問你了，你打算如何處理宋家人？我還以為你要殺光他們呢。”
殺光他們？這似乎不是什麽好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心轉意了。
趙南玉眉頭緊鎖，陷入了沉思之中，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六殿下有些不耐煩，緩聲道：“如果將他們全部斬盡殺絕，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因為他們都對我有誠意。”
“不要碰他們。”趙南玉皺起了眉頭。
他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這麽慷慨。那些年的屈辱，就這麽算了？厲害，果然是他的表弟。
六王子與趙南玉之間的事情，隻有皇上一人知曉。
他的媽媽，是趙南玉媽媽的妹妹，兩個人都很可憐，因為長得漂亮，所以經常會被人當成妓|女來賣。
皇上對他的娘親，也許是真的疼愛，但也正因為如此，他的娘親也跟著遭殃，最後，他的娘親被殺，他也是險死還生。
這些年來，他的父親對他不聞不問，都快把他當成空氣了，但是，他卻在聖旨上簽了自己的名字。想想就覺得可笑。
“殿下。”侍從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
“什麽事?”陳曌疑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