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月考, 校霸的成績相較前次又有進步。尤其是他的生物成績，位列單科年級前三。
眾多同學們漸漸接受了“隻要校霸願意，他在學業上也能碾壓大多數人”的事實。
生物老師講評試卷前特意把紀聞拎出來表揚了一番：“紀聞是我教書十三年來, 見過的進步最快最大的學生, 我想這離不開他課上認真的學習態度和課下專研的做題精神, 大家要多多向他學習！”
“課上認真”的紀聞此時撐著下頜，另一隻轉著筆手探到覃小小麵前，手指翻飛。
覃小小隻當沒看見。
生物老師邊低頭調試著投影儀邊道：“覃小小也要向紀聞多學習，有生物上的問題可以問他，爭取把生物這塊較短的板子補上。正好你們同桌, 可以互相取長補短。”
聽到一半時, 紀聞嘴角微勾, 用氣音道：“聽到了麽？多和我探討。”
被老師當堂提名的覃小小：“……”
生物老師用一節課講完大半張卷子, 下課鈴聲一響，準時放學生們休息。
覃小小將試卷收拾進文件夾，拿起水杯要去教室外接水。
“小小。”覃小小看向叫她的第一組的晏陽燦，他說：“有空嗎？問你兩道題目？”
覃小小舉高手中的水杯, “我要去接水。”
“那你先去接。”晏陽燦很快答, 揚起叫人如沐春風的笑。
覃小小略點頭，腳步不停地往外走。
飲水機前已經有兩個到得早的同學在排隊。
排在稍後的是同宿舍的同學。
覃小小同輕聲她打招呼：“吳栗。”
回頭的吳栗：“小小。”過了兩秒, 有些羞澀地道：“剛剛老師講的第4道單選, 你理解了嗎？可以給我講一下嗎？”
覃小小略一思索是哪題，“嗯，可以。”給吳栗簡明地講起來。
隻是講的過程中, 腦海裏一心二用地響起某人讓她多和他探討的話……
吳栗聽完，水也接好了，感激道：“謝謝小小，再聽你講一遍我就理解了。”
“不用謝。”
覃小小接了半杯熱水半杯冷水，走前門，去到晏陽燦座位旁。
“你來了？”晏陽燦抬眼朝她一笑，扶了扶細框眼鏡。
“要問哪題？”
晏陽燦抽出壓在生物試卷下的物理試卷，“第三大題。”
是一道帶電粒子在複合場中運動的計算題。覃小小有點印象，快速掃了一遍題目，然後看了眼教室前麵黑板上前天新掛的時鍾。
下課時間僅剩4分鍾。
“你是有哪裏不明白嗎？”
“第2小題都不明白。”
“嗯。”
第一小題明白就好辦多了，應該能很快講完。覃小小接過晏陽燦遞過來的筆，在草稿紙上大致畫出讀題可知的模型圖，“這一小題說要撤去電場，那麽帶電粒子隻受洛倫茲力作用，對吧？”
晏陽燦作出思索的樣子，“……對。”
“由幾何關係，”覃小小為了讓他看得更明顯，添了條輔助線，“這個公式，可以得到r的數值。”
“嗯……”
“剩下的你明白了嗎？”覃小小放下筆，直起身。
晏陽燦手指點著草圖，似在消化思考。
“小小……”
覃小小側頭，是晏陽燦斜後桌的閉純在叫她。
“怎麽了？”覃小小看到閉純的眼神有些躲閃。
覃小小不是對別人目光遲鈍的人，前幾天，她總感覺神色不太對勁的閉純看著自己……
“沒，沒什麽……”
這是近七天來閉純和覃小小的第一次對話。
“不太明白。”
“嗯？”覃小小低頭回應出聲的晏陽燦。
晏陽燦有些抱歉地笑，“不太明白怎麽算帶電粒子從a點到b點的時間。”
“這樣，先由牛頓第二定律……”覃小小給他鋪展開講解。
閉純有些黯然地低下頭。
另一條過道。
“哥，”陸義濤湊到沒在補覺的紀聞桌邊請示，“中午叫雞，不是，訂炸雞嗎？”
“不。”
僅僅一個字，新晉馬仔陸義濤立馬聽出紀聞的不爽，心中打了個顫：哥這是怎麽了？誰惹他不高興了？
陸義濤退後半步，悄悄順著紀聞的視線看過去：
覃小小和晏陽燦在說話。
陸義濤覺得自己曉得了哥心情不暢的原因。
也是，追了那麽久的妹子，在眼皮底下跑去別的男生座位旁說話，換成是他，他也不爽！
話說回來，校花真難追啊……
陸義濤晃晃腦袋，回到正事：“那哥中午你想訂哪家的外賣？”
“我去食堂吃。”
“哦哦，好的。我跟你一起去。”
紀聞不置可否，微眯起的鳳目聚焦的位置沒變。
“……這樣就可以求出帶電粒子從a點運動到b點的時間，對吧？”覃小小放下筆。
晏陽燦點點頭，“嗯。”溫文笑著看向覃小小，“謝謝。”
“那個，還有一題……”
“快上課了。”覃小小拿起暫時放他桌上的水杯，“我先回去了。”
“啊好的……那下節課我……”
“小小，”閉純細柔的嗓音忽然響起，“下節課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覃小小點點頭，“可以。”然後依次從兩人桌邊走過，出了這條過道。
陸義濤看到覃小小往回走，識相地撤離。
走之前，眼睜睜地看著校霸上半身稍轉了個向，拿起筆……做題？
“接個水需要這麽久麽？”
坐下的覃小小剛扭開杯蓋，聽到來自同桌的這句。
“順便去看了道題。”覃小小把杯口湊到唇邊，飲起水來。
當當當當——
上課鈴響。
“有什麽好看的？”
聽力不錯的覃小小聽到這句，莫名有些好笑，“嗯，沒什麽好看的。”
然後，她似乎聽到了同桌的一聲“嗬”。
覃小小唇邊泄露兩分無奈的笑，低頭從桌洞找出最新一期英語報。
才寫了兩題。
前桌的甘霜杏側身往覃小小桌麵放了團揉成指甲蓋大小的紙，沒看她，極小聲說了句“給你的”。
覃小小有些狐疑，捏起那團紙。
然後感覺到來自身側的毫不掩飾的銳利視線。
“又不是給你的。”覃小小睨他。
紀聞淡色的唇輕扯，鼻腔發出一聲輕嗤，然後，“上課要專心學習，看什麽紙條？”
覃小小：“……哦。”
覃小小展開紙團，字體圓潤整體向左斜，是楊玟的筆跡：
小小，我喉嚨痛頭暈，你現在能不能陪我去校醫室？
覃小小抬眼看向楊玟座位的方向。
一直等著覃小小看過來的楊玟苦著臉無聲問：“陪我去嗎？”
覃小小有點猶豫，指了下今天值日的班幹。
楊玟又做嘴型：“我給副班長傳紙條說了，他同意了。”
第55節
覃小小便點頭，起身出教室。
楊文一出來便挽著覃小小的手，“看了你好久，你才看過來。”
“是嗎？”覃小小同她往下走，仍注意著壓低音量。
“是啊。我看你和校霸聊了好久……”
“上課才沒幾分鍾。”
“啊呀，誇張點的說法嘛。”
“……我看你不太像喉嚨痛的樣子。”
“不不不，我是真的不舒服啊。”
不舒服的楊玟被校醫診斷為感冒。
取了藥，楊玟提議：“要不我們去一趟小賣部？”
覃小小睨她一眼，“你應該沒有什麽非要現在去買的吧？”
“沒有是沒有……就想去看看啊。”楊玟總覺得難得自習請假出來透氣，那麽早就回教室不太劃算。
“你去吧。我先回教室了。”
“別啊，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啊。”楊玟一撇嘴，“那我也不去了。”
“我們走那條路，可以不啊？”楊玟指著一條經過操場的較遠的回教室的路。
“……行吧。”
天空是淡灰白色，十二月的風一起，樹梢的枯葉嘩嘩落下。
“還好我們高三不需要掃這些清潔區。”楊玟走在往日的林蔭道下，一腳一聲哢簌。
“嗯。”
“不過還真羨慕小高一高二可以上體育課啊。”楊玟看向操場，那裏不少學弟學妹在自由活動……“我靠，高二7班……”
高二7班是表弟所在的班級。覃小小聞言看了過去。
沒在操場那裏看到馮茂行的身影。
用目光梭巡了一圈的楊玟也沒看到希望看到的那個身影，心裏有點失落，眼角都跟著有些耷拉。
覃小小略無奈地抿了抿唇，然後，用自然的語氣提醒楊玟：“走吧，快點回教室學習。”
教室裏有種老師不在的特有的細碎嘈雜。
不過，覃小小略驚訝和欣慰地發現她同桌在做題。
難得這麽認真自覺。
回到座位，覃小小才發現同桌搭在腿上的左手在把玩打火機，而右手中的筆連筆帽都沒摘。
一手盤打火機，一手轉鋼筆。
是挺認真的，還挺厲害。
覃小小：“上課時間。”提醒他把打火機收起來。
被拋下一個課間加半節課的紀聞，長睫斜撩起睇她，“我又不抽。”
“那也別玩了。”
“老師又不來。”
但老師不來就可以不學習玩打火機嗎？
覃小小輕聲問：“這到底有什麽好玩的？”
常見他放在手裏把玩，她是真的有幾分好奇。
沒什麽好玩的，隻是偶爾想抽煙又不能抽的時候，隨便摸摸。
但紀聞偏偏有那麽點不想好好說話，“你玩玩不就知道了麽？”
“那給我玩玩。”覃小小打算直接“沒收”了。
紀聞放下筆，左手拿著打火機半遞到她身前。
覃小小伸手去拿，眨眼間——打火機一晃，被拋到他左手，而她伸出的手被他溫熱的右手握住。
座位後排有幸看到這一幕的同學：……天啊，一嘴狗糧？
教室後門閑著無事上來巡查的郭海若：……不是答應了在學校要注意分寸嗎
郭海若知道英語老師請了病假, 在辦公室閑著也是無事，打算上來教室看看學生們有沒有好好學習。
沒想到看到紀聞在教室裏抓著覃小小的手，兩人四目相對……
這……不是答應了在學校要注意分寸嗎？
可是, 才找過他們談話, 才說了尊重他們做同桌的意願, 不好馬上出爾反爾。
郭海若抬手扒著教室後門門框，唉……
先看著吧，要是他們接下來哪次考試的成績下滑，就把他們調開。
做了決定的郭海若心情依舊有些複雜，草草看了眼其他學生, 連上課看雜誌的行為都無心管了, 下樓回辦公室。
並不知道已經被班主任“抓”到的覃小小, 瞪著紀聞, 低聲道：“放開。”
紀聞琥珀色的鳳眼一挑，含著幾分似笑非笑的倦懶。
拇指略略一動，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你……”
在她生氣之前，紀聞鬆開了手掌裏的柔荑, 把打火機遞到她麵前, “這次真的給你。”
覃小小看了他兩秒，一把將打火機奪過來, “不還了。”
“隨你。”紀聞嘴角微勾。
指間還殘留著柔滑的觸感。
這麽好說話？
覃小小默了下, “你不會還有別的打火機吧？”
“嗯。”
就知道是這樣……
覃小小掂量著有頗有質感的打火機。
“以後在學校不抽煙了。”紀聞疏懶的嗓音。
“嗯？”覃小小不太相信，“是嗎？”
“嗯。”
紀聞撐著下頜，拇指劃過唇角, “做得到的話，你做我女朋友麽？”
“……”覃小小別開眼，“你抽不抽煙和我有什麽關係？”
深琥珀色的眸裏劃過一絲笑意。
紀聞沒再說話。
江舟司那傻逼說，不能逼得太緊。
……
寫完單選題和完形填空，後麵小半節課過去了。
鈴聲過後，覃小小去找閉純。
心神不定的閉純早在等著。
覃小小一過來，她便站起來，細聲道：“我們去走廊，可以嗎？”
沒有暖陽的冬日上午的走廊，沒有多少出來吹風的同學。
覃小小等了半分鍾，麵前垂著眼的閉純還沒有出聲。
要去上廁所的董雲芳路過，往這邊看來。
覃小小朝她回了個禮貌的微笑，爾後溫聲問閉純：“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嗯……”閉純有些怯怯地點頭。
覃小小又等了半分鍾。
“小小，我……對不起……”
覃小小心中一動，先前的猜測……
“是我向班主任和阿姨……告的狀……對不起……”閉純捏著衣角，頭垂得更低，“我不知道那幾天自己是怎麽了……一糊塗就……”
閉純越說聲音越低下去，甚至帶了些許哽咽。
是閉純告的狀，覃小小對此不是很意外。
但……覃小小自認看同性還算有幾分明白，先前覺得閉純對她沒有什麽敵意，性格也像書裏描述的那般文靜軟萌……
書裏描述？
覃小小桃花眼微瞠，頭皮忽然有些繃緊。
閉純說她不清楚自己那幾天是怎麽了……難道是“世界意識”在試圖讓劇情回到原定軌道？
“那你……喜歡紀聞嗎？”覃小小聽見自己有些發飄的聲音。
閉純一愣，仍垂著頭，但沒有猶豫，“不喜歡。”
所以“世界意識”沒有辦法控製書中人物走偏的感情嗎……覃小小看著閉純的露出的發旋，有些出神。
“我不喜歡紀聞的。”閉純又細聲說了一遍。
第56節
“哦。”覃小小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剛才問了個沒有多少意義的問題。
就算閉純喜歡紀聞又怎麽樣，難道自己就要妥協於原著，推開紀聞、把紀聞讓給她嗎？
——且不說紀聞不是物品，不能說讓就讓。
紀聞也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並不喜歡閉純。這一點，覃小小還是可以確定的。
“小小……”閉純聽到覃小小這似乎算得上冷淡的回答，抬起臉，一雙泛紅的杏眼隨時要淌下眼淚，“對不起……我……你不要不理我……”
覃小小看了閉純幾秒，她做的背地打小報告這事，以同齡學生的角度來看，委實是有些卑劣。她這個實際活過二十來年的人，也不是什麽豁達的性子，不想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原諒她。
“小小……”
“還有什麽事嗎？”
閉純吸了下鼻子。
“那我回教室了。”
閉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隻知道小小那麽好，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杯裏的水過了一節課涼透了，覃小小喝了一口，涼水從喉管滑到胃裏。
這給她帶來幾分冷靜的清醒。
從走廊回來，她就在思考：她穿來這小說裏的意義是什麽。
事實上她剛穿來那陣也想過這個問題。
《酷拽校霸愛上我》這部小說已經有了它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為什麽還要讓她穿越到這裏？僅僅是為了讓她扮演一個惡毒女配嗎？不，她不是傻的，明知道照原著裏行事會落得不好的下場，怎麽會這麽做？而且她的性格也不允許她這麽做。
沒有人會甘願用自己的人生去給別人當配角。
她也不例外。
覃小小又喝了一口涼水。
穿回原來的世界大概是沒有希望了，既然讓她來到這裏，她就要把自己的每一時每一刻過好，管它什麽“世界意識”。
她覃小小偏要書寫不一樣的屬於自己的人生軌跡。
“別喝了。”
“嗯？”
紀聞手背探過來，碰了下水杯壁，“這麽冷。”
“……”覃小小被水泅得潤濕的嘴唇離開杯口。又不是來大姨媽，喝個冷水有什麽問題嗎？
……
周三下午第二節 課後，紀聞請假離開了學校。
說起來，郭海若收到來自紀聞的請假條時，有點新奇：這位學生從前要出校，都是直接翻牆出去，哪裏會向老師請假……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寫過請假條，紀聞的請假理由隻有兩個字“有事”。
郭海若問他：“是什麽事？”
“爺爺生日。”
郭海若看少年的眉目間已有一絲冷意，輕咳一聲，叫他重寫一張請假條的念頭作罷，批了假。
郭海若不知道，紀聞的冷意並不是針對她，而是將要麵對的某兩個人。
鍾山半山別墅，大門敞開，燈火通明。
紀聞下車後徑直去向爺爺賀壽。
“好，聞有心了。”紀坤雄打開孫子送來的禮物，笑著點頭。
“沒吃晚飯吧？我讓楊嬸給你熱些……”
“不用。”紀聞說，“廳裏院裏這麽多吃的，餓不著我。”
紀坤雄哈哈一笑，“那你快去找吃的。”
“不急，陪您說說話。”
爺孫倆說了一會子話，“爸”“爸”，一道朗肅中年男音後跟著一低柔女音。
是紀輝攜著新妻許儀蘭走過來。
紀坤雄收了笑，下意識看了眼止住話的孫子。
“爸，祝您萬事如意，吉祥安康。”
“爸，祝您日月昌明，鬆鶴長春。”
紀坤雄沒接新任大兒媳遞來的禮物，淡淡道：“放著吧。”
許儀蘭笑容微滯，柔聲應了“是”，雙手把包裝細致的禮物放在旁邊桌上。
“什麽時候到的？”紀輝問旁邊站著的兒子，“怎麽不叫人？”
紀聞看著紀坤雄，“爺爺，我去吃東西。”
“哎去吧。”
“紀聞……”
啪。紀坤雄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木椅扶手。
紀輝不得不吞下要教訓兒子的話，對頑劣的當他不存在的兒子一陣頭疼。
“爸……”
“你也別在這站著了，”紀坤雄淡淡對兒子道，“去幫我招待賓客。”
“是。”
在大廳裏時不時就有人上來搭話，紀聞不耐煩應付，拿了碟糕點到庭院裏僻靜的花架一隅。
不知道是什麽花，在冬天裏還開著，好在沒有讓他討厭的香味。
這裏仿佛離城市很遠，頭頂那片空寂的夜空僅有一鉤疏淡的月。
冬夜的風幹燥凜冽，刮在身上不怎麽好受。
紀聞有點想念坐在教室裏的溫暖平和。
盡管離開她身旁還不到三個小時。
吃掉最後一塊叫不上名字的甜糕，紀聞拎著碟子走向亮如白晝的大廳。
隨手放下碟子，去同爺爺說一聲，他要走了。
紀坤雄在心裏輕歎了聲，知道孫子不想在這裏多待，“走吧，讓林叔送你。”
“嗯。”
“對了……”
紀聞等著爺爺繼續說。
“你爸……”紀坤雄頓了下，“你爸剛把他名下二分之一的股份轉讓給你。”
紀聞沒什麽表情，仿佛受讓人不是他，“爺爺再見。”
半分鍾後，紀聞的身影看不見了，默默站在不遠處的紀輝走過來，佯裝隨意地問：“爸，聞他怎麽走這麽早？”
紀坤雄瞥了眼這個在關鍵事情上還算拎得清的兒子，語氣到底沒再那麽冷硬，“我哪知道？總不能是因為想回去學習吧？”
……
紀聞進教室時，正是課間。
一襲深灰色長款大衣，麵龐英俊，身高腿長，行走間隨意恣肆。
比當下熱播的校園偶像劇裏的歐巴還帥。
這是好些偷看紀聞的女同學一瞬間的內心感歎。
然後她們看著紀“歐巴”，不，紀校霸回到座位，把手上提著的一盒包裝雅貴的什麽東西放在覃小小桌上。
一片剛因紀聞的好看忘記紀聞的凶戾而萌動起來的少女朦朧情思，在對覃小小的羨慕中“哢擦”被斬斷了。
唉……校霸的心已經屬於校花了……
覃小小看著紀聞一回來就放到她桌上的盒子, “這是？”
“給你的。”紀聞拉開椅子坐下，“點心。”
覃小小微挑了挑眉，他出校一趟還帶了盒點心回來……
黑色印花的紙盒怪好看的, 隻是沒有logo。
覃小小打開了紙盒。
裏麵有序乖巧躺著一二三四……六塊糕點, 一種是粉白色梅花狀, 一種是淺綠色團狀，都很小巧精致。
此時是大課間，離上課還有十七分鍾。
覃小小用盒子裏配的小叉子戳起一塊淺綠色團子，外層細軟微彈，裏頭是甜潤可口的水果餡料。挺好吃。
又吃了一塊粉白色糕點, 酥鬆綿軟, 唇齒間漾開蜜桃的甜味。也不錯。
“謝謝, 挺好吃的。”
覃小小頓了下, 習慣之下隨口禮貌問了句：“你吃嗎？”
“嗯。”紀聞嗓音略倦懶，“我要淺色的。”
“？”覃小小舌尖微探出舔了下唇角，“讓我幫你拿？”
“嗯。”紀聞看著她無意識的小動作，目光微深。
“……給, 你自己來。”覃小小把唯一的小叉子的遞給他。
第57節
紀聞不接, “幫我。”
覃小小默默地看了他兩秒，戳起一塊粉白色的糕點……放入自己口中。
已經做好張嘴準備的紀聞：“……”
吃完這塊糕點, 覃小小取了張紙巾擦擦叉子, 放回盒子裏，推到紀聞桌上，“想吃就自己拿。”
紀聞修長的手指一抵, 又把盒子推回去，“不吃了。”
在爺爺家已經吃得夠多了。說“要吃”隻不過是想讓她喂罷了……
聽出同桌話裏有些鬱悶的覃小小抿著唇忍住笑意，把盒子蓋起來收好。
她的胃差不多飽了。
在回宿舍後，剩下的三塊糕點落入了董雲芳和楊玟腹中。
……
都說“大雪不凍倒春寒”。
今年的大雪節氣，光見市一夜之間驟然降到7度以下，雖說沒有雪，但對於南方人來說這算得上非常凍人了。
早上起來，覃小小宿舍裏一片哀嚎。
尤其是刷牙的、洗臉的舍友，邊叫邊不得不碰冷得刺骨的自來水。
覃小小覺得洗漱完畢後，整張臉暫時失去了知覺。
來到隔壁宿舍時，楊玟還在被窩裏蠕動。
“小啊，好冷啊……”楊玟探出個睡得亂亂糟糟的腦袋，不願起床。
覃小小默了下，“那我先走了。”
“好的，幫我帶個肉包和豆漿，可以不啊？”
“嗯。”
食堂裏比往日同時刻少了三分之一的學生。
覃小小不用排隊就買到了自己的早飯和楊玟的早飯，刷了卡之後，鬼使神差地添了句：“阿姨，再幫我拿一份大份的小籠包和豆漿。”
今天這麽冷，估計某人也會起晚吧。
就當小小地報答他的糕點。
燈光比較暗，加上有點心不在焉，覃小小沒有注意到前邊地麵的一灘湯汁，踩上去。
腳底一滑，她往旁邊歪去——
“小心！”
覃小小被人從後側方扶住。
覃小小站穩，同身後的人拉開距離，側過身，“謝謝。”
扶了她一把的人正巧是認識的人。
“不用客氣。”晏陽燦今日戴了條格子圍巾，更添幾分清俊溫和，“去餐桌一起吃？”
覃小小禮貌笑笑，“我就不在這吃了，直接去教室。”
“那，我也去教室。”晏陽燦溫文一笑。
兩人並排走在熹微的校園裏，隔著兩拳距離。
走了一小會兒，晏陽燦問：“你打算考哪所大學？”
覃小小：“還沒想好。”其實已經有了目標的院校，但是沒必要告訴他。
“這樣呢。”晏陽燦尾音拖得有點長。是透著些遺憾的口吻。
靜默無言地走過半程路。
“x大還不錯，小小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x大是一所雙一流的老牌名校，環境優美，人文氣息濃厚，其所在的城市和光見市同屬一個省份，離家不遠。正是覃小小的兩所目標院校之一。她沒有正麵回答，“是挺不錯的。”
“我們，”晏陽燦朗若春泉的眼眸看向身側的覃小小，深吸了口氣，“我們一起考x大，好嗎？”
覃小小腳步微頓，“我還沒想好。”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班主任在課上提過，晏陽燦曾參加高中數學競賽奪得不錯的成績，以後是打算走z大的自主招生吧……
這條去礪誌教學樓的路上此時並沒有多少人，有的也隻是趕著去教室或是戴著耳機聽單詞的高三學生。
“可能現在……”晏陽燦一跨步走到覃小小麵前，提著塑料的手捏緊，“可能現在不是最合適的時機，小小，我想說，那個……我……”
“小小！”
一道充滿朝氣的清明少年音打斷晏陽燦滿腔要說的話。
覃小小後退一步，對晏陽燦客氣一笑，“我同我表弟一塊走，你先走吧。”
“我……”晏陽燦的臉皮沒有厚到強行跟著他們，“那，再見。”
“嗯。”
“那男的是誰？你們班這學期轉來的？他和你說什麽啊？”
小跑過來的馮茂行張望著“那男的”的背影，好奇三連。
他穿著粉色運動連帽衫，陽光俊秀的臉上泛著紅，短發輕搭的額頭有一層汗，說話有些喘。
覃小小從口袋裏取出小紙包，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怎麽弄得一頭汗？”
馮茂行用幾天前拆去繃帶的左手接過紙巾，隨意擦了擦額頭，“去跑了幾圈田徑場。”有幾小綹發絲黏在額角，顯得一張臉更白皙元氣。
“起這麽早去晨跑？”覃小小有些狐疑地睨他，“這可不像你。”
馮茂行不太好意思地嘟囔：“嗨呀，這不是想長高點長壯點撒？”
他的身高在同齡人裏絕對不算矮，但……也不算很高。男生本來就不如女生顯高，小小表姐167cm，他176cm，可是走一塊，馮茂行也沒感覺自己比表姐高多少。這讓他有點在意。
更讓馮茂行鬱悶的是，在二中論壇潛水圍觀時，看到有個帖子熱烈地選二中誰最帥誰是校草，他的名字在帖子裏出現的次數並不少，但沒被選上的原因竟然是“他的身高不太夠打”。而且這條原因還得到了挺多個讚……
於是馮茂行小朋友的自尊心受挫了，下決心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去田徑場跑幾圈。
今天是堅持的第三天。
覃小小聽到了，頗有姐姐愛地鼓勵他：“加油，爭取更高更壯。”
“好！我要長到186！”
覃小小笑笑，抬腳往前走，“走吧。”
“你還沒給我說剛才那男的是什麽情況撒？還沒回答我那個問題！”
“你問了我三個問題，我要回答那個？”
“我問了三個嗎？那都要回答。”
“他叫‘晏陽燦’，是這學期轉來的，他和我說……”覃小小遲疑了下，“x大是個不錯的大學。”
“果然是那個轉學生晏什麽燦，長得也不怎麽好看撒……”竟然有人把晏什麽燦的顏值和他馮茂行相提並論？
馮茂行哼了聲，“他必然是有什麽企圖，不然平白無故和你講x大怎麽怎麽樣幹什麽？”
“……可能吧。”覃小小神經再粗，聽到方才晏陽燦說的一番話，聯係認識以來的種種，心裏也差不多有底了。
馮茂行從左邊一把攬住表姐的右肩，“小小，我跟你說，你可不要和他在一起，和紀……”聞在一起都比他強。
呸。表姐這麽棒，誰都配不上她。馮茂行及時改口，“不是，高三階段，最重要的是學習，小小你可是要考重點大學的，我看好你。”
“……”覃小小覺得今天的表弟講話有點不著四六。或許是迎著冷風晨跑把腦子跑傻了……
馮茂行注意到表姐手裏提著份量頗多的早飯，“小小你買了這麽多早飯？”
“嗯。”覃小小不太自然道，“有一份是楊玟的。”
“兩個女生吃得完這麽多嗎？”常同表姐吃飯也同楊玟吃過飯的馮茂行眨了眨星目，“這得兩個你們才能吃完撒？”
正好他沒吃早飯，馮茂行不見外地向表姐討要：“分我一半唄？”
覃小小猶豫道：“你沒吃早飯嗎？”
“沒有，原本打算課間再去小賣部買牛奶和麵包。”
“……那你課間去小賣部買吧。”
“嗯嗯嗯？”馮茂行有點不敢相信，“不能分我一份嗎？”
覃小小別開眼，“天氣冷，我……和楊玟食量變大。”
……
紀聞踏著初響的早讀鈴聲進教室。
打了個哈欠，走近座位。
桌麵放著份小籠包和豆漿。
紀聞拉開椅子，倦懶地坐下，打開塑料袋，咬了口仍溫熱的小籠包。
可以，陸義濤終於做了點像樣的事。
他掏出手機，在微信給陸義濤發了個66元的紅包。
“要吃麽？”紀聞朝覃小小微抬了抬下巴。
打開必背古詩詞手冊的覃小小略古怪地挑了挑眉，搖頭，“我吃過了。這是給你的。”
低音量的第二句淹沒在周遭無秩序的讀書聲中。
紀聞就著可口的溫豆漿吃了四分之三的小籠包，正有點奇怪：他同桌今早沒有阻攔他上課吃東西，沒有提醒他此時應該早讀？
“哥，哥——”陸義濤蹲著肥胖的身子從過道滑稽地走過來，停在紀聞桌邊，把手裏的東西呈上，“今天天兒冷，給你帶了早飯，課間你不用去小賣部了。”
“……？”紀聞看著他手上的包裝版三明治和早餐奶——是他平時經常買的，但是……
小籠包和豆漿不是陸義濤買的？
紀聞的腦子轉得還算快。顯而易見，他剛吃的那份早飯不是陸義濤買的。
“桌上那早飯，”紀聞偏頭問一向來教室來得早的他同桌，“是誰送來的？”
第58節
紀聞知道自己在學校人緣不算好，有人想和他稱兄道弟，同樣的，也有人看他不爽。有些人沒膽在明麵上和他剛，說不準會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隻怪他今早起晚了，又趕著來教室，腦子還沒徹底清醒，看到早飯想當然以為是慣常愛送食物的陸義濤送的就吃了……
“我買的。”
紀聞輕叩著桌麵的食指和中指一頓，“嗯？”
紀聞輕叩著桌麵的食指和中指一頓, “嗯？”
竟是……她買的？
心跳猛地漏掉一拍。
紀聞直起身子，對桌旁的陸義濤道：“東西帶回去，你也回去。”
馬仔陸義濤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聽話地帶著被拒絕的早飯撤離。
紀聞從桌洞拿出本來打算課間去扔的袋子, 打開, 一口吃進一個小籠包。
用先前的0.5倍速咀嚼。
如此重複, 吃完冷得差不多的四個小籠包。
覃小小嘴角輕抽，看著他的舉動，忘記了要讀書。
紀聞自然地從覃小小桌麵的紙抽裏抽了張紙巾，按了按嘴唇，“好吃。”
長睫一撩, 又道：“為什麽給我帶早飯？”
覃小小麵色恢複鎮定, “昨天你不是給我帶糕點了嗎？禮尚往來。”
“我還以為, ”紀聞半側過身, 把手搭著覃小小的椅背，“這是冬天的愛心早飯。”
語速在“愛心”兩個字放慢。
“……你的手不要這樣放。”覃小小心中一陣不自在。
“搭一下都不行麽？”
覃小小：“不行。”這樣……距離有點近，而且他的姿勢像是半擁抱著……她。
覃小小並不知道她同桌已經不止一次這麽自然地充滿占有欲地“半擁抱”她了。
隻是這次被她發現了。
“好，”紀聞唇角微勾, 把手疏懶地收回來, “聽你的。”
明明周圍的讀書聲不小，覃小小卻一瞬被這低磁的簡短的一句搔得耳廓發熱, 耳膜微麻。
“……讀書吧。”
“好。”
……
“集合。”
籃球館內的隊員們聽到隊長的指令, 立即集合排隊。
排了兩排。
剛進館的馮茂行跑過來，排在第一排最邊上。
紀聞掃了一眼隊列裏的人，目光在馮茂行那處停留, “手好了？”
“好了。”馮茂行還是不太喜歡同紀聞對視。
紀聞點點頭，“你先練十分鍾交叉和前後移動防守步伐，要是感到身體不適，馬上去休息。”
“收到。”馮茂行看著地麵。
“高一的，十分鍾，傳接球和持球訓練。”
幾個高一的隊友恭敬道：“收到。”
“高二的，五分鍾8字型傳球上籃和三線上籃，五分鍾外圍快傳和全場來回急停投跳。”
“收到。”
紀聞吩咐完，將手中的籃球往地麵一扔，轉身運著球活動開來。
隊伍散開。
有個自然卷短發隊員錘了拳馮茂行右肩，“隊長對你還挺照顧的啊。知道你手骨折，隻讓你練步伐。”
他和馮茂行同是高二年級，隔壁班，平日關係還不錯。
馮茂行回他一拳，“彭書楊你別老動手動腳的。”裝作沒聽見他說的那句。
“錘一拳怎麽了？”彭書楊攬住馮茂行的肩，“哎你說，下一任隊長會不會是……”他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會不會是你？”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馮茂行掙開他。
“哪兒遠呢，隊長都高三了，聽說，他也有退位的打算……”
籃球隊和學校其它社團不太一樣，對隊長和副隊長沒有過多條條框框的限製。隊長一職誰有能力誰就能任，副隊長主要是由隊長選的。沒有說升入高三，隊長就要退位的規定。隻要紀聞願意，他這個隊長可以當到高三畢業。
“那關我什麽事？”馮茂行一臉不是很在意。
“怎麽不關你的事啊？”彭書楊說，“隊長對你這麽青……青眼相待，你本身球技和能力也不錯，這位置啊，我看十有八九……”
“彭書楊，我覺得你該去訓練了。”
“是是是，副隊長。”
馮茂行看了眼那頭，紀聞矯健一躍，長臂一伸，籃球輕輕鬆鬆地被投入籃筐。
……
天氣寒冷，隻有半天假，打算留校的覃小小給覃母打了電話說這周不回家。
馮秀玲叮囑她在學校要多加菜、注意營養。這是每周不落的絮絮關懷。
“好的，您也要注意身體。天冷就晚些開店、晚上早些回家吧。”
掛了電話沒多久，微信提示覃母轉來一筆錢。
覃小小有點無奈地收下。
看來媽媽已經能熟練地運用微信支付功能了。
放學不到半個小時，學校裏冷清了不少。
覃小小和同樣留校的吳栗去食堂吃了午飯，然後回宿舍休息。
本以為可以一覺睡到下午四五點。
哪知兩點多，覃小小就被樓上的動靜吵醒——二中有些高一高二也留校，因為家裏遠。
躺在床上也是浪費時間，覃小小索性起來洗澡洗頭發，出發去教室自習。
經過一樓宿舍管理工作站，阿姨正在往牆上掛小黑板。
“阿姨，需要我幫忙嗎？”覃小小看阿姨踮著腳舉著小黑板有點費力，輕聲問道。
“哎，”阿姨回頭一看，是個標致的個兒還挺高的女孩子，“好啊，你比我高一截，肯定能把這掛上去。”
覃小小接過小黑板，輕鬆地舉起來，將之掛在牆上的小釘子上。
“謝謝你啊，好心的同學。”笑眯眼的阿姨連聲道謝。
覃小小笑笑，“不用謝。”就要往宿舍樓大門走。
“哎，等一下，”阿姨注意到幫了她忙的同學披著一頭濕發，“我這有吹風機，小同學你要不要吹一吹？”
學校不允許學生宿舍裏用電，覃小小洗完頭發，隻是用幹毛巾擦過，“那就麻煩阿姨了。”
“小事小事，進來啊。”
阿姨熱絡地取出吹風機，插好線，遞給覃小小。
覃小小沒好意思吹太久，把長發吹到七分幹，同阿姨又道過一次謝便離開了。
天色黯淡，厚重的雲朵被灰色的寒風篩著。
覃小小把窗拉開兩指寬，通風。
教室裏隻有她一個人。
坐在座位上，有種時間很充足的些許寂寞感。
覃小小翻看整理了一下一周的作業，找出今早發下來的生物試卷做起來。
做完大半，抬眼一看，過去了三十多分鍾。
手有點冷有點僵。
覃小小去關了窗，然後出去接水。
……
房間裏開著空調製熱。
紀聞坐在地毯上打遊戲。
再次順利地吃到雞。
他仰頭隨意活動了兩下脖子。
有點無聊，但不打遊戲更無聊。
垂眼，準備開始下一把。
通知欄彈出可以預覽內容的微信消息。
一條，又一條。
第三條含著一個瞬間攫取他注意力的名字。
紀聞直接點進微信。
看了眼，他手撐在鬆軟的地毯上一用力，起身，撈起掛著的外套，下樓。
第59節
“去哪？”客廳裏坐著的中年男人回頭。
紀聞徑直走向大門，“學校。”
紀輝騰地站起來，並不相信，“紀聞，你給老子站住。”
忍著不耐和煩躁，紀聞停下腳步，“幹什麽？”
“你這是什麽態度？”紀輝胸中燃起一把怒火，“我特意回來一趟，你竟然不和老子吃晚飯？”
“嗯。”
“紀聞！你對老子意見就這麽大？”
一個“是”字到了嘴邊，腦海裏驀地響起之前覃小小說的那些話……
紀聞抿著唇，盯著地麵，好一會兒，“我要去學校學習。”
吼完後已經做好要被兒子頂嘴的紀輝聞言愣住。
愣了幾秒，他看著不知何時已經比他還高的兒子，遲疑地重複：“……去學校學習？”
“嗯。”
“……不吃晚飯再走？”
“不了。”紀聞頓了下，“還有很多作業沒寫。”
“……你寫作業？”
“嗯。我先走了。”
直到兒子出了門，紀輝還沒太反應過來，在寬闊的廳中站了幾秒。
這個孽障……不，他的兒子今天的態度竟然這麽好？他的兒子竟然還說要學習和寫作業？
……
覃小小接好水回到座位，不緊不慢地飲著。
“一個人？”
險些被水嗆到，覃小小回頭。
隻見她同桌從後門走過來，踏著慣常的略漫不經心的步伐。
“怎麽來了？”覃小小實在好奇。
“來學習啊。”紀聞答得疏懶。
行吧。
覃小小又喝了一口溫水，把水杯蓋上放好。
坐下的紀聞撐著下頜，上半身朝覃小小的方向側。
此刻的她披散著一頭及肘長發，如黑色瀑布，散著淺淡的橙花香。
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日更添幾分柔和恬靜。
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導致覃小小一道題目讀了兩遍，還沒有解題思路。
“看我幹什麽？不是說要學習？”
沒有人在教室，她沒有控製音量，語氣故意有點冷。
但在紀聞聽來，像是虛張聲勢。
他淡色的唇微勾，“嗯。”悠悠又道：“但看你比學習重要。”
“……別看了。”
“為什麽？”
“……”
覃小小咬了咬唇，“影響我學習。”
“是麽？”紀聞身子又朝她靠近一寸，目光藏著笑，“我又沒說話又沒動你，怎麽會影響你學習？”
“……”
紀聞睇著她有些繃緊的漂亮臉蛋，忽而起了些促狹之意，“要不……你親我一下，我就不‘影響’你學習？”
他沒注意到的是，說這話時，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是嗎？”
隨著清脆嗓音而至的是清冽的橙花香，以及——
臉頰上一瞬而過的溫軟的觸感。
是……是她的唇親上來了麽？
仿佛蝶翅扇過，好似絨羽滑過。
快得不足一秒，可紀聞的心跳還是瞬間如擂鼓。
他有些愣地側眸，望進覃小小如盈清湖的眼，“你……”
覃小小垂下眼，故作鎮定道：“可以了嗎？”
三秒後。
“……不可以，這不算。”
眾多同學們漸漸接受了“隻要校霸願意，他在學業上也能碾壓大多數人”的事實。
生物老師講評試卷前特意把紀聞拎出來表揚了一番：“紀聞是我教書十三年來, 見過的進步最快最大的學生, 我想這離不開他課上認真的學習態度和課下專研的做題精神, 大家要多多向他學習！”
“課上認真”的紀聞此時撐著下頜，另一隻轉著筆手探到覃小小麵前，手指翻飛。
覃小小隻當沒看見。
生物老師邊低頭調試著投影儀邊道：“覃小小也要向紀聞多學習，有生物上的問題可以問他，爭取把生物這塊較短的板子補上。正好你們同桌, 可以互相取長補短。”
聽到一半時, 紀聞嘴角微勾, 用氣音道：“聽到了麽？多和我探討。”
被老師當堂提名的覃小小：“……”
生物老師用一節課講完大半張卷子, 下課鈴聲一響，準時放學生們休息。
覃小小將試卷收拾進文件夾，拿起水杯要去教室外接水。
“小小。”覃小小看向叫她的第一組的晏陽燦，他說：“有空嗎？問你兩道題目？”
覃小小舉高手中的水杯, “我要去接水。”
“那你先去接。”晏陽燦很快答, 揚起叫人如沐春風的笑。
覃小小略點頭，腳步不停地往外走。
飲水機前已經有兩個到得早的同學在排隊。
排在稍後的是同宿舍的同學。
覃小小同輕聲她打招呼：“吳栗。”
回頭的吳栗：“小小。”過了兩秒, 有些羞澀地道：“剛剛老師講的第4道單選, 你理解了嗎？可以給我講一下嗎？”
覃小小略一思索是哪題，“嗯，可以。”給吳栗簡明地講起來。
隻是講的過程中, 腦海裏一心二用地響起某人讓她多和他探討的話……
吳栗聽完，水也接好了，感激道：“謝謝小小，再聽你講一遍我就理解了。”
“不用謝。”
覃小小接了半杯熱水半杯冷水，走前門，去到晏陽燦座位旁。
“你來了？”晏陽燦抬眼朝她一笑，扶了扶細框眼鏡。
“要問哪題？”
晏陽燦抽出壓在生物試卷下的物理試卷，“第三大題。”
是一道帶電粒子在複合場中運動的計算題。覃小小有點印象，快速掃了一遍題目，然後看了眼教室前麵黑板上前天新掛的時鍾。
下課時間僅剩4分鍾。
“你是有哪裏不明白嗎？”
“第2小題都不明白。”
“嗯。”
第一小題明白就好辦多了，應該能很快講完。覃小小接過晏陽燦遞過來的筆，在草稿紙上大致畫出讀題可知的模型圖，“這一小題說要撤去電場，那麽帶電粒子隻受洛倫茲力作用，對吧？”
晏陽燦作出思索的樣子，“……對。”
“由幾何關係，”覃小小為了讓他看得更明顯，添了條輔助線，“這個公式，可以得到r的數值。”
“嗯……”
“剩下的你明白了嗎？”覃小小放下筆，直起身。
晏陽燦手指點著草圖，似在消化思考。
“小小……”
覃小小側頭，是晏陽燦斜後桌的閉純在叫她。
“怎麽了？”覃小小看到閉純的眼神有些躲閃。
覃小小不是對別人目光遲鈍的人，前幾天，她總感覺神色不太對勁的閉純看著自己……
“沒，沒什麽……”
這是近七天來閉純和覃小小的第一次對話。
“不太明白。”
“嗯？”覃小小低頭回應出聲的晏陽燦。
晏陽燦有些抱歉地笑，“不太明白怎麽算帶電粒子從a點到b點的時間。”
“這樣，先由牛頓第二定律……”覃小小給他鋪展開講解。
閉純有些黯然地低下頭。
另一條過道。
“哥，”陸義濤湊到沒在補覺的紀聞桌邊請示，“中午叫雞，不是，訂炸雞嗎？”
“不。”
僅僅一個字，新晉馬仔陸義濤立馬聽出紀聞的不爽，心中打了個顫：哥這是怎麽了？誰惹他不高興了？
陸義濤退後半步，悄悄順著紀聞的視線看過去：
覃小小和晏陽燦在說話。
陸義濤覺得自己曉得了哥心情不暢的原因。
也是，追了那麽久的妹子，在眼皮底下跑去別的男生座位旁說話，換成是他，他也不爽！
話說回來，校花真難追啊……
陸義濤晃晃腦袋，回到正事：“那哥中午你想訂哪家的外賣？”
“我去食堂吃。”
“哦哦，好的。我跟你一起去。”
紀聞不置可否，微眯起的鳳目聚焦的位置沒變。
“……這樣就可以求出帶電粒子從a點運動到b點的時間，對吧？”覃小小放下筆。
晏陽燦點點頭，“嗯。”溫文笑著看向覃小小，“謝謝。”
“那個，還有一題……”
“快上課了。”覃小小拿起暫時放他桌上的水杯，“我先回去了。”
“啊好的……那下節課我……”
“小小，”閉純細柔的嗓音忽然響起，“下節課你可以過來一下嗎？”
覃小小點點頭，“可以。”然後依次從兩人桌邊走過，出了這條過道。
陸義濤看到覃小小往回走，識相地撤離。
走之前，眼睜睜地看著校霸上半身稍轉了個向，拿起筆……做題？
“接個水需要這麽久麽？”
坐下的覃小小剛扭開杯蓋，聽到來自同桌的這句。
“順便去看了道題。”覃小小把杯口湊到唇邊，飲起水來。
當當當當——
上課鈴響。
“有什麽好看的？”
聽力不錯的覃小小聽到這句，莫名有些好笑，“嗯，沒什麽好看的。”
然後，她似乎聽到了同桌的一聲“嗬”。
覃小小唇邊泄露兩分無奈的笑，低頭從桌洞找出最新一期英語報。
才寫了兩題。
前桌的甘霜杏側身往覃小小桌麵放了團揉成指甲蓋大小的紙，沒看她，極小聲說了句“給你的”。
覃小小有些狐疑，捏起那團紙。
然後感覺到來自身側的毫不掩飾的銳利視線。
“又不是給你的。”覃小小睨他。
紀聞淡色的唇輕扯，鼻腔發出一聲輕嗤，然後，“上課要專心學習，看什麽紙條？”
覃小小：“……哦。”
覃小小展開紙團，字體圓潤整體向左斜，是楊玟的筆跡：
小小，我喉嚨痛頭暈，你現在能不能陪我去校醫室？
覃小小抬眼看向楊玟座位的方向。
一直等著覃小小看過來的楊玟苦著臉無聲問：“陪我去嗎？”
覃小小有點猶豫，指了下今天值日的班幹。
楊玟又做嘴型：“我給副班長傳紙條說了，他同意了。”
第55節
覃小小便點頭，起身出教室。
楊文一出來便挽著覃小小的手，“看了你好久，你才看過來。”
“是嗎？”覃小小同她往下走，仍注意著壓低音量。
“是啊。我看你和校霸聊了好久……”
“上課才沒幾分鍾。”
“啊呀，誇張點的說法嘛。”
“……我看你不太像喉嚨痛的樣子。”
“不不不，我是真的不舒服啊。”
不舒服的楊玟被校醫診斷為感冒。
取了藥，楊玟提議：“要不我們去一趟小賣部？”
覃小小睨她一眼，“你應該沒有什麽非要現在去買的吧？”
“沒有是沒有……就想去看看啊。”楊玟總覺得難得自習請假出來透氣，那麽早就回教室不太劃算。
“你去吧。我先回教室了。”
“別啊，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啊。”楊玟一撇嘴，“那我也不去了。”
“我們走那條路，可以不啊？”楊玟指著一條經過操場的較遠的回教室的路。
“……行吧。”
天空是淡灰白色，十二月的風一起，樹梢的枯葉嘩嘩落下。
“還好我們高三不需要掃這些清潔區。”楊玟走在往日的林蔭道下，一腳一聲哢簌。
“嗯。”
“不過還真羨慕小高一高二可以上體育課啊。”楊玟看向操場，那裏不少學弟學妹在自由活動……“我靠，高二7班……”
高二7班是表弟所在的班級。覃小小聞言看了過去。
沒在操場那裏看到馮茂行的身影。
用目光梭巡了一圈的楊玟也沒看到希望看到的那個身影，心裏有點失落，眼角都跟著有些耷拉。
覃小小略無奈地抿了抿唇，然後，用自然的語氣提醒楊玟：“走吧，快點回教室學習。”
教室裏有種老師不在的特有的細碎嘈雜。
不過，覃小小略驚訝和欣慰地發現她同桌在做題。
難得這麽認真自覺。
回到座位，覃小小才發現同桌搭在腿上的左手在把玩打火機，而右手中的筆連筆帽都沒摘。
一手盤打火機，一手轉鋼筆。
是挺認真的，還挺厲害。
覃小小：“上課時間。”提醒他把打火機收起來。
被拋下一個課間加半節課的紀聞，長睫斜撩起睇她，“我又不抽。”
“那也別玩了。”
“老師又不來。”
但老師不來就可以不學習玩打火機嗎？
覃小小輕聲問：“這到底有什麽好玩的？”
常見他放在手裏把玩，她是真的有幾分好奇。
沒什麽好玩的，隻是偶爾想抽煙又不能抽的時候，隨便摸摸。
但紀聞偏偏有那麽點不想好好說話，“你玩玩不就知道了麽？”
“那給我玩玩。”覃小小打算直接“沒收”了。
紀聞放下筆，左手拿著打火機半遞到她身前。
覃小小伸手去拿，眨眼間——打火機一晃，被拋到他左手，而她伸出的手被他溫熱的右手握住。
座位後排有幸看到這一幕的同學：……天啊，一嘴狗糧？
教室後門閑著無事上來巡查的郭海若：……不是答應了在學校要注意分寸嗎
郭海若知道英語老師請了病假, 在辦公室閑著也是無事，打算上來教室看看學生們有沒有好好學習。
沒想到看到紀聞在教室裏抓著覃小小的手，兩人四目相對……
這……不是答應了在學校要注意分寸嗎？
可是, 才找過他們談話, 才說了尊重他們做同桌的意願, 不好馬上出爾反爾。
郭海若抬手扒著教室後門門框，唉……
先看著吧，要是他們接下來哪次考試的成績下滑，就把他們調開。
做了決定的郭海若心情依舊有些複雜，草草看了眼其他學生, 連上課看雜誌的行為都無心管了, 下樓回辦公室。
並不知道已經被班主任“抓”到的覃小小, 瞪著紀聞, 低聲道：“放開。”
紀聞琥珀色的鳳眼一挑，含著幾分似笑非笑的倦懶。
拇指略略一動，摩挲了下她的手背。
“你……”
在她生氣之前，紀聞鬆開了手掌裏的柔荑, 把打火機遞到她麵前, “這次真的給你。”
覃小小看了他兩秒，一把將打火機奪過來, “不還了。”
“隨你。”紀聞嘴角微勾。
指間還殘留著柔滑的觸感。
這麽好說話？
覃小小默了下, “你不會還有別的打火機吧？”
“嗯。”
就知道是這樣……
覃小小掂量著有頗有質感的打火機。
“以後在學校不抽煙了。”紀聞疏懶的嗓音。
“嗯？”覃小小不太相信，“是嗎？”
“嗯。”
紀聞撐著下頜，拇指劃過唇角, “做得到的話，你做我女朋友麽？”
“……”覃小小別開眼，“你抽不抽煙和我有什麽關係？”
深琥珀色的眸裏劃過一絲笑意。
紀聞沒再說話。
江舟司那傻逼說，不能逼得太緊。
……
寫完單選題和完形填空，後麵小半節課過去了。
鈴聲過後，覃小小去找閉純。
心神不定的閉純早在等著。
覃小小一過來，她便站起來，細聲道：“我們去走廊，可以嗎？”
沒有暖陽的冬日上午的走廊，沒有多少出來吹風的同學。
覃小小等了半分鍾，麵前垂著眼的閉純還沒有出聲。
要去上廁所的董雲芳路過，往這邊看來。
覃小小朝她回了個禮貌的微笑，爾後溫聲問閉純：“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嗯……”閉純有些怯怯地點頭。
覃小小又等了半分鍾。
“小小，我……對不起……”
覃小小心中一動，先前的猜測……
“是我向班主任和阿姨……告的狀……對不起……”閉純捏著衣角，頭垂得更低，“我不知道那幾天自己是怎麽了……一糊塗就……”
閉純越說聲音越低下去，甚至帶了些許哽咽。
是閉純告的狀，覃小小對此不是很意外。
但……覃小小自認看同性還算有幾分明白，先前覺得閉純對她沒有什麽敵意，性格也像書裏描述的那般文靜軟萌……
書裏描述？
覃小小桃花眼微瞠，頭皮忽然有些繃緊。
閉純說她不清楚自己那幾天是怎麽了……難道是“世界意識”在試圖讓劇情回到原定軌道？
“那你……喜歡紀聞嗎？”覃小小聽見自己有些發飄的聲音。
閉純一愣，仍垂著頭，但沒有猶豫，“不喜歡。”
所以“世界意識”沒有辦法控製書中人物走偏的感情嗎……覃小小看著閉純的露出的發旋，有些出神。
“我不喜歡紀聞的。”閉純又細聲說了一遍。
第56節
“哦。”覃小小咬了咬唇，覺得自己剛才問了個沒有多少意義的問題。
就算閉純喜歡紀聞又怎麽樣，難道自己就要妥協於原著，推開紀聞、把紀聞讓給她嗎？
——且不說紀聞不是物品，不能說讓就讓。
紀聞也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並不喜歡閉純。這一點，覃小小還是可以確定的。
“小小……”閉純聽到覃小小這似乎算得上冷淡的回答，抬起臉，一雙泛紅的杏眼隨時要淌下眼淚，“對不起……我……你不要不理我……”
覃小小看了閉純幾秒，她做的背地打小報告這事，以同齡學生的角度來看，委實是有些卑劣。她這個實際活過二十來年的人，也不是什麽豁達的性子，不想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原諒她。
“小小……”
“還有什麽事嗎？”
閉純吸了下鼻子。
“那我回教室了。”
閉純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她隻知道小小那麽好，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杯裏的水過了一節課涼透了，覃小小喝了一口，涼水從喉管滑到胃裏。
這給她帶來幾分冷靜的清醒。
從走廊回來，她就在思考：她穿來這小說裏的意義是什麽。
事實上她剛穿來那陣也想過這個問題。
《酷拽校霸愛上我》這部小說已經有了它的男主角和女主角，為什麽還要讓她穿越到這裏？僅僅是為了讓她扮演一個惡毒女配嗎？不，她不是傻的，明知道照原著裏行事會落得不好的下場，怎麽會這麽做？而且她的性格也不允許她這麽做。
沒有人會甘願用自己的人生去給別人當配角。
她也不例外。
覃小小又喝了一口涼水。
穿回原來的世界大概是沒有希望了，既然讓她來到這裏，她就要把自己的每一時每一刻過好，管它什麽“世界意識”。
她覃小小偏要書寫不一樣的屬於自己的人生軌跡。
“別喝了。”
“嗯？”
紀聞手背探過來，碰了下水杯壁，“這麽冷。”
“……”覃小小被水泅得潤濕的嘴唇離開杯口。又不是來大姨媽，喝個冷水有什麽問題嗎？
……
周三下午第二節 課後，紀聞請假離開了學校。
說起來，郭海若收到來自紀聞的請假條時，有點新奇：這位學生從前要出校，都是直接翻牆出去，哪裏會向老師請假……
大概是因為從來沒寫過請假條，紀聞的請假理由隻有兩個字“有事”。
郭海若問他：“是什麽事？”
“爺爺生日。”
郭海若看少年的眉目間已有一絲冷意，輕咳一聲，叫他重寫一張請假條的念頭作罷，批了假。
郭海若不知道，紀聞的冷意並不是針對她，而是將要麵對的某兩個人。
鍾山半山別墅，大門敞開，燈火通明。
紀聞下車後徑直去向爺爺賀壽。
“好，聞有心了。”紀坤雄打開孫子送來的禮物，笑著點頭。
“沒吃晚飯吧？我讓楊嬸給你熱些……”
“不用。”紀聞說，“廳裏院裏這麽多吃的，餓不著我。”
紀坤雄哈哈一笑，“那你快去找吃的。”
“不急，陪您說說話。”
爺孫倆說了一會子話，“爸”“爸”，一道朗肅中年男音後跟著一低柔女音。
是紀輝攜著新妻許儀蘭走過來。
紀坤雄收了笑，下意識看了眼止住話的孫子。
“爸，祝您萬事如意，吉祥安康。”
“爸，祝您日月昌明，鬆鶴長春。”
紀坤雄沒接新任大兒媳遞來的禮物，淡淡道：“放著吧。”
許儀蘭笑容微滯，柔聲應了“是”，雙手把包裝細致的禮物放在旁邊桌上。
“什麽時候到的？”紀輝問旁邊站著的兒子，“怎麽不叫人？”
紀聞看著紀坤雄，“爺爺，我去吃東西。”
“哎去吧。”
“紀聞……”
啪。紀坤雄不輕不重地拍了下木椅扶手。
紀輝不得不吞下要教訓兒子的話，對頑劣的當他不存在的兒子一陣頭疼。
“爸……”
“你也別在這站著了，”紀坤雄淡淡對兒子道，“去幫我招待賓客。”
“是。”
在大廳裏時不時就有人上來搭話，紀聞不耐煩應付，拿了碟糕點到庭院裏僻靜的花架一隅。
不知道是什麽花，在冬天裏還開著，好在沒有讓他討厭的香味。
這裏仿佛離城市很遠，頭頂那片空寂的夜空僅有一鉤疏淡的月。
冬夜的風幹燥凜冽，刮在身上不怎麽好受。
紀聞有點想念坐在教室裏的溫暖平和。
盡管離開她身旁還不到三個小時。
吃掉最後一塊叫不上名字的甜糕，紀聞拎著碟子走向亮如白晝的大廳。
隨手放下碟子，去同爺爺說一聲，他要走了。
紀坤雄在心裏輕歎了聲，知道孫子不想在這裏多待，“走吧，讓林叔送你。”
“嗯。”
“對了……”
紀聞等著爺爺繼續說。
“你爸……”紀坤雄頓了下，“你爸剛把他名下二分之一的股份轉讓給你。”
紀聞沒什麽表情，仿佛受讓人不是他，“爺爺再見。”
半分鍾後，紀聞的身影看不見了，默默站在不遠處的紀輝走過來，佯裝隨意地問：“爸，聞他怎麽走這麽早？”
紀坤雄瞥了眼這個在關鍵事情上還算拎得清的兒子，語氣到底沒再那麽冷硬，“我哪知道？總不能是因為想回去學習吧？”
……
紀聞進教室時，正是課間。
一襲深灰色長款大衣，麵龐英俊，身高腿長，行走間隨意恣肆。
比當下熱播的校園偶像劇裏的歐巴還帥。
這是好些偷看紀聞的女同學一瞬間的內心感歎。
然後她們看著紀“歐巴”，不，紀校霸回到座位，把手上提著的一盒包裝雅貴的什麽東西放在覃小小桌上。
一片剛因紀聞的好看忘記紀聞的凶戾而萌動起來的少女朦朧情思，在對覃小小的羨慕中“哢擦”被斬斷了。
唉……校霸的心已經屬於校花了……
覃小小看著紀聞一回來就放到她桌上的盒子, “這是？”
“給你的。”紀聞拉開椅子坐下，“點心。”
覃小小微挑了挑眉，他出校一趟還帶了盒點心回來……
黑色印花的紙盒怪好看的, 隻是沒有logo。
覃小小打開了紙盒。
裏麵有序乖巧躺著一二三四……六塊糕點, 一種是粉白色梅花狀, 一種是淺綠色團狀，都很小巧精致。
此時是大課間，離上課還有十七分鍾。
覃小小用盒子裏配的小叉子戳起一塊淺綠色團子，外層細軟微彈，裏頭是甜潤可口的水果餡料。挺好吃。
又吃了一塊粉白色糕點, 酥鬆綿軟, 唇齒間漾開蜜桃的甜味。也不錯。
“謝謝, 挺好吃的。”
覃小小頓了下, 習慣之下隨口禮貌問了句：“你吃嗎？”
“嗯。”紀聞嗓音略倦懶，“我要淺色的。”
“？”覃小小舌尖微探出舔了下唇角，“讓我幫你拿？”
“嗯。”紀聞看著她無意識的小動作，目光微深。
“……給, 你自己來。”覃小小把唯一的小叉子的遞給他。
第57節
紀聞不接, “幫我。”
覃小小默默地看了他兩秒，戳起一塊粉白色的糕點……放入自己口中。
已經做好張嘴準備的紀聞：“……”
吃完這塊糕點, 覃小小取了張紙巾擦擦叉子, 放回盒子裏，推到紀聞桌上，“想吃就自己拿。”
紀聞修長的手指一抵, 又把盒子推回去，“不吃了。”
在爺爺家已經吃得夠多了。說“要吃”隻不過是想讓她喂罷了……
聽出同桌話裏有些鬱悶的覃小小抿著唇忍住笑意，把盒子蓋起來收好。
她的胃差不多飽了。
在回宿舍後，剩下的三塊糕點落入了董雲芳和楊玟腹中。
……
都說“大雪不凍倒春寒”。
今年的大雪節氣，光見市一夜之間驟然降到7度以下，雖說沒有雪，但對於南方人來說這算得上非常凍人了。
早上起來，覃小小宿舍裏一片哀嚎。
尤其是刷牙的、洗臉的舍友，邊叫邊不得不碰冷得刺骨的自來水。
覃小小覺得洗漱完畢後，整張臉暫時失去了知覺。
來到隔壁宿舍時，楊玟還在被窩裏蠕動。
“小啊，好冷啊……”楊玟探出個睡得亂亂糟糟的腦袋，不願起床。
覃小小默了下，“那我先走了。”
“好的，幫我帶個肉包和豆漿，可以不啊？”
“嗯。”
食堂裏比往日同時刻少了三分之一的學生。
覃小小不用排隊就買到了自己的早飯和楊玟的早飯，刷了卡之後，鬼使神差地添了句：“阿姨，再幫我拿一份大份的小籠包和豆漿。”
今天這麽冷，估計某人也會起晚吧。
就當小小地報答他的糕點。
燈光比較暗，加上有點心不在焉，覃小小沒有注意到前邊地麵的一灘湯汁，踩上去。
腳底一滑，她往旁邊歪去——
“小心！”
覃小小被人從後側方扶住。
覃小小站穩，同身後的人拉開距離，側過身，“謝謝。”
扶了她一把的人正巧是認識的人。
“不用客氣。”晏陽燦今日戴了條格子圍巾，更添幾分清俊溫和，“去餐桌一起吃？”
覃小小禮貌笑笑，“我就不在這吃了，直接去教室。”
“那，我也去教室。”晏陽燦溫文一笑。
兩人並排走在熹微的校園裏，隔著兩拳距離。
走了一小會兒，晏陽燦問：“你打算考哪所大學？”
覃小小：“還沒想好。”其實已經有了目標的院校，但是沒必要告訴他。
“這樣呢。”晏陽燦尾音拖得有點長。是透著些遺憾的口吻。
靜默無言地走過半程路。
“x大還不錯，小小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x大是一所雙一流的老牌名校，環境優美，人文氣息濃厚，其所在的城市和光見市同屬一個省份，離家不遠。正是覃小小的兩所目標院校之一。她沒有正麵回答，“是挺不錯的。”
“我們，”晏陽燦朗若春泉的眼眸看向身側的覃小小，深吸了口氣，“我們一起考x大，好嗎？”
覃小小腳步微頓，“我還沒想好。”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班主任在課上提過，晏陽燦曾參加高中數學競賽奪得不錯的成績，以後是打算走z大的自主招生吧……
這條去礪誌教學樓的路上此時並沒有多少人，有的也隻是趕著去教室或是戴著耳機聽單詞的高三學生。
“可能現在……”晏陽燦一跨步走到覃小小麵前，提著塑料的手捏緊，“可能現在不是最合適的時機，小小，我想說，那個……我……”
“小小！”
一道充滿朝氣的清明少年音打斷晏陽燦滿腔要說的話。
覃小小後退一步，對晏陽燦客氣一笑，“我同我表弟一塊走，你先走吧。”
“我……”晏陽燦的臉皮沒有厚到強行跟著他們，“那，再見。”
“嗯。”
“那男的是誰？你們班這學期轉來的？他和你說什麽啊？”
小跑過來的馮茂行張望著“那男的”的背影，好奇三連。
他穿著粉色運動連帽衫，陽光俊秀的臉上泛著紅，短發輕搭的額頭有一層汗，說話有些喘。
覃小小從口袋裏取出小紙包，抽了張紙巾遞給他，“怎麽弄得一頭汗？”
馮茂行用幾天前拆去繃帶的左手接過紙巾，隨意擦了擦額頭，“去跑了幾圈田徑場。”有幾小綹發絲黏在額角，顯得一張臉更白皙元氣。
“起這麽早去晨跑？”覃小小有些狐疑地睨他，“這可不像你。”
馮茂行不太好意思地嘟囔：“嗨呀，這不是想長高點長壯點撒？”
他的身高在同齡人裏絕對不算矮，但……也不算很高。男生本來就不如女生顯高，小小表姐167cm，他176cm，可是走一塊，馮茂行也沒感覺自己比表姐高多少。這讓他有點在意。
更讓馮茂行鬱悶的是，在二中論壇潛水圍觀時，看到有個帖子熱烈地選二中誰最帥誰是校草，他的名字在帖子裏出現的次數並不少，但沒被選上的原因竟然是“他的身高不太夠打”。而且這條原因還得到了挺多個讚……
於是馮茂行小朋友的自尊心受挫了，下決心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去田徑場跑幾圈。
今天是堅持的第三天。
覃小小聽到了，頗有姐姐愛地鼓勵他：“加油，爭取更高更壯。”
“好！我要長到186！”
覃小小笑笑，抬腳往前走，“走吧。”
“你還沒給我說剛才那男的是什麽情況撒？還沒回答我那個問題！”
“你問了我三個問題，我要回答那個？”
“我問了三個嗎？那都要回答。”
“他叫‘晏陽燦’，是這學期轉來的，他和我說……”覃小小遲疑了下，“x大是個不錯的大學。”
“果然是那個轉學生晏什麽燦，長得也不怎麽好看撒……”竟然有人把晏什麽燦的顏值和他馮茂行相提並論？
馮茂行哼了聲，“他必然是有什麽企圖，不然平白無故和你講x大怎麽怎麽樣幹什麽？”
“……可能吧。”覃小小神經再粗，聽到方才晏陽燦說的一番話，聯係認識以來的種種，心裏也差不多有底了。
馮茂行從左邊一把攬住表姐的右肩，“小小，我跟你說，你可不要和他在一起，和紀……”聞在一起都比他強。
呸。表姐這麽棒，誰都配不上她。馮茂行及時改口，“不是，高三階段，最重要的是學習，小小你可是要考重點大學的，我看好你。”
“……”覃小小覺得今天的表弟講話有點不著四六。或許是迎著冷風晨跑把腦子跑傻了……
馮茂行注意到表姐手裏提著份量頗多的早飯，“小小你買了這麽多早飯？”
“嗯。”覃小小不太自然道，“有一份是楊玟的。”
“兩個女生吃得完這麽多嗎？”常同表姐吃飯也同楊玟吃過飯的馮茂行眨了眨星目，“這得兩個你們才能吃完撒？”
正好他沒吃早飯，馮茂行不見外地向表姐討要：“分我一半唄？”
覃小小猶豫道：“你沒吃早飯嗎？”
“沒有，原本打算課間再去小賣部買牛奶和麵包。”
“……那你課間去小賣部買吧。”
“嗯嗯嗯？”馮茂行有點不敢相信，“不能分我一份嗎？”
覃小小別開眼，“天氣冷，我……和楊玟食量變大。”
……
紀聞踏著初響的早讀鈴聲進教室。
打了個哈欠，走近座位。
桌麵放著份小籠包和豆漿。
紀聞拉開椅子，倦懶地坐下，打開塑料袋，咬了口仍溫熱的小籠包。
可以，陸義濤終於做了點像樣的事。
他掏出手機，在微信給陸義濤發了個66元的紅包。
“要吃麽？”紀聞朝覃小小微抬了抬下巴。
打開必背古詩詞手冊的覃小小略古怪地挑了挑眉，搖頭，“我吃過了。這是給你的。”
低音量的第二句淹沒在周遭無秩序的讀書聲中。
紀聞就著可口的溫豆漿吃了四分之三的小籠包，正有點奇怪：他同桌今早沒有阻攔他上課吃東西，沒有提醒他此時應該早讀？
“哥，哥——”陸義濤蹲著肥胖的身子從過道滑稽地走過來，停在紀聞桌邊，把手裏的東西呈上，“今天天兒冷，給你帶了早飯，課間你不用去小賣部了。”
“……？”紀聞看著他手上的包裝版三明治和早餐奶——是他平時經常買的，但是……
小籠包和豆漿不是陸義濤買的？
紀聞的腦子轉得還算快。顯而易見，他剛吃的那份早飯不是陸義濤買的。
“桌上那早飯，”紀聞偏頭問一向來教室來得早的他同桌，“是誰送來的？”
第58節
紀聞知道自己在學校人緣不算好，有人想和他稱兄道弟，同樣的，也有人看他不爽。有些人沒膽在明麵上和他剛，說不準會使些見不得人的手段。隻怪他今早起晚了，又趕著來教室，腦子還沒徹底清醒，看到早飯想當然以為是慣常愛送食物的陸義濤送的就吃了……
“我買的。”
紀聞輕叩著桌麵的食指和中指一頓，“嗯？”
紀聞輕叩著桌麵的食指和中指一頓, “嗯？”
竟是……她買的？
心跳猛地漏掉一拍。
紀聞直起身子，對桌旁的陸義濤道：“東西帶回去，你也回去。”
馬仔陸義濤保持著半蹲的姿勢聽話地帶著被拒絕的早飯撤離。
紀聞從桌洞拿出本來打算課間去扔的袋子, 打開, 一口吃進一個小籠包。
用先前的0.5倍速咀嚼。
如此重複, 吃完冷得差不多的四個小籠包。
覃小小嘴角輕抽，看著他的舉動，忘記了要讀書。
紀聞自然地從覃小小桌麵的紙抽裏抽了張紙巾，按了按嘴唇，“好吃。”
長睫一撩, 又道：“為什麽給我帶早飯？”
覃小小麵色恢複鎮定, “昨天你不是給我帶糕點了嗎？禮尚往來。”
“我還以為, ”紀聞半側過身, 把手搭著覃小小的椅背，“這是冬天的愛心早飯。”
語速在“愛心”兩個字放慢。
“……你的手不要這樣放。”覃小小心中一陣不自在。
“搭一下都不行麽？”
覃小小：“不行。”這樣……距離有點近，而且他的姿勢像是半擁抱著……她。
覃小小並不知道她同桌已經不止一次這麽自然地充滿占有欲地“半擁抱”她了。
隻是這次被她發現了。
“好，”紀聞唇角微勾, 把手疏懶地收回來, “聽你的。”
明明周圍的讀書聲不小，覃小小卻一瞬被這低磁的簡短的一句搔得耳廓發熱, 耳膜微麻。
“……讀書吧。”
“好。”
……
“集合。”
籃球館內的隊員們聽到隊長的指令, 立即集合排隊。
排了兩排。
剛進館的馮茂行跑過來，排在第一排最邊上。
紀聞掃了一眼隊列裏的人，目光在馮茂行那處停留, “手好了？”
“好了。”馮茂行還是不太喜歡同紀聞對視。
紀聞點點頭，“你先練十分鍾交叉和前後移動防守步伐，要是感到身體不適，馬上去休息。”
“收到。”馮茂行看著地麵。
“高一的，十分鍾，傳接球和持球訓練。”
幾個高一的隊友恭敬道：“收到。”
“高二的，五分鍾8字型傳球上籃和三線上籃，五分鍾外圍快傳和全場來回急停投跳。”
“收到。”
紀聞吩咐完，將手中的籃球往地麵一扔，轉身運著球活動開來。
隊伍散開。
有個自然卷短發隊員錘了拳馮茂行右肩，“隊長對你還挺照顧的啊。知道你手骨折，隻讓你練步伐。”
他和馮茂行同是高二年級，隔壁班，平日關係還不錯。
馮茂行回他一拳，“彭書楊你別老動手動腳的。”裝作沒聽見他說的那句。
“錘一拳怎麽了？”彭書楊攬住馮茂行的肩，“哎你說，下一任隊長會不會是……”他看了看周圍，壓低聲音，“會不會是你？”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馮茂行掙開他。
“哪兒遠呢，隊長都高三了，聽說，他也有退位的打算……”
籃球隊和學校其它社團不太一樣，對隊長和副隊長沒有過多條條框框的限製。隊長一職誰有能力誰就能任，副隊長主要是由隊長選的。沒有說升入高三，隊長就要退位的規定。隻要紀聞願意，他這個隊長可以當到高三畢業。
“那關我什麽事？”馮茂行一臉不是很在意。
“怎麽不關你的事啊？”彭書楊說，“隊長對你這麽青……青眼相待，你本身球技和能力也不錯，這位置啊，我看十有八九……”
“彭書楊，我覺得你該去訓練了。”
“是是是，副隊長。”
馮茂行看了眼那頭，紀聞矯健一躍，長臂一伸，籃球輕輕鬆鬆地被投入籃筐。
……
天氣寒冷，隻有半天假，打算留校的覃小小給覃母打了電話說這周不回家。
馮秀玲叮囑她在學校要多加菜、注意營養。這是每周不落的絮絮關懷。
“好的，您也要注意身體。天冷就晚些開店、晚上早些回家吧。”
掛了電話沒多久，微信提示覃母轉來一筆錢。
覃小小有點無奈地收下。
看來媽媽已經能熟練地運用微信支付功能了。
放學不到半個小時，學校裏冷清了不少。
覃小小和同樣留校的吳栗去食堂吃了午飯，然後回宿舍休息。
本以為可以一覺睡到下午四五點。
哪知兩點多，覃小小就被樓上的動靜吵醒——二中有些高一高二也留校，因為家裏遠。
躺在床上也是浪費時間，覃小小索性起來洗澡洗頭發，出發去教室自習。
經過一樓宿舍管理工作站，阿姨正在往牆上掛小黑板。
“阿姨，需要我幫忙嗎？”覃小小看阿姨踮著腳舉著小黑板有點費力，輕聲問道。
“哎，”阿姨回頭一看，是個標致的個兒還挺高的女孩子，“好啊，你比我高一截，肯定能把這掛上去。”
覃小小接過小黑板，輕鬆地舉起來，將之掛在牆上的小釘子上。
“謝謝你啊，好心的同學。”笑眯眼的阿姨連聲道謝。
覃小小笑笑，“不用謝。”就要往宿舍樓大門走。
“哎，等一下，”阿姨注意到幫了她忙的同學披著一頭濕發，“我這有吹風機，小同學你要不要吹一吹？”
學校不允許學生宿舍裏用電，覃小小洗完頭發，隻是用幹毛巾擦過，“那就麻煩阿姨了。”
“小事小事，進來啊。”
阿姨熱絡地取出吹風機，插好線，遞給覃小小。
覃小小沒好意思吹太久，把長發吹到七分幹，同阿姨又道過一次謝便離開了。
天色黯淡，厚重的雲朵被灰色的寒風篩著。
覃小小把窗拉開兩指寬，通風。
教室裏隻有她一個人。
坐在座位上，有種時間很充足的些許寂寞感。
覃小小翻看整理了一下一周的作業，找出今早發下來的生物試卷做起來。
做完大半，抬眼一看，過去了三十多分鍾。
手有點冷有點僵。
覃小小去關了窗，然後出去接水。
……
房間裏開著空調製熱。
紀聞坐在地毯上打遊戲。
再次順利地吃到雞。
他仰頭隨意活動了兩下脖子。
有點無聊，但不打遊戲更無聊。
垂眼，準備開始下一把。
通知欄彈出可以預覽內容的微信消息。
一條，又一條。
第三條含著一個瞬間攫取他注意力的名字。
紀聞直接點進微信。
看了眼，他手撐在鬆軟的地毯上一用力，起身，撈起掛著的外套，下樓。
第59節
“去哪？”客廳裏坐著的中年男人回頭。
紀聞徑直走向大門，“學校。”
紀輝騰地站起來，並不相信，“紀聞，你給老子站住。”
忍著不耐和煩躁，紀聞停下腳步，“幹什麽？”
“你這是什麽態度？”紀輝胸中燃起一把怒火，“我特意回來一趟，你竟然不和老子吃晚飯？”
“嗯。”
“紀聞！你對老子意見就這麽大？”
一個“是”字到了嘴邊，腦海裏驀地響起之前覃小小說的那些話……
紀聞抿著唇，盯著地麵，好一會兒，“我要去學校學習。”
吼完後已經做好要被兒子頂嘴的紀輝聞言愣住。
愣了幾秒，他看著不知何時已經比他還高的兒子，遲疑地重複：“……去學校學習？”
“嗯。”
“……不吃晚飯再走？”
“不了。”紀聞頓了下，“還有很多作業沒寫。”
“……你寫作業？”
“嗯。我先走了。”
直到兒子出了門，紀輝還沒太反應過來，在寬闊的廳中站了幾秒。
這個孽障……不，他的兒子今天的態度竟然這麽好？他的兒子竟然還說要學習和寫作業？
……
覃小小接好水回到座位，不緊不慢地飲著。
“一個人？”
險些被水嗆到，覃小小回頭。
隻見她同桌從後門走過來，踏著慣常的略漫不經心的步伐。
“怎麽來了？”覃小小實在好奇。
“來學習啊。”紀聞答得疏懶。
行吧。
覃小小又喝了一口溫水，把水杯蓋上放好。
坐下的紀聞撐著下頜，上半身朝覃小小的方向側。
此刻的她披散著一頭及肘長發，如黑色瀑布，散著淺淡的橙花香。
整個人看起來比平日更添幾分柔和恬靜。
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導致覃小小一道題目讀了兩遍，還沒有解題思路。
“看我幹什麽？不是說要學習？”
沒有人在教室，她沒有控製音量，語氣故意有點冷。
但在紀聞聽來，像是虛張聲勢。
他淡色的唇微勾，“嗯。”悠悠又道：“但看你比學習重要。”
“……別看了。”
“為什麽？”
“……”
覃小小咬了咬唇，“影響我學習。”
“是麽？”紀聞身子又朝她靠近一寸，目光藏著笑，“我又沒說話又沒動你，怎麽會影響你學習？”
“……”
紀聞睇著她有些繃緊的漂亮臉蛋，忽而起了些促狹之意，“要不……你親我一下，我就不‘影響’你學習？”
他沒注意到的是，說這話時，自己的心跳有些快。
“是嗎？”
隨著清脆嗓音而至的是清冽的橙花香，以及——
臉頰上一瞬而過的溫軟的觸感。
是……是她的唇親上來了麽？
仿佛蝶翅扇過，好似絨羽滑過。
快得不足一秒，可紀聞的心跳還是瞬間如擂鼓。
他有些愣地側眸，望進覃小小如盈清湖的眼，“你……”
覃小小垂下眼，故作鎮定道：“可以了嗎？”
三秒後。
“……不可以，這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