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的地下室,在某種程度上,算得上禁地,沒有伊斯的允許,容不得他人擅闖。


    幾乎所有吸血鬼都清楚伯爵大人的禁忌,但有些事總有例外,至少對萊諾來說,這不是多大的限製。


    問過管家查理,萊諾來到地下室。


    鑲嵌在石牆的壁燈閃爍不定,燭光隨風搖擺,在狹窄的通道形成扭曲的黑影。


    地下室深處,高高的階梯上,巨大的黑色木棺旁站著一個黑發男人,他五官立體深邃,就像油畫裏的貴族,那雙迷人的血眸低頭看向黑木棺時,黯淡了幾分。


    快了,就快了。


    很快就能見麵了。


    萊諾雙手環臂,看見伯爵大人所站的位置,一點也不驚訝。


    “伊斯,你還沒放棄嗎?”


    事實上,他的稱呼算得上冒犯。


    但伊斯沒生氣,眼前這位安德森家族新崛起的年輕後裔,他肆意妄為,有些目中無人的囂張氣焰在血族中鬧得人盡皆知。


    不是沒人想給他一番教訓,奈何對方背景大,實力強,真是動也動不得,打也打不過,隻能捏著鼻子陰陽一聲——小伊斯。


    偶然想起他這個頭銜,伊斯本人都感到好笑,所以對於這位年輕後裔口頭小小的不敬,選擇大度原諒。


    “我的事,你少管。”伊斯說完,從階梯回到看台,如尋常好友般,另起話題問他,“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


    “那是當然的,不過消滅區區幾個低級吸血鬼而已。”


    萊諾沒有在黑木棺的事情上糾纏,嘖了一聲,接著說,“隻不過,今晚遇到一隻煩人的老鼠。”


    他聲稱煩人,神情卻無多大變化,可見所謂的“老鼠”對他沒造成任何影響。


    伊斯稍稍一思考,便有所猜測。


    “你的意思是,教堂那邊派人了?”


    萊諾沒否認,用一貫散漫的語調回答,“除了他們,還能有誰?見到吸血鬼跟見到殺父仇人一樣,那眼神......真是令人火大啊。”


    他毫不掩飾對吸血鬼獵人的厭惡。


    這很正常,吸血鬼和吸血鬼獵人就像是貓和老鼠,本身就是敵對的關係,千百年來難以達成和解,對彼此都恨不得除之欲快。


    唯有戰爭能短暫的緩解彼此的氣焰。


    但也隻是短時間內維持和平假象。


    對於血族和吸血鬼獵人千百年來的不和,伊斯作為吸血鬼伯爵,屬於中立派。


    兩方的戰爭毫無疑問,有輸有贏,多數時候,先天優勢強悍的血族要占據巨大優勢,吸血鬼獵人打著消滅吸血鬼的旗號,也改變不了人類的事實,身體本質是孱弱的。


    但是,人類這種生物就像打不死的小強,吸血鬼一時的戰勝,不代表永遠的壓製。


    現如今,血族實力降低就是最好的證據。


    在此基礎上,伊斯才提倡與人類和解,畢竟損敵一千,自傷八百,倒不如相安無事來得省事。


    可惜,伊斯的意見隻代表一部分血族,大部分血族對人類的態度就是獵物,吸血鬼獵人則是會咬人的獵物,讓卑賤的獵物踩到頭上,自喻高貴的吸血鬼死都不可能咽下這口氣。


    萊諾也屬於後者。


    伊斯改變不了他的想法,轉了轉拇指的板戒,語氣平和地告誡道,“現在還在休戰期,你別做的太過。”


    來自純血吸血鬼的威壓降下,地底的低級吸血鬼全數熄了聲,地下室內一時安靜。


    萊諾唇角勾起,麵上毫無畏懼,他可不是嚇大的,慢悠悠與施壓的黑發男人擦肩而過。


    空氣裏,隻輕描淡寫留下一句。


    “伯爵大人,我的事,你也少管。”


    ————


    清晨,天色蒙蒙亮。


    警衛隊整裝待發,在安格斯警長的一聲令下,再度朝黑木林出發。


    小鎮居民當中,無論是起早上班的,還是出門買菜的,對此都見怪不怪的。


    反正,芙蕾雅找不到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據說,她的父母都心如死灰,快放棄找人了。


    隻不過,這一次尋人,好像和以往不同。


    菜市場裏,有人碰見米勒太太,拉著她問,“米勒太太,我剛可看見了,你家兒子和警衛隊一起走了,這是怎麽回事啊?”


    米勒太太心裏正擔憂自家兒子,哪有閑情和旁人說三道四,她又不是事事兜不住的大嘴巴,隨口把八卦的人全打發了。


    隨行的人當中,除了丹尼斯,還有安雅。


    也有人去問安雅的媽媽,但戴維爾太太也不是好招惹的,一句麵無表情的“關你屁事”,把人懟的啞口無言。


    從兩位家長口中都得不到答案,居民們也無趣散開了。


    這一特別的消息,也傳到教堂,傳到蘭斯耳中,他正在餐桌吃早餐,是教堂的仆從為他準備的,連奧爾多的狗糧都有份。


    在這裏,蘭斯不用為吸血鬼擔憂受怕,也不必為連累丹尼斯繼續愧疚,心是安定的。


    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洛維爾。


    昨天中午,蘭斯帶上行李和狗來到教堂,想暫住一段時間,善良的青年毫不猶豫伸出援手,讓他有些感動。


    唯有一點,在蘭斯提及虞歡是吸血鬼時,青年神情驟變,溫和的臉再也沒了笑。


    那一瞬間,蘭斯無法形容他的眼神。


    隻是覺得渾身發冷,說不出一句話。


    青年當時的狀態,和在花園後廚時一模一樣,像是陷入魔怔,眼神浮現出血淋淋的仇恨和痛楚。


    當晚,洛維爾離開後,蘭斯才在教堂長老口中,得知了關於他幼年承受的一切。


    蘭斯沒有父母,聽到洛維爾的經曆,同情歸同情,但無法共情。


    一時之間,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從未有過可憐,還是得到又失去顯得更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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