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烏雲密布,雷聲轟隆,淅瀝瀝的雨悄然落下。


    又是一個下雨天。


    秋天的雨,有些冷。


    臨近畢業,大學校園路上,總會響起行李箱輪子咕嚕咕嚕駛過的聲音,有的人往外走,有的人往裏來。


    “嘟嘟嘟——”


    口袋裏,手機連續振動不停。


    青年停下手中的筆,摘下護目鏡放到桌麵上,轉身走出了實驗室。


    伴隨著雨聲,電話那頭傳來聲音。


    “你現在在哪呢?婚禮都快開始了!”


    青年倚靠在牆邊,麵色平淡,“哥,我在學校,而且不是我結婚。”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來了?”那頭的親哥氣急敗壞,“說好的給高盛當伴郎呢?你嘴裏還有一句真話沒!”


    他回 : “我要學習,沒空。”


    “你放屁吧!盛明鈺。你以為我是老爸,會被你這口頭花花給糊弄過去?!”


    電話那頭的怒吼,如有實質。


    盛明鈺微微蹙眉,把手機拿遠了些。


    他話不多說,拍了張實驗室的照片。


    另一邊,收到照片的盛初棠啞然,嘀咕了一句,“我靠,居然真在學校。”


    “不說了,掛了。”盛明鈺道,“別煩我。”


    盛初棠睜大眼睛,氣得不行,又無可奈何。


    *


    外頭,婚禮已經開始了。


    優美輕緩的音樂聲響起,新娘身著潔白的婚紗,笑容柔美,挽著父親的手,在長長的紅毯上走向新郎。


    底下的賓客笑容滿麵,都在祝賀這對新人喜結連理。


    盛初棠坐在台下,同樣是西裝革履。


    原本高盛請求過他,希望他能當伴郎。


    那時,俞倩也在,她挺著個大肚子,眼神卻死死盯著他們交握的雙手。


    一瞬間,盛初棠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不著痕跡抽出自己的手,如以往一般笑嗬嗬的,然後拒絕了高盛。


    男人眼底劃過失望,低落的複雜情緒。


    盛初棠以為自己會在意的。


    可實際上,他隻覺得尷尬。


    不知從何時起,他年少無知對高盛的那些情感,如同往日雲煙,竟全數散了個幹淨。


    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心亦是如此。


    據高盛所說,他受托去照顧醉酒的俞倩,結果盛明鈺拍拍屁股走人,把他落下了。


    於是乎,一個晚上,俞倩霸王硬.上弓。


    好巧不巧,一擊即中。


    俞倩後來懷孕了。


    高盛分手的話,徹底咽回肚子裏,糊裏糊塗就要和俞倩從戀愛走向婚姻的殿堂。


    婚禮前一晚,高盛把所有事告訴了盛初棠。


    包括,他其實心有所屬的隱情。


    如果盛初棠願意,他們可以私奔!


    盛初棠的內心os : ......謝邀,但醜拒!


    就俞倩那個戀愛腦瘋批,他真和高盛私奔了,他半夜睡覺估計都要睜著一隻眼睛。


    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反正他還有一個弟弟,不急不急。


    巧了,盛明鈺也是這麽想的。


    傳宗接代的事情交給親大哥,他的一生準備貢獻給偉大的科研事業,力求為祖國奉獻一生。


    聽到他的理想,盛家夫妻淚流滿麵,表示全力支持,盛初棠笑了,大笑特笑,還抹了把眼角笑出來的淚花。


    “我都不知道,你還這麽會講笑話!”


    “講真的,電視劇沒你演,我都不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科研事業,奉獻祖國?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麽不說你要上月球啊!”


    親哥的調侃如雷貫耳,但好歹是善意的。


    但外界的惡意和嘲笑,才是無孔不入。


    盛明鈺麵無表情,不做任何解釋。


    言語終究是匱乏的,盛明鈺用實際行動,狠狠打臉了所有人。


    他在國內京都大學攻讀完物理係,後自費奔赴國外頂尖大學量子物理學係攻讀博士,從事量子光學研究,2028年博士後畢業後,年僅28歲的他直接受聘京都大學物理學院,成為當時京大最年輕的教授和博士生導師。


    僅僅不到兩年的時間,他帶領整個科研團隊為世界量子物理學研究做出了卓越貢獻,還被國際期刊《科學》評為十個“中國科學之星”之一。


    盛明鈺的親朋好友,甚至曾共事過的同事,都猶與榮焉。


    ......


    後來的後來,盛明鈺歸家次數越來越少。


    但再大的榮譽加身,萬家團圓的春節,他也放下了繁重的研究和工作,回家一起過年,一起吃團圓飯。


    新的一年,盛明鈺剛滿30,而盛初棠已經35了,一個是科研界天才,一個接手了父母的麵館,全國連鎖經營,賺得盆滿缽滿。


    不過,兩人全是單身狗。


    別說結婚,連個女朋友都沒談。


    寡得讓人驚歎連連。


    所謂先成家後立業的理論,在兩人身上碎了一地。


    但是沒人不羨慕盛家夫妻,兩個兒子都這麽有能力,下半生可以安心享清福,壓根不用愁了。


    再說窮鬼單身漢,才是大齡剩男。


    但是盛家兩兄弟這種單身高富帥,完全是黃金王老五的典範,倒追兩人的女孩隻多不少。


    吃完團圓飯,兩兄弟對視一眼,有意避開婚配話題,紛紛騎上小電驢,去外麵兜風。


    除夕之夜的煙花響徹夜空,盛大奪目。


    盛初棠問 : “你今年待幾天走?”


    盛明鈺說 : “三天。”


    聞言,盛初棠的聲音透著高興,“正好,後天媽給你約了好幾場相親,你這次可不準推了。”


    盛明鈺 : “......”


    沉默了會,他改口道,“我明晚走。”


    說完,在盛初棠震驚加白眼,即將口吐芬芳的表情下,他又以勸誡似的口吻叮囑道 : “哥,長幼有序,我早說過不結婚了,為了我們老盛家的香火,你也老大不小了,幹脆從了爸媽的心願,找個人好好過吧。”


    盛初棠當即一聲 : “我呸!”


    “你別想了。”他呲個大牙,幸災樂禍地笑著說,“我和爸媽攤牌了,說我是gay,要媳婦沒有,再逼,我就出櫃!”


    “我們全家的希望,隻有你了,明鈺。”


    盛明鈺眼神古怪 。


    “......哥,難道你真的?”


    “當然不是。”盛初棠一巴掌拍他腦門,笑罵道 : “權宜之計,懂嗎?”


    盛明鈺拿起手機晃了晃。


    “哥,我錄音了。”


    盛初棠目瞪口呆,“......”


    “不是,明鈺你真就清心寡欲,對女孩子一點興趣都沒有嗎?”他開始循循善誘,“研究這種東西,冰冷乏味,你生活上總需要個知冷知熱的人關心你,聊聊天吧。”


    夜晚的風很大,盛明鈺抬眸,望著漫天飛舞的煙花,唇角多了一抹笑。


    “今晚的煙花很漂亮。”


    沒頭沒尾的話,讓盛初棠一臉懵。


    “而且哥,我心裏有人了。”


    “......”


    盛初棠愣了愣,腦子好半會兒才轉過彎,眼睛猛地一亮,立刻道,“誰啊!你告白了嗎?她喜歡你嗎?她現在在哪?”


    “我告白了,我們在一起了,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她.....不見了。”


    “哈?不見了是什麽意思!”盛初棠不得其解。


    “她出國了?還是和別人在一起,把你拋棄了?又或者被人口拐賣了? ”


    “不是,你好歹給個話啊!別把人胃口吊起來又不負責了。”


    風肆虐的吹,額頭淩亂的發遮住了眉眼,盛明鈺把車停下,一步一步走向海岸邊上。


    夜色朦朧,海風寒冷。


    身後,是盛初棠疑惑的詢問。


    “明鈺,烏漆麻黑的,你停在這裏做什麽?”


    他說 : “睹物思人。”


    盛初棠 : ?


    他摩挲了下發涼的手臂,不死心道 :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她不見了是什麽意思。”


    “這不重要了。”


    盛明鈺輕聲的呢喃散在風裏,眼裏卻是深不見底的偏執和瘋狂。


    “......我會找到她的。”


    而且,也不止我一個人在找她。


    他眉眼舒展,輕輕勾了勾唇。


    姐姐,新年快樂。


    ——


    同一片夜空下。


    恢複記憶的男人麵容籠罩在森然的鬼氣下,漆黑的雙眸隱匿在暗處,宛若陰間駭人聽聞的鬼魅。


    賀嶺滿麵寒霜,卻垂眸淺笑。


    一縷青煙似的黑氣繚繞在指尖,指腹輕輕一碾,轉眼又消失殆盡。


    三千世界,無奇不有。


    是啊,沒關係。


    他會找到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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