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炎扶起尹琛靠在樹幹上。


    目光落在拉長的樹影上,尹炎抬眸,發現原本明媚的天一點一點暗了下來。


    虞歡和賀嶺也發現了。


    就在兩人抬頭的空隙,一低頭,好家夥,小莊菲又不見了。


    “她到底還要搞什麽鬼!”賀嶺眉頭緊蹙,望著眨眼間出現的黑夜,隻覺煩躁。


    天色暗下來那一秒,幻境突然發生了扭曲。


    虞歡想要起身,卻被小虞歡死死拽住。


    “拉住我的手!歡歡——”


    賀嶺驚慌叫喊的聲音近在咫尺,又仿佛遠在天邊。


    虞歡手是伸出去了,可賀嶺的身影閃了閃,她最終隻撈到一片空氣。


    ......


    “汪汪汪——汪汪汪——”


    “嘰嘰嘰,嘰......嘰嘰嘰——”


    草叢裏老鼠在不停竄動,雜毛小狗跑出孤兒院鐵門,吐舌汪汪叫喚起來。


    黑夜下的孤兒院是一片廢墟和狼藉,早早沒了人煙。


    “這是,我們這是出來了?”


    尹炎扶著哥哥尹琛,兩人頗感夢幻,發生了什麽,怎麽出來了?


    “她......他們呢?”


    尹琛卡殼了一瞬,攥緊了尹炎的手臂。


    尹琛掃視一圈後,麵色有些凝重。


    “怎麽會!他們好像沒出來......”


    結果他話還沒說完,高挑的男鬼煞氣衝天,麵無表情的出現在兩兄弟麵前。


    他手臂微抬,似乎要抓住什麽人,姿勢看上去怪怪的。


    雙方對視下,氣氛多少有點尷尬。


    “她,沒出來嗎?”


    沉默幾秒,尹琛抿了抿蒼白的唇,聲音又低又沉。


    事實明擺在麵前,隻有虞歡消失了。


    尹炎沒說話,賀嶺麵色陰沉,眼睛不知盯著哪裏。


    ......


    另一邊,虞歡也發現自己又落單了。


    所以,是專門逮著她薅羊毛嗎?


    她心底冷笑。


    原本被破壞成廢墟的孤兒院消失了,出現在虞歡眼前的是完整無缺的孤兒院。


    她手裏還拉著小虞歡的手。


    她試圖掙脫開,但小虞歡抓得很緊,似乎是害怕。


    “院長媽媽!院長媽媽你不要走——”


    “嗚嗚嗚嗚,院長媽媽,你騙人,你說過要陪我們長大的......”


    “我不相信,院長媽媽你起來啊,你起來——”


    耳邊是孩童悲戚痛苦的叫喊聲,眼前是生活氣息濃厚的房間,床榻上躺著的女人雙眼緊閉,眼下青黑,疲態盡顯。


    她手掌如同脫力一般垂在床沿,好似了無聲息。


    正是逝去的院長媽媽。


    所有大大小小的孤兒們圍在她身邊,或牽著她冰冷的手,或聲淚俱下撲在她身上,試圖將“沉睡”的院長媽媽喚醒。


    虞歡靜靜地看著。


    很快,小虞歡自動鬆開她的手,亦是淚流滿麵跑了過去,中途還因太著急摔了一跤。


    虞歡也看到了哭泣的小莊菲。


    還有門口陰影下,那個男人若隱若現的身影。


    虞歡一看便知,男人是院長媽媽的老公。


    場景變換的很快。


    上一秒小孩們還在哭,下一秒她就看到他們就出現在街頭,身上穿著髒兮兮的衣服,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腿腳青青紫紫,傷痕累累,觸目驚心。


    虞歡心頭微顫,隻看了一眼,不敢多看。


    他們沒有聚集在一塊,而是分散在各個地方,大多是人潮擁擠的街道,以弱小卑微的姿態乞求好心的路人。


    可這得來不易的錢財,最終還是才落入院長手上。


    孩子們縮手縮腳像個鵪鶉一樣,忍受著男人的唾罵和不滿的嚷嚷。


    酒瓶摔裂在地麵上,男人臉上橫肉抖動,邪笑時眼睛眯成一條小縫,摸著小男孩小女孩的手,無視他們尖銳崩潰的哭泣,往屋裏拉拽。


    虞歡臉色鐵青,攥緊拳頭,手指關節隱隱發白,眉眼間更是陰鬱暗沉。


    “夠了,莊菲。”


    “你到底想幹什麽?”


    隨著回憶的推進,虞歡的記憶開始複蘇,但她心中並無欣喜,反而因為無力阻止一切而感到一陣陣的窒息。


    小虞歡生得漂亮,男人的確覬覦,多次想動手動腳,但都控製了下來。


    不同於對其他小孩的無情和殘忍,身為院長的男人甚至好吃好喝供養小虞歡。


    小虞歡一開始還滿心忐忑,但慢慢又放下了戒心,享受著其他小孩的羨慕嫉妒恨。


    直到有一天,她偷聽到男人打電話,這才知道男人要把她賣掉。


    小虞歡嚇壞了。


    她試圖逃跑,但很快被男人抓了回來,甚至找其他小孩對她進行看管。


    不過上天對她大概有所眷顧,在某天男人放低戒心讓她出來時,她借上廁所的空檔,爬窗逃跑了。


    之後孤兒院的事情,被她拋諸腦後,再也不願提起。


    逃跑後的她,自然不知道看管不力的小孩們難遭了一頓毒打。


    其中,就有莊菲。


    而男人認出了莊菲,回想起過往孫靜被救的事情,又聯想到如今小虞歡的逃跑,對她的遷怒最為嚴重......


    “姐姐,我好痛啊......”


    “為什麽歡歡要跑,明明院長對她最好,不是嗎?”


    “明明院長對她,比我們所有人都要好,她不用挨打,不用出去討錢,還有人陪她玩,為什麽要跑呢?”


    “該跑的,應該是我們才對......”


    女孩的質問回蕩在虞歡耳邊,一遍又一遍,略帶天真的質問中夾雜著哀怨和嘲諷,衝天的怨氣直擊人心,仿佛要將虞歡壓垮。


    小莊菲並不知道男人要將小虞歡賣掉,對小虞歡的好不過是噩夢來臨前的寧靜,一擊就碎。


    和記憶不同的是,虞歡發現白光一閃,幻境中的小莊菲發現了小虞歡,成功阻止了小虞歡的逃跑,避免了那一頓毒打,還有替虞歡被賣出去的命運......


    可在小虞歡即將被送到男人手上時,她竟然掙脫開小莊菲的手,徑直朝虞歡跑了過來。


    “救我!姐姐——”


    小虞歡臉上毫無血色,躲到虞歡的身後,向她求救。


    “所以,你要救她嗎?”


    “姐姐。”


    小莊菲麵色寡淡,淤青的嘴角牽扯出一抹笑,安靜站在她前方,瘦小的身軀遍布毒打導致的傷痕,淚水悄無聲息從她眼角滑落。


    對比身穿小花裙,隻是臉部沾染了些許灰塵的小虞歡,小莊菲像是被全世界拋棄的小可憐。


    這一場景,是人都會更偏向小莊菲。


    虞歡也的確邁開步伐,慢慢走向小莊菲。


    見狀,小莊菲黯淡的眼睛浮現亮光,笑著張開雙手跑過來,似乎想要擁抱她。


    而轉機就出現在一瞬間。


    虞歡斂眸閃到一旁,避開了小莊菲的手,提溜起她的衣領,擋在自己麵前。


    一股狠戾的黑氣刹那間,穿透了小莊菲幼小的身軀。


    小莊菲不可置信睜大雙眼。


    隨後,她消失在虞歡手中。


    現場,隻剩下先前求救的小虞歡和虞歡兩人。


    小虞歡愣愣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虞歡卻不被她的表象迷惑,冷冷道,“好了,莊菲,你不用在裝了。”


    話音剛落,幻境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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