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除了偶有一兩聲狗吠,安福小區的夜顯得寂靜無聲。


    九棟六樓602。


    高芸已經睡下了,虞歡的房間還亮著燈,她手裏正拿著手機。


    說來這手機雖是她生前持有,但手機上的聯係人頁麵,以及一切社交平台上的相關記錄全部沒了蹤影,像是被人刻意刪除一般。


    時間已經來到一點半。


    她微信上卻彈出好幾條信息,是之前新加上的那幾人,信息大差不差都是問她到家了沒。


    虞歡一一回複 : 〔到家了。〕


    他們的頭像各有特色,挺好認。


    周燃的頭像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大貓,徐澤一的頭像是一張財神圖。


    馮在宇的頭像是一個熱血日漫人物,林芊芊的頭像是一個可愛的動漫少女,顧念辭的頭像是淺藍色的天空。


    讓虞歡覺得好笑的是程遇青的頭像。


    一朵盛放的純白蓮花上施施然寫上四個大字——心如止水。


    是典型的家長輩愛好頭像。


    “叩叩叩——”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輕微的敲門聲。


    這把虞歡嚇了一跳。


    “歡歡,別怕,是我。”


    來人的聲音刻意壓低,是直擊人心的溫柔低沉。


    虞歡一聽就認出了,是賀嶺。


    得到她的許可,某個男鬼走了進來。


    虞歡問他 : “大晚上的,你怎麽來了?”


    賀嶺自然而然坐到她床上,哼了聲,“我要再不來,你的小命可就沒了。”


    虞歡一下驚住,支支吾吾地問,“你,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不是!賀嶺怎麽會知道的?


    賀嶺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歎了口氣,神色溫和地說,“你先別急,我能......冒昧問一個問題嗎?”


    他這般客氣,讓虞歡感到奇怪。


    “你問。”


    他輕咳了兩聲,似乎是怕觸碰她的忌諱,語氣透著點小心翼翼,“歡歡,你,你生前是發生了什麽事,才變成這樣的?”


    簡而言之,問她的死因。


    虞歡無奈道,“我忘了。”


    “忘了?”賀嶺臉上沒有驚訝,是意料之中的了然和沉思,“那除此之外的記憶,你還記得嗎?”


    虞歡搖頭,沒有隱瞞他,直說道 : “很模糊,我記不起來。而且隻要往深去想,腦子就特別痛。”


    “所以,我的小命岌岌可危,和我沒了記憶這事到底有什麽關係?”


    賀嶺看著她懵懵的小臉,微微抿著唇,語氣凝重道,“那關係可大了。”


    “正常來說,但凡鬼怪逗留人間,必定是生前存在執念,若是執念消失......便會魂飛魄散。”


    “按照你現在記憶模糊,死因不清的狀況,根本不存在執念一說,所以你的身體才會變淡,開始一點一點開始消失。”


    聽他這麽一說,虞歡先前不懂的全明白了,但新的煩惱的是,尋找記憶這事,她完全沒有頭緒。


    像是知道她的所思所想,賀嶺沉吟片刻後說,“歡歡,如果你暫時沒法找到記憶,要想阻止魂體消散,或許可以試試另一個方法。”


    虞歡說 : “什麽方法?”


    賀嶺坦然道 : “產生新的執念。”


    虞歡聞言愣住,“新的執念? 這,這種東西要怎麽整啊?”


    賀嶺深深地看著她,嗓音意味不明道,“譬如愛而不得。”


    虞歡蹙眉,仍是一頭霧水她知道愛而不得是一種執念,可然後呢?


    難道要她突然去愛上一個人,被對方拒絕,所以愛而不得,產生新的執念嗎?


    這事情有點子離譜。


    【宿主,這個方法......或許可行。】


    縱使002不喜虞歡與小世界裏的人產生過多聯係,但這一切在她的安全麵前,都要往後放。


    虞歡卻對002歎道 :【可行是可行,但關鍵是愛上一個人可不是想愛就愛的事情!再說,我現在是一個鬼,認識的人都有限,更別提愛不愛了。】


    她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鬼命有一天還能和愛情扯上關係。


    “你在想什麽呢?這麽認真?”


    看漂亮女鬼板著個臉,一副糾結不已的模樣,賀嶺笑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試圖把她的注意力拉回來。


    “我決定了。”虞歡說。


    賀嶺一愣,又聽見她說,“新的執念什麽的還是算了吧,我看看能不能把記憶找回來。”


    聽完,賀嶺頓覺可惜,“你確定嗎?可是一回想的話,你不是說會頭疼嗎?”


    虞歡說 : “是會頭疼,但我不算完全沒記憶,我還記得一些特殊的地點,去那些地方找一找,或許對我找回記憶有所幫助。”


    “至於新的執念,什麽愛而不得,這種東西太沒方向感了,我搞不來,隻會浪費時間而已。”


    賀嶺暗戳戳道,“話不是這麽說,我知道你很難找到實驗對象,我們是朋友,我不介意你拿我當小白鼠。”


    他的聲音很輕,似是不經意提起,但看向她的眼神卻充斥著隱晦的情愫。


    賀嶺提出這個想法,可不願便宜別人。


    在虞歡出現之前,賀嶺死前的執念不深,亦是處於即將消散的階段,可他並不在意,活與不活對他而言意義不大。


    但她突然來到他身邊以後,對她的關注,好奇,探究依舊淺淺的喜悅,漸漸構成了一份新的渴求和欲望。


    他想留在她身邊。


    慢慢的,這份渴求催化成了執念,而她的遲鈍和拒絕,讓賀嶺痛苦壓抑的同時,他那瀕臨消散的魂體在逐漸凝實。


    他渴望得到她的在意,她的喜歡,她的愛意,但流水有意,落花無情,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一點一點滋生出他的愛而不得。


    也是這份愛而不得,讓他擁有能夠繼續逗留人間,擁有守護在她身旁的資本。


    所以即便愛而不得,他也甘之如飴。


    賀嶺知曉虞歡麵臨消散的困境,第一時間就想到這個方法。


    他希望她能夠主動了解他,把他當成一個可以付諸情意的男人,而不是一個簡單的男性朋友。


    如果實驗對象是他,那她絕不會愛而不得,因為他亦深愛她。


    可為了她能夠“愛而不得”,那他絕對是最佳的配合對象。


    說白了,賀嶺私心裏還是期許著,她能如他一般,對他多些友誼之上的愛意。


    “這不好,賀嶺。”


    虞歡的聲音把浮想聯翩的男鬼拉回現實。


    “正因為我們是很好的朋友,我更不能拿你當什麽實驗對象,這對你太不尊重了。”


    說這話時,她神色罕見多了幾分嚴肅。


    賀嶺苦笑,這種尊重他不需要!


    他壓下私心,終究是對她的擔憂占據了主位,狀若不在意地笑笑,說 : “你說的對,那就算了......”


    “差點忘了問,你在之前的酒店裏......還有其他認識的鬼嗎?”


    虞歡 : “沒有啊,就你一個。”


    賀嶺皺了下眉,“那就奇怪了,有一個女鬼說是你朋友,她還叫我給你帶話。”


    虞歡微怔,“什麽話?”


    “她說,她想和你見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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