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陣夜風吹過,月色下的韻蘭苑輕覆上一層霜色。


    沉雲山並沒有把小院的真實情況和白家兄妹透露出去,對白錦鈺道,“為了避免引起恐慌,還望白公子和白姑娘將苑內的仆婦小廝先清出去。”


    聽完,白錦鈺點了點頭,白錦繡站在原地,叉著腰立馬發話,“你們都先別幹了,通通出去。”


    一眾下人愣了一下,感到疑惑。


    但是主子都發話了,而且大少爺也沒有反對,隨即齊聲應了句“是”,便慢慢退出了韻蘭苑,不做過多停留。


    白錦繡自然也沒有留下來的想法,低聲對白錦鈺道,“哥,我們也出去吧,他們有本事就交給他們好了,在裏麵待著我們也幫不了什麽忙的。”


    “這……”


    他麵露猶豫,好似覺得不妥。


    “白公子,你們也先行出去吧。”沉雲山開口了。


    白錦繡:“走吧,哥!”


    白錦鈺慢了她幾步,輕笑道,“那就麻煩幾位道長了。”


    沉雲山抬眸,緩緩道,“分內之事。”


    見他們走遠,他又轉身對緊握紅傘的少年說,“柳東,你也一並出去吧。”


    “啊?”柳東突然被叫愣了一下,看著幾人嚴峻的神色,也知道他呆在這裏隻有添亂的份,沉默片刻,還是點頭了。


    “…好。”


    “那這傘?”


    “這傘我拿著。”


    時安並不想把紅傘交出去。


    “……哦,好。”


    帶不走紅傘,柳東也不再糾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無關人士都離開後,沉雲山一行人也不耽擱,兵分四路,手持羅盤靠近苑內鬼氣最重的地方。


    徐有蓉進了白錦繡的閨房,那個執念頗深的畫皮鬼正在此處。


    白錦繡的閨房很大,飄散著女兒家的芳香,布置擺設精致唯美。


    她的注意力卻全在精美的梳妝台上,更準確來說,是那麵鑲著花邊的立式銅鏡上。


    ……


    時安去了後院,看著手上墨色的羅盤搖擺劇烈,這裏還真是死了不少人啊。


    察覺到什麽靠近,他掀了掀眼皮,長劍出鞘,銀光乍現,帶起一陣凜冽的風劃過樹梢,伴隨著幾聲刺耳的尖叫,一陣黑氣散去,幾隻小鬼了無生息。


    還沒完,很快他又被幾團漂浮半空的黑影團團圍住了。


    時安暗暗感歎,真是小鬼難纏啊。


    也不知這白大小姐是怎麽安穩活到現在的。


    ……


    韻蘭苑內除了白錦繡的獨居的主院,別院是下人們居住的地方。


    別院一角雜草叢生,沉雲山撥開雜草,被巨石封口的枯井映入眼簾。


    “師兄,就是這裏了嗎?”


    時安蹙起眉頭,帶著紅傘也過來了。


    這裏的陰氣最是濃厚,卻無半個鬼怪,好似被什麽鎮壓住一般,蠢蠢欲動。


    【呼……】


    要說陰氣對凡人無益,對鬼魅妖物就是大補之物了。


    不知不覺中,一縷接一縷的陰氣溢入紅傘,虞歡闔上雙眸,唇角上揚,漂亮的小臉熠熠生輝,透著說不出的愉悅和享受,眼尾的淚痣越發紅豔,引人奪目。


    隨著陰氣地瘋狂注入,小豔鬼一呼一吸間,陰氣充盈著她原本虛弱至極的身軀,變得越發瓷實起來。


    而紅傘也開始發出微弱的光芒,也讓時安和沉雲山察覺到異樣。


    “師兄!”


    “嗯。”


    見狀,沉雲山從腰封間掏出幾張符紙,隨手一擲,金黃色的符紙恍若瞬間有了生機一般,團團圍住光芒愈盛的紅傘。


    他咬破指尖,兩指並攏,以血代墨,繁複的咒印緊緊鎖定了符紙,刹那間金光壓過紅光,透明的符紙牢牢融進紅傘內。


    那陣微弱的紅光消失了。


    陰氣的突然中斷,讓虞歡心生疑惑之際,她剛蹙起眉頭,近在咫尺的金光襲來,引得她慌忙避開。


    金光擦肩而過那一刹,她皺著眉悶哼一聲,左手顫抖地捂住右肩,嘴角緩緩溢出一絲血色。


    【臭道士……】


    “師兄,她還在裏麵呢!”


    時安眉頭緊蹙,一下慌了神。


    “……”


    沉雲山也反應過來,抿直唇角,黑眸劃過一絲無措,為了防止紅傘這等邪物滋生異端,他沒多想下了封印,卻忘了……


    那小豔鬼還在裏麵。


    紅傘在外部被人下了封印,虞歡以為自己沒法出去了,垂下眼簾,心如死灰,卻未曾注意到——


    她的身體慢慢虛化成紅光,一點一點脫離了紅傘內部……


    抬眸間,害她受傷的兩個臭道士近在眼前,都愣愣地看著她,麵露驚色。


    虞歡環視著四周,怔怔地抬起雙手,她出來了?


    怎麽會!


    她睫毛微顫,指尖蜷了蜷,紅色的光點從掌心飄散開來,消失在她眼前。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時安上前一步,瞥見她唇角沾染的血色,心髒微縮,克製住詢問的衝動,艱難道,“你,是怎麽出來的?”


    “……”


    虞歡抹去唇角血漬,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


    她不想回答。


    沉雲山繞過麵色發白的時安,來到她麵前,垂首,薄唇微啟“…抱歉。”


    “……”


    虞歡麵無表情地看著麵前的罪魁禍首,雙唇緊閉,半晌隻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滾開!”


    她還在紅傘裏麵,對紅傘下了封印無異於直接要了她的命。


    她修煉本就不過關,如果她沒有躲開,等待她的隻有灰飛煙滅……


    即使躲開了,她被封住了出不來,也隻不過是等死罷了。


    無論怎麽樣都好,虞歡想活下去,這是維持她在這個世界的信念。


    沉雲山這麽做,直接踐踏了她的底線。


    虞歡根本壓製不住內心的戾氣,若不是勢弱,她必定將他吸幹,隻剩一具軀殼,好消了心裏源源不斷的這股惡氣。


    小豔鬼發紅的雙眸裏,透著隱隱的恨意,宛若一把利劍刺進青年道士的心裏,紮得生疼。


    沉雲山抿著失了血色的唇,眼神罕見地溢出一絲脆弱和茫然。


    為了抑製紅傘利用陰氣滋生邪氣,他下了封印,他不後悔。


    由於彼此針鋒相對的立場,被她厭惡或憎恨,他也清楚會有那一刻的。


    隻是他沒想到來得這麽快……


    還是因自身的忽視,才導致她受傷,被她厭惡…


    沉雲山理解,但是心底的刺痛和酸澀超乎他的預料,他想做點什麽。


    不求得她的原諒,但是他想做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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