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色皎潔,月光淡淡傾灑下來,街道四下無人,襯得陽城越發寂靜。


    時安早早入睡了。


    鬼魅偏愛夜間行,虞歡自然還是清醒的。


    她悄然從紅傘裏現身,出現在屋內,拿起地上的紅傘,低頭細細撫摸一番,端的是細致溫柔。


    屋內窗扉緊閉,隻聽得見外頭的風聲呼呼作響,她輕輕推開了窗,倚坐在窗前,望著夜空的明月,有些惆悵。


    人間城鎮的確繁華熱鬧,但這裏的靈氣遠比不上深山野林裏的靈氣純粹充足。


    受他們四個道士的監視,她幾乎無時無刻不是待在紅傘裏。


    人再多也無用,她吸不到一絲一毫的精.氣,不是不行,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那日山神廟內,被劍氣和符火擊落焚燒的痛感,時玉和徐有蓉冷淡厭惡的語氣,還縈繞在她的腦海當中,始終揮之不去。


    她隻是選擇壓在心底,卻從未忘記。


    畢竟,她們鬼魅這種邪物,最是記仇了……


    得不到足夠的靈氣補給,吸不到凡人的精.氣,吃不了凡人的心肝,單單靠沉雲山輸送給她那點靈氣,根本不夠。


    虞歡承認,和他們待在一起的這些天,的確看得出他們不是所謂的壞人。


    他們會慢慢尊重她,和她互動,各有各的優點。


    時玉很機靈可愛,偶爾的幼稚很有趣。


    徐有蓉口嫌體正直,氣性急卻講義氣。


    時安麵冷心熱,偶爾擰巴,但知錯就改。


    沉雲山冷淡安靜,卻穩重踏實,令人安心。


    【但……也僅此而已。】


    小豔鬼心心念念的還是修煉一事。


    人鬼殊途,他們所做的一切,終究和她想要的……差之千裏。


    思緒一閃而過,她又想起柳東。


    少年為了再見她一麵,離了柳娘他們,跟著沉雲山一行人走了這大老遠,偶爾被“擠兌”,被“陰陽怪氣”,也始終保持著淡定。


    從未抱怨過,一句都沒有。


    想到這,虞歡突然很想見他一麵。


    正好時安今晚早睡,難得沒有在紅傘上貼符紙,的確是個好時機。


    ——


    柳東住在上等廂房一號間,在三樓最裏邊。


    虞歡抱著自己的紅傘,出現在這裏時,明顯看得出區別。


    相比時安的二號間,一號間的布置和環境更舒適奢華,她見識少,但也能分辨得出房間內的淡香,牆壁上的書畫琳琅,床榻帳幔的質感實屬不凡之物。


    她伸手撥開珠簾,慢慢走向裏邊的床榻,帶著點許久未見的期待。


    【有可能,他和時安一樣,也睡了呢?】


    【現在過去叫醒他,好像不太好。】


    【但之後,再想找機會溜出來……可能性好像不大。】


    叫還是不叫呢?


    兩種念頭在小豔鬼腦海裏徘徊,漂亮的小臉一皺,有點糾結。


    “是誰在哪?!”


    原本安靜的床榻內,突然傳出一聲冷淡驚疑的聲音。


    柳東被吵醒了。


    他向來眠淺,即使屋內動靜再小,他也難以安穩入睡。


    何況來人一開始也不是個動靜小的,小碎步倒騰得聲音還挺大,轉轉悠悠地,好像在這看看,又去那看看。


    好奇心還蠻大。


    聽見他的聲音,虞歡的眼睛亮了亮,她哪裏知道是自己把人吵醒的,隻清楚對方現在還沒睡,這下她不用再糾結了。


    “柳東,是我。”


    陌生卻又熟悉的聲音,引得冷臉的少年一愣,還未反應過來,那人眉眼彎彎,笑著掀開了床幔,探出個小頭。


    四目相對之下,小豔鬼純粹動人的笑顏映入眼底,柳東瞳孔微縮,攥緊被褥的指尖都在顫抖。


    是她……


    歡歡,是歡歡……


    是夢嗎?


    又見到她了。


    “柳東,你……額——”


    虞歡懵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少年笑著拽住手臂,緊緊攬入懷裏,落在腰間的手臂溫熱有力。


    紅傘“啪”地一聲,落地了地上。


    她單膝跪在床榻上,眨巴著眼,少年下巴搭在她的頸窩。


    虞歡垂眸,想看一看柳東的神情,卻隻能看見一個黑發淩亂的腦袋。


    “柳東……你抱夠了嗎?”


    很久未見,小豔鬼能夠理解少年激動的心情,她也有點激動的~


    但是他貼太近了……還這麽香!


    她可不是什麽控製力很好的鬼!


    虞歡咽了咽口水,努力把渴望的眼神挪開。


    【還沒說幾句話就上口,好像不太好……】


    正神遊之時,柳東又悶又低的聲音突然響起,“……沒有。”


    她茫然地“啊”了一聲,抬手輕拍了下他的背,抿著唇,鬱悶問道,“那,那你要抱多久啊?”


    “你要走了嗎?”


    他不答反問,手上的力度甚至慢慢加緊了,生怕她跑了似的。


    “嗯……也沒有這麽快。”


    “那你幹嘛不讓我抱,我們不是……不是好朋友嗎?”


    “……”


    他原來把自己當朋友的嗎?


    單純把少年當成美味儲備糧的小豔鬼,忽然有點心虛。


    【但這也不能全怪她,她是鬼魅,饞他是很正常的!】


    虞歡心裏嘀嘀咕咕的,給自己找理由。


    “你是真的嗎?”


    柳東湊近她耳邊,語氣低落,他生怕,一鬆手,懷裏的小豔鬼就散了……


    像是以往的夢,睜眼那一刻,隻落得個失望惆悵的結果。


    虞歡不知少年心頭忐忑,認真強調,“我當然是真的!”


    柳東 : “……那你怎麽證明?”


    “這要什麽證明?”她搞不懂,“我就是我呀。”


    “那你咬我一口,我看看痛不痛?”


    “?”


    小豔鬼大為震驚,默默感動起來,【他居然還是這麽主動!】


    克製住內心的期待,虞歡禮貌詢問,“咬哪裏啊?”


    柳東沒想到她這麽認真,抿緊了唇,耳根子又紅了,沉默片刻,小聲地說,“……隨你。”


    【隨她?】


    虞歡琢磨了一下,又認真問,“真的嗎?”


    【要是真的,那她就不客氣了~】


    “……”


    他沒開口,隻是窩在她的頸窩點了下頭,幅度很輕。


    柳東覺得自己要羞死了,俊臉漲紅,搞不清心底懊惱又期待的心理,眼睫輕顫,氣息有些紊亂。


    屋內的氣溫好似逐漸升溫,一時無人開口,卻盡顯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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