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連綿的天,風吹得屋內的窗扉呼呼作響,時安上前,伸手一拉,把窗戶合了個嚴嚴實實。


    等他一轉身,卻險些和那突然出現的小豔鬼撞個正著。


    “你!靠太近了。”


    時安抿著唇後撤了兩步,抬手抵住她的額頭,阻止了她還要蹭上來的動作。


    “我真的好餓……”


    虞歡抬眸,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你的眼睛?”


    出於好奇,少年道士湊近凝視著小豔鬼,才發現她墨色的瞳眸化成赤色,宛若秋水紅得豔麗純粹,眼底竟隻有一個他。


    “我真的好餓,好餓,好餓!”


    虞歡委屈巴巴地望著他,目光瀲灩。


    時安感到一絲無措,下意識收回了手,耳根發燙。


    這種眼神……太出格了,未免讓人有點招架不住。


    敏銳察覺出少年的心軟和退縮,小豔鬼歪了歪頭,狡黠地笑了一下。


    【或許,她有機會嚐一嚐……】


    “我知道道長最是善良不過之人了,肯定不舍得看我挨餓對不對?”


    她笑著,一步一步,慢慢靠近垂眸的他。


    “我又不要多,隻要一點點,你就當發發善心嘛……”


    耳邊是那小豔鬼細軟的誘哄聲,入目是她逐漸逼近的步伐,時安渾身僵硬,麵無表情地揉了揉羞紅的耳尖,抿緊雙唇,不肯應她。


    【親一親應該就知道是什麽味道了~】


    少年道士的每一寸呼吸都凝聚著她甜美的氣息,他莫名心慌,又好像不完全是心慌,是一種即將失控的直覺,脫軌前的預警……


    思緒一閃而過,時安眸光微凜。


    方才還得意洋洋的小豔鬼額前,驀然多了一張明黃色的符紙,泛著若隱若現的金光,威懾力十足。


    虞歡微怔,委屈地蹙起了眉,她又又又不能動了。


    “你……”


    時安鬆了口氣,為了避免再被迷惑,錯開她的目光,決定先出去冷靜冷靜。


    “咣——”地一聲,


    木門又關上了。


    虞歡 : ……


    你出去好歹把我解開啊!混蛋!


    ——


    夜色漸深了,虞歡被人定在原地,動都不能動,耷拉著眉眼,唇色發白,有些虛弱。


    “嘎吱——”


    她眼睫微顫,聽到木門打開的聲音,委屈的淚水嘩得一下就掉下來了。


    【好過分……好過分……】


    細微的啜泣聲傳入耳畔,青年道士眸光忽閃,腳步頓住了。


    “別哭了……”


    來人嗓音清冷,安撫人的語氣染上幾分柔和。


    虞歡抬眼,漂亮的桃花眸濕漉漉的,她這才發現,額前的符紙已經被揭下來了。


    “誰給你貼上的?”


    沉雲山默默把手裏的冰糖葫蘆塞到她手裏。


    “還能有誰!”


    虞歡自然接過,怒氣衝衝地咬了一個,好似泄憤一般嚼得格外用力。


    “好吃嗎?”他問。


    “還可以。”她說。


    “等等……”吞咽下肚以後,虞歡才反應過來,眉心微蹙,“怎得又是冰糖葫蘆?”


    沉雲山不解重複道 : “又?”


    “你說的可是時安?”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


    其實,她隻知道時玉和徐有蓉倆人的稱謂。


    沉雲山愣了一下,倒是忘了這點。


    自家統子不在,虞歡根本無法事先知曉他們的名諱,更何況鬼魅和道士本就敵對,一言不合就開打,哪還有閑聊的功夫。


    “時玉和有容,你可曉得是誰?”他說。


    她輕輕點了下頭。


    見狀,沉雲山沉吟片刻,道,“你喚我雲山即可,餘下一人便是時安。”


    虞歡了然,禮尚往來回他,“我姓虞,單名一個歡字,歡喜的歡。”


    聞言,青年道士眼底掠過一絲訝異,未曾想看似愚笨的鬼魅竟有自己的名諱。


    不知他是不是在糖葫蘆上做了“手腳”,虞歡不知不覺就吃完了,更神奇的是,她居然有了略微的飽腹感,發白的膚色逐漸回升,紅潤如初。


    ……


    沉雲山離開後不久,自覺恢複神智的時安回到了他的廂房外,期間還把想要上門的時玉,徐有蓉和柳東擋在門外,不願讓三人窺探到小豔鬼的模樣。


    他心想,這也是為了他們著想,防止他們如他那般,險些被她迷惑得逞。


    回到屋內,原先被定住的豔鬼早已沒了蹤跡。


    時安愣住了,人,不對,鬼呢?


    回到紅傘內的虞歡,望著外頭稍顯慌亂的少年,哼了一聲,漂亮的小臉仍帶著怒氣。


    【居然把她一個人定住那麽久,果真是壞心腸的臭道士。】


    這時,虞歡發現少年突然平靜下來了,抿著唇,直直地朝紅傘走了過來。


    “……”


    他蹲在紅傘前,沉默了很久,看得虞歡眼睛都酸了。


    【他到底想幹嘛?】


    少年道士像是斟酌了許久,再多的話最終隻化作一句,“……抱歉。”


    她聽到了,但沒有出聲。


    ——


    次日,天大亮。


    陽城這日有盛宴,聽聞是那白家老爺子過大壽,白家老爺子對戲曲異常鍾愛,所以家中獨子特意請了城內最有名的戲班台子,早早吱好了聲,在城內最大的戲院內準備了許久。


    過大壽是件喜慶的事,白家大少爺開了口,歡迎城內百姓一同過來觀賞,圖個熱鬧歡慶。


    這白家在陽城倒也算不得頂頂的富貴人家,卻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再說白家老爺子樂善好施,聲名在外,百姓們自然願意捧場。


    ……


    這事很快傳開了。


    客棧的消息最是靈通,沈雲山一行人用早膳時,便從旁桌幾人的口中得知了此事。


    柳東不知不覺就和他們坐了一桌,也聽見了。


    徐有蓉眼睛亮了亮,“師兄,我們也去看看吧!”


    她不是個安靜性子,聽到有熱鬧可以看,自然不肯放過。


    時玉也是讚同的,少年心性的他也愛湊熱鬧,看些新奇玩意。


    時安把紅傘倚靠在桌角,豔紅的傘麵異常奪目,柳東沒太注意徐有蓉的話,眼神飄忽,不時就往桌底下瞟。


    昨晚原先見她一麵的……


    想到這,他冷冷地睨了時安一眼,可惜了。


    聽到戲班子三個字,虞歡其實也蠻有興趣的,她沒見過,著實好奇。


    最終,在徐有蓉和時玉的堅持下,沉雲山還是鬆了口。


    柳東忽地問,“這傘也要一並帶去嗎?”


    沉雲山點頭,“自然。”


    【~】


    虞歡彎了彎眉,心裏很開心。


    方才還麵露喜色的時玉和徐有蓉笑容卻淡了些,瞥了眼柳東,心想,他可真是不死心啊!


    “哥,你去嗎?”時玉問時安。


    “……去。”他說。


    時安喜靜,原不想和他們一起,呆在廂房等他們回來便是。


    但師兄點明要帶走紅傘,一想到小豔鬼要歡天喜地的和一群人出去,他心底陡然生出幾分鬱氣和憂慮。


    首先,這傘是萬萬不可交到柳東手中的。


    其次,人潮洶湧,托付給有蓉和時玉也不太可靠,他們是馬虎性子,萬一他們光顧著看戲,把傘丟了可如何是好?


    沉師兄固然沉穩可靠,但……但是他沒有自己對紅傘這麽熟悉。


    一路以來,紅傘和她都從未離開過他身邊,有可能……她也不太適應。


    細細思索下來,少年還是答應下來。


    時安心裏的糾糾結結,虞歡並不清楚,也不關心,她隻想看看傳聞中熱鬧喜慶的戲班子是何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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