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一個老邁威嚴的聲音響起。


    “就算是立賢,二殿下又能好到哪兒去?”


    宋春庭聽到這聲音忙回過頭。


    “父親!”


    宋將軍站在門口沒有進來,麵對謝重雲壯聲嗬斥,毫不寬假。


    謝重雲嗤笑。


    “大將軍怕是不知道,我來的時候父皇尚有一口氣在,親口說了要將這位子給我。”


    謝容看不下去,跌跌撞撞地兩步上去給了他清脆的一耳光。


    “你胡說!就算是長兄不在的時候,父皇也從沒有過立你的心思,怎麽會死前改了主意!你好大的膽子!”


    謝淮樓皺著眉,腦中一團亂麻,理著思緒,無心與他爭這一會。


    “父皇屍骨未寒,死因未知,皇弟就惦記上了他的位置,吃相是否太難看?”


    謝重雲被他說中心思,咬著牙不說話。


    宋春庭卻見謝重雲方才慌亂之中,袖中似乎有什麽東西的銀光閃了一下。


    她拉了拉謝淮樓的袖子,靠近了他,話卻是衝著謝重雲大聲地說了出來。


    “皇弟袖裏是不是藏了什麽?”


    謝重雲忙後退了兩步,看著兩邊有大將軍的人迎上來,他叫了聲。


    “誰敢過來!”


    那些人卻不聽命於他,依然向他圍上去。


    他急了,將袖中的匕首抽出來對著那些人。


    謝淮樓笑了。


    “皇弟就是拿這把匕首,取了父皇的命?”


    謝重雲意識到自己大意了,可一切都來不及,索性站在那閉上眼,任殺任剮的模樣。


    宋春庭隻覺得他舉止怪異,還以為他要拿那匕首傷謝淮樓,卻沒想到他這般狠毒,連親生父親都下得去手。


    她不禁得發起抖來。


    兄弟這麽多年,多少事情都消散了,唯獨仇恨越積越深。


    兄弟反目,有如仇人,她算是見識了。


    謝淮樓摟住她,衝著周圍吩咐了句。


    “將他關起來,父皇的後事,明天再說。都去歇了吧。”


    他帶著宋春庭走到門口,扯著嘴角笑。


    “宋將軍。”


    迎將軍一臉的褶子,麵目慈祥。


    “謝家治國有道,母慈子孝,我們衝著這個才把女兒嫁過去。俗話說福善之門和睦,以後日子還長,今日看你這樣,我倒也放心,以後你也要多提攜指點才是。”


    謝淮樓得到嶽父的認可,想硬扯個笑出來,卻還是沒說話。


    宋將軍知道他此刻心思難受,多看了眼宋春庭,便鬆口。


    “這幾天歇不下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兩人應了聲,便匆匆回了屋。


    謝重雲一進牢,謝淮樓便又成了太子的不二人選。


    國事的處理耽誤不得,謝淮樓第二日便在先帝靈前即了位,由大將軍念了遺詔。


    按著禮儀習俗,謝淮樓先冊立了楊皇後為皇太後,又立了皇太妃。


    宋春庭的事,本該等到第二年才合常理,他卻等不得,一心想給她一個皇後的名分,一下子又過去好些天。


    他將手頭能處理的事情都結束,才輪到謝重雲。


    見他要去找謝重雲,宋春庭非要跟著去,他卻怕她受不了。


    謝淮樓拉開抽屜,將謝重雲那把匕首掂在手裏,抬頭看宋春庭。


    “看見這是什麽了嗎?我去找他不是說說話那麽簡單,你真以為我就去罵兩句?”


    宋春庭倔強得看他,拉著他袖子不準他走。


    “我就要去,你今天殺了他我也要親眼看他不得好死。”


    謝淮樓斂了笑,兩人僵持了會,還是謝淮樓鬆口。


    “那便去吧。”


    謝淮樓也別有用心,並沒有關他進牢,安排他住在謝淮樓之前住的偏院中。


    床榻桌子應有盡有,看得宋春庭好不服氣,直說什麽:


    “就該讓他睡在地下,和耗子睡一窩才好”。


    兩人進去時,謝重雲就坐在那兒,似乎已經坐了很久,身體發僵,渾身好像隻剩下輕飄飄的空殼。


    門外的小廝向謝淮樓報告說,二皇子剛來時,逮著什麽摔什麽,案上二尺高的瓶兒就摔了五六個。


    反正現在這宮裏的東西都是謝淮樓的,他扔起來得心應手,毫無顧忌,甚至帶了些報複的爽快。


    他隻能借著那脆亮的粉碎聲顯得自己多麽豪壯,來獲得快感。


    可過幾天後,他整個人就蔫兒了下來,天天就坐在那老舊的椅子上,一動不動。


    他聽到門口的動靜,終於幾不可聞得抬抬頭,看到來人是謝淮樓和宋春庭,冷笑了聲。


    “怎麽?皇上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謝淮樓走在前麵,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停住。


    “這地方住著怎麽樣?皇弟待我真是不錯,大載乾元,萬物資始,天地之道貞觀者也,求也求不到的吉祥之地。”


    謝重雲看到他就心煩,索性閉上眼,不服輸地回答。


    “是啊,幽靜清寂,絕好的棲身養性之地。”


    他對謝淮樓的敵愾,與他不共戴天的精神,不將謝淮樓置於死地絕不罷休的態度,此刻完全被軟弱,悲憤所代替。


    謝淮樓見他死到臨頭還頂嘴,嗤笑了聲,將匕首拿出來在手上轉了圈。


    “你看這是什麽?”


    謝重雲眼睛都不睜一下,也不回答。


    他朝他走了兩步,拿刀尖挑謝重雲的下巴,居高臨下的看他。


    “怎麽不說話?認不得它了?”


    他又回頭問宋春庭。


    “他動你哪兒了?”


    她仔細想了想。


    “他拽我胳膊了,還踹了我肚子,可疼了。”


    “哦——”


    謝淮樓故意拖長了音,慵懶地把刀挪到他胳膊上。


    手一鬆,鋒利的刀尖就在他胳膊上劃了道血痕,血滴子滲出來,宋春庭不敢看了,將頭扭了過去。


    謝淮樓笑她。


    “這就不敢看了?非要來,還以為你多大的膽子。”


    他又轉回頭去。


    “是這個胳膊嗎?可別讓我劃錯了——”


    說著,他又在他另一邊胳膊上深深劃了道,隨後乖戾得笑了。


    “這下錯不了了。”


    謝重雲不說話,謝淮樓又“嘖”了聲。


    “怎麽不說話?”


    他伸手把謝重雲拽下來,將他甩在地上,踩在他肚子上碾了幾下,一字一句地說。


    “怎 麽 不 說 話?”


    謝重雲吐了口血,睜開一隻眼睛。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你也別高興的太早。”


    謝淮樓蹲下,拿著刀在他臉上比劃了兩下,手一動,謝重雲臉上便又多了條血痕。


    他沒理他的胡言亂語,自顧自地將刀移到他肚子上,用刀尖隔著衣料畫了個圈,又忽然想起什麽,回頭看著宋春庭。


    “轉過頭去,不準看。”


    宋春庭也不敢看這場景,乖乖轉過身去,還加了句。


    “他還擰我腿了,疼得很。”


    謝淮樓笑出聲。


    “放心,忘不了。”


    身後傳來了刀插入肉的聲音,她甚至能聽到血濺出來的聲音。


    她這才覺得害怕,感受到自己的身後有生命在流逝,不敢多待,撒腿跑了出去,臨走不忘留一句。


    “那我在外麵等你了。”


    她在屋外還是時不時聽到慘叫,害怕歸害怕,還是痛快更多。


    終於等到謝淮樓出來,她忙迎上去上下的檢查一遍。


    “沒弄上血吧?”


    謝淮樓將帶血的刀往地上一扔,張開袖子讓她看,上麵還是有點點的血跡。


    “放心,不是我的。”


    宋春庭歎了口氣。


    “當然知道不是你的,隻是覺得血不好洗罷了。”


    謝淮樓捏著她臉笑罵。


    “白眼兒狼,我在屋裏給你報仇,你還不願意給我洗個衣服?”


    宋春庭哎呀哎呀的嘟囔了兩句。


    “我回去就洗還不成嗎?”


    他答。


    “那倒不用。這兩天你忙得很,這些不用你來做。”


    她疑惑。


    “忙什麽?”


    他看她的眼睛。


    “冊封那天,把成親時落下的都給你補上。”


    他們成親時,一切都是草草了事,這次他全都給她補上。


    她穿著楊太後縫繡的喜服,豔麗莊重,鳳冠霞披,握著手坐在榻上,像新婚似的等他敬酒回來。


    她心裏焦急又激動,等了好一會,謝淮樓才推門而入。


    他進去後,卻隻挑起她的蓋頭,後就站在門邊上,靠著看她。


    她讓他看得臊得慌,橫他一眼。


    “看什麽,又不是沒看過!”


    他輕笑了聲走過去,俯身貼著她的鼻梁骨。


    “沒見你這麽好看過。”


    她離得他很近,看他眼裏流光溢彩,笑意盈盈,忽然有種不真實的快樂。


    她似乎覺得自己今天才真正成親似的。


    從他一開始對她惡言相向,又經曆了風風雨雨,他們這一刻起,就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她難得的主動,小嘴湊上去親他一口。


    她就輕輕點了一下,卻將謝淮樓勾了起來,他趁她沒離開,上去咬了她下唇一口。


    兩人身上大紅點喜服盡數褪下,他托著她的大腿將她抱在腰上,伸手去碰她的鳳冠。


    “摘了吧,看著都沉。”


    說著,他細細地把她頭發撥開,將纏繞著得流蘇細心解開,才把鳳冠取了下來。


    他動作溫柔,摸著她散下來的頭發愛不釋手


    他與她並著躺下,摟住她,又蓋上被子,吻了吻她的頭頂。


    “我愛你。”


    宋春庭翻身去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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