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樓站在槐樹下,社區街道還是什麽派出所的工作人員在便利店裏和店員交涉調監控。


    他讓辦事兒的人把那天晚上十點以後的監控都給他,他回家自己找照片去查。


    霧霾灰蒙蒙地籠罩了遠處的高樓,如同一張巨大的灰色幕布,讓人看不清遠方。


    非機動車道被占據成停車位,電動車和自行車在狹窄的機動車道上堂而皇之地擋在汽車前慢慢前行,仿佛在故意挑釁著汽車司機的耐心。


    謝淮樓抹了一把脖頸的汗,汗水濕漉漉的,帶著一絲涼意。


    手機屏幕上不斷彈出@他的信息。


    “甭管什麽九天仙女,就沒咱們謝二少上不了的妞兒。”


    那語氣中充滿了自信和囂張。


    “一禮拜哄上床。”


    有人下了賭注。


    “一禮拜?你們太瞧得起老二的耐性了吧,直接綁走,扔車上。”


    另一個人提出了更激進的方法。


    “十萬,壓一禮拜。”


    賭注越來越大。


    “跟十萬,壓三天。”


    “我操,我壓二十萬,一小時!”


    @謝二@謝二@謝二@謝二@謝二@謝二……


    拎著關東煮的,肯定是人。


    現在還是人,一會兒就不好說了。


    以他謝二公子的身份,殺人不過頭點地,想讓一個人從戶口本上憑空消失易如反掌。


    一會兒找到了,直接敲開家門綁走,今天晚上火化單就能送到她父母手上。


    徹底解決心理陰影。


    謝淮樓冷笑著解鎖手機,看著滿屏的“@謝二”,剛輸入了“1”,手指一頓,然後麵無表情地解散了該群。


    ——那是極端做法。


    ——一個妞兒而已,用不著這麽大張旗鼓。


    謝淮樓轉回身,緩緩拉開便利店的玻璃門,那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把裝著視頻的 u 盤小心地放進口袋,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那堅硬的外殼,心中湧起一絲複雜的情緒。


    然後,他朝著停在門口的車走去,腳步有些沉重。


    他邊走邊疑惑著,找個妞兒而已,北京將近 40c的高溫,他出來幹嘛?


    這熾熱的空氣仿佛要將人融化,汗水不斷從他的額頭滲出,順著臉頰滑落。


    當夜,謝淮樓又在便利店裏了。


    他點了份關東煮,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靜靜地看著窗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


    便利店的落地窗前,他獨自發呆,思緒如同窗外的夜色一般深沉。


    晚上十點半,北京城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


    朝陽醫院後門的小路到處都是三兩結伴的人,他們歡聲笑語,享受著這熱鬧的夜晚。


    車輛慢慢駛過,車前燈的光芒在行道樹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影,如同夢幻般美麗。


    謝淮樓拿竹簽捅了捅牛丸,那牛丸在紙杯裏微微晃動,仿佛在回應著他的動作。


    他的心裏第一百次暗罵自己,明明中午剛把照片發給派出所,說有消息就告訴他,晚上卻又鬼使神差地跑來了。


    守株待兔這個道理告訴我們,等兔子隻能餓死,除非那女鬼是個神經病,每天晚上都踩點來買關東煮。


    “您好,歡迎光臨便利店——”


    那清脆的聲音響起,謝淮樓百無聊賴地一抬頭,整個人登時愣住了。


    相同的白衣黑褲,如同黑夜中的幽靈。


    白臉黑發,神色漠然眼底空洞,仿佛沒有靈魂的軀殼。


    常人進門,首先要環視一圈店內的環境,感受一下周圍的氛圍,而這位姑娘卻徑直走到關東煮台前,動作熟練而自然。


    她夾起了三塊白菜雞肉包放到紙杯裏,仿佛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


    掃碼、付款,一氣嗬成,然後出門離開,沒有絲毫的猶豫。


    一直到她消失在夜色盡頭,謝淮樓才回過神來。


    很久很久以前,他還不懂事的時候,跟著他哥在軍隊裏住了兩天。


    那是一段充滿神秘和莊嚴的日子。


    晚上起來撒尿,四周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


    他聽見他哥和別人說話,聲音低沉而嚴肅。


    原話他早已不記得,隻記得什麽“國家機器”“死刑”和“保密”。


    這些神秘的詞匯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等他哥離開,他悄悄爬到辦公桌上,心中充滿了好奇。


    從機密文件中翻出方才他哥拿在手裏的那張照片。


    那是一個長相普通的男人,漠然注視著虛空,他臉上沒有表情,但就這麽憑空對視的一瞬間,謝淮樓渾身不舒服。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籠罩著他,仿佛被一雙無形的眼睛盯著。


    很久以後,謝淮樓知道美國有 cia,英國有軍事情報司,哪一片土地上都缺不了黑暗中的劊子手。


    這種人沒有心、殺戮譜寫在基因裏,對於一切反人類的罪行都可照單全收,於是被稱為“國家機器”。


    七月末的夜晚,便利店空調溫度開得很低,那絲絲涼意讓人感到舒適。


    然而,謝淮樓卻驀然出了一身冷汗。


    在這姑娘眼裏,沒有活人,除了她自己,所有東西都是死物。


    而她本身,甚至不能算作是“人”。


    那空洞的眼神,冷漠的表情,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宋春庭,女,x年x月x日出生,籍貫x省x市。在學術的領域中,她宛如一顆璀璨的明星,專注於結構生物學,現為清華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授課講師。xx年至 xx 年,在中國科學科技大學少年班學習,那是一個匯聚著無數天才少年的地方,她在那裏拚搏奮進,最終獲學士學位。xx年至 xx 年,在清華大學生物科學與技術學學習,校園裏的一草一木見證了她的努力與成長,成功獲得碩士學位。xx年至 xx 年,她遠渡重洋,在美國哈佛大學分子生物係學習,在異國他鄉的求學生涯中,她砥礪前行,獲得博士學位。家庭住址為北京市朝陽區xxx樓x號,聯係電話……”


    謝二少緩緩放下資料,微微皺起眉頭,心中略微有些頭疼。


    他的前半生可謂是肆意灑脫,從未追求過姑娘。


    以他的身家、那英俊的臉蛋以及放蕩不羈的小性格,走到哪都能如磁石般吸引一大片目光。


    在他的狐朋狗友裏,倒是有打著癡情人設的,但向他們請教追求姑娘的經驗,謝淮樓實在是拉不下臉。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他心想,追個妞能難到哪兒去呢?


    然而,沒想到泡妞第一步,謝二公子就栽了個大跟頭。


    這女鬼……哦不,這仙女根本沒有私生活,除了回家睡覺,其餘時間都全身心地泡在學校裏。


    每天早上八點一刻,她準時出門,猶如一個精準的時鍾,充滿著規律與秩序。


    晚上九點一刻,她才會離開學校,在這段漫長的時間裏,她仿佛與學術融為一體。


    而他能表白的時間,隻有她從地鐵站走回家的這一段短暫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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