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秦湘玉艱難的點了點頭,“還有想說的是,請表哥放過無辜之人。”


    秦執臉一沉。


    秦湘玉心定了下來,垂了眸子開口:“我對他,確無半分情誼。有表哥在先,一般男子又豈能入眼。”


    “早前不過是想借他之力,尋個庇護。僅此而已。”


    尋個庇護,秦執瞧著他這表妹稠麗的臉蛋,恐怕李紳那廝根本護不住她。


    若真是嫁去了李家,哪日被他送至他人榻上也未嚐可知。


    那李紳,先頭可有個情誼至深的女子,最終不也為了權力地位,拱手相讓。


    秦執不鹹不淡的瞧著她,繼續聽她開口:“至於那玉釵,則是先頭他給我的。”


    “是他給我的不假,可我也不知,那日偏生撞上了表哥,表哥又自行為此事尋了個由頭。”


    “由此來說,還是我錯了不成?”秦執哼笑一聲,眼中卻並無笑意。


    “當然不是!”她急切的開口:“表哥如何會有錯。都是我,是我鬼迷心竅,一時不敢與表哥明說。”


    “也怕表哥得知,叫我籌謀落了空。”


    秦執抬起她的下巴:“你倒是心眼子不少。”


    他頓了頓又道:“隻是這心眼子怕是盡數用在了我身上。”


    “你可知,那李紳並非什麽好人。”


    秦湘玉垂下眼眸,再壞的人,能壞過秦執?


    秦執瞧她這反應,就懂了,無論他怎樣與她說,恐怕在她心中,他秦執都罪不可赦。


    他也不屑解釋什麽,他秦執做人做事,不需與人解釋。


    “後來好幾次我想開口,卻因種種原因耽擱。以至於今日惹得表哥生怒。”


    “我的錯,與旁人無關的,若是他再因我受到牽連,我恐怕夜夜難寐,於心難安。”


    “萬望表哥垂憐。”


    她說話時,眼圈紅了一大片,好不可憐。


    秦執卻絲毫無動容之色,“既是你的錯,那你說當要如何彌補才是。”


    “我聽之尚可,就放他一馬。”


    “若我心頭但凡有一絲不快,爺便尋人,捉了他回來,挫骨揚灰。”


    秦執此話,就是言明,李紳並未在他手上,秦湘玉放下心來。


    畢竟於秦執而言,他還要放長線釣大魚,那批私鹽所藏之地還未找到。


    待事了之後,再活剮了他。


    魚肉百姓之人,死不足惜!


    隻是不知,不借與秦府聯姻之法,他得尋了什麽法子,將私鹽從他眼皮子底下送離。


    他垂眸瞧著手中的青玉釵,又瞧了一眼秦湘玉。


    目光晦暗,不知在想什麽。


    而秦湘玉不知他為何突然冷下臉來,連帶著眸中都多了幾分厲色。


    直覺告訴他,秦執是在不悅。


    而這份不悅,是因她而生。


    她以為是她遲遲沒有回答,所以觸怒了秦執。


    “但憑表哥吩咐。”


    夜色深深,燭火灼灼。


    隻聽聞秦執開口:“如何都使得?”


    她凝神瞧著秦執麵龐:“如何,都使得。”


    “今夜月色極美。”


    秦湘玉不明所以,聽他繼續開口道:“爺甚有閑情逸致,想與表妹一同作畫如何?”


    她手腳發軟,如何作畫?


    幾乎是在她想明白的那一刻,秦執開口:“我瞧表妹身姿甚美,作為美人紙再合適不過,表妹可願意?”


    她可能說不願意?


    “自然,是我之幸。表哥隨意即可。”


    “既是表妹意美,我就卻之不恭了,得罪了表妹。”


    秦執本意隻打算在她身上烙個痕跡,好叫人知道,她是他的。


    午後坐於案首,運筆題字,卻遲遲不滿意。


    直到秦湘玉來,他卻是知道他如何不滿意了。


    這是他的意願,而並沒有她的參與。


    他要她與他,共同歡喜。


    如此,仿佛心下暢意些,可似乎,還有什麽不滿足之處。


    單單一個秦字,天下姓秦之人何其之多,總不能叫人都改了姓,如何能證明她屬於他。


    秦執攥著她一起運筆,提下他的字。


    似乎滿意了不少,卻也不是那般滿意。


    直到看見這滿室灼灼之光。


    秦執頓生畫意。


    他年少時,也曾畫功了得,滿譽於京城。


    若是作畫題字,便可叫人一眼得知。


    屋外月光清冷,屋內燭火通明。


    隻瞧著秦執跨步於內室,尋了筆墨器具,又親自端了矮凳坐在她麵前。


    當毛筆觸及她脊背那一瞬。


    秦湘玉閉上了眼。


    已過子時,小姐卻遲遲沒有回來。


    丁香按捺不住,出了湘荷院,想去錦苑瞧瞧情況。


    小姐走時是一個人,萬一,真出了什麽意外,惹怒了大爺,那可如何是好。


    她叫人在房中備好洗漱用品,又讓人守著爐子,一會兒小姐回來了好洗個熱水臉,更容易安眠。


    剛走到院門路過翠竹苑時,碰到了容華。


    “你可是去尋你家小姐?”


    早前,容華就發現福祿守在湘荷院外,就暗中觀察動靜,看福祿神色也知情況不對,看到秦湘玉被福祿帶走之後,就在院中暗暗關注著。


    果然,秦湘玉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容華這人目中無人,可,她知道受人之恩,如何也得回報。


    如今,看著丁香急匆匆往錦苑去,便想隨她一同去,萬一出了什麽差錯,也好有個商量。若是丁香衝動,她好歹還能拉著她。


    丁香無意與她寒暄,沉著臉就往錦苑走。


    容華不說話,緊緊跟上。


    到了才發現,錦苑一片燈火通明。


    一群人忙內忙外,神色匆匆。


    但卻不像是出了什麽大事。


    丁香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尋了人找了福總管。


    福祿這還沒騰開手,院裏還需他盯著,剛才爺吩咐了下來,又是要尋難見彩料,又是要不傷及人身子的,還要人不間斷的備了熱水,也不知要做個什麽。


    見到丁香,倒也沒有疾言厲色,隻是開口:“放心,你家小姐好著呢,你且回去等著。明日,你家小姐就回來了。”


    “明日!”難道她家小姐還要在錦苑待一夜。


    那……會發生什麽。


    丁香心下沉沉,對福祿道:“福總管,好歹叫我見見我家小姐。”


    福祿橫了她一眼:“我說沒事就是沒事兒。少在這杵著,叫人心煩。”


    丁香還想說什麽,卻被容華攥住了。


    “多謝福總管,她就是太著急了。”


    心急則亂。


    從前她就是這般犯錯。


    丁香被她拉住也回了神,隻是心下淒涼。


    恐怕小姐會被那廝欺辱了去!


    她用力絞緊雙手。


    容華在一旁道:“你那是什麽神色,旁人盼都盼不來的好事兒,怎的到你那裏,像是死了娘一樣難看。”


    丁香看她一眼,旁人盼不來的好事兒,是我家小姐所不願意的。


    聽她繼續道:“你家小姐與大爺不早就……”


    丁香不明所以。


    “你這拉著個臉,若是傳進大爺耳朵中,還不知要如何受罰。”


    “走了,回去睡覺吧。”容華攥著丁香要走。


    “你少胡說八道!我家小姐清清白白。”


    “清白,那那天夜裏,我與姐姐,看到大爺從你們湘荷院出來,難不成,是爺一大早特意繞路去了你們湘荷院不成?”


    那天夜裏,哪天?


    丁香心緒亂糟糟的。


    同樣亂糟糟的,還有秦湘玉。


    秦執已經在她背上作畫半個時辰。眼下已接近尾聲。


    正要落筆題字。


    秦執目光卻忽然落到床榻旁的宣紙上。


    無怪他覺得少了些什麽。


    光他一人作,終是少些雅興。


    他淺飲一口茶水,對她開口:“表妹,還有一事勞你。”


    “表哥盡管吩咐。”


    於是秦執將筆放入她的手間:“早前決定刺於表妹肩臂,不好動手,如今。”


    秦執瞧著麗人身後大片的牡丹花。爭奇鬥豔,競相開放。


    落在灼灼之光下,光潔又聖意。


    卻是沒了落筆之地。


    他順著花尾望去,視線落於她乳下三寸之地。


    今後,但凡他握住她的腰肢,就能觸手可及。


    這位置,也算讓人滿意。


    秦湘玉恢複了些許知覺,可長時間手臂不動,已經微微酥麻。


    以至於,筆尖在手上微微顫動。


    她不解的望向他。


    燭火映在她微潤的眼中更顯斑斕,比之綻放牡丹,不遑多讓。


    他伸手握住她微微顫動的手。


    帶著她題下自己的字。


    題完之後,方才點點頭。


    “畫工比之當年,有所不及,不過,尚算滿意。”


    “表妹,今日我賜你最喜之花,你可歡喜?”


    他朝著她問。


    像是想到什麽,他又自語:“瞧我,竟是忘了,表妹看不到這靡豔之景。”


    “罷了,待我刻完,再與表妹共賞美景。”


    秦湘玉本來以為躲過一劫,沒想到秦執竟然還要給她刺青。


    就方才她感觸到他作畫那大片的位置。心下不由顫顫。


    這要滿刺,她……豈不要痛死。


    這古代刺青與現代相去甚遠,那可真的是拿銀針一針針紮下去,上色渲染,如此反複幾次,才算完工。


    要說不懼,是假的。


    她望著她,不知不覺軟下聲音,連眼中都帶了淚:“表哥,可不可以,不刺。”


    光線太亮,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不過他久久未語,秦湘玉心下就了然了。


    秦執決定的事情,誰能動搖?


    不過是,自取其辱。


    她垂下眸子,“請表哥,刺罷。”


    秦執方才又換人叫了水,淨了手,這才開始文繡。


    “表妹且忍著些,第一次。”


    “手藝不熟,表妹擔待。”


    秦湘玉現在連害怕都生不出了。


    反正,這鍘刀早晚得落到她頭上。


    無論她怯與不怯,都會發生。


    秦執的手並握六支銀針。


    當第一針落下的時候,秦湘玉想,盡管她做足了準備,可在這一刻,依舊痛的掉淚。


    不僅是身體。


    仿佛,有什麽東西,從她靈魂上,抽離了。以至於,她可能窮極一生,再尋不回。


    而又有什麽東西,在她靈魂上,烙下了。甚至於,她直至死亡,都不能抹除掉。


    “秦執。”


    她望向他,眼中是灼灼烈火。


    秦執抬頭看她,目光依舊極淡。


    “表妹想說什麽?”


    她搖了搖頭,不知不覺落下淚來。


    他以為她是因痛所以落淚,放柔聲線:“表妹且忍忍,很快就好了。”


    這廂之後,兩人不再說話。


    直到盛京小巷五更雞響起的時候,秦執方才完成作品。


    燭火已經燃至尾聲。


    當最後一支燭火熄滅的時候,東方已經泛出魚肚白。


    雲蒸霞蔚,如煙若霧。


    有朦朧的光線順著窗柩投入屋中。


    屋內屋外輝映成景,滿目牡丹競相綻放,一時間,竟壓過滿景霞光。


    秦執情不自禁,生出孟浪之舉。


    隻瞧他微微躬身,在那盛開極妙的牡丹枝頭,落下一吻。


    而秦湘玉似有所感,微微一顫。


    仿若雨觸海棠,驚落滿園春光。


    光線暗淡,隻聞得秦執微微嘶啞壓抑的嗓音:“表妹再忍忍,我替你擦身。”


    床上之人微微顫了顫,不語。


    天亮起來的時候,秦執叫了第七次熱水。


    以至於福祿臉上喜不自勝。


    他家爺,可算是成了一個男人。


    若是日日如此,還愁小公子不出生。


    早前那些人還偷偷嘀咕爺不行。


    依他所見!誰能比他家大爺更勇猛威武!!!


    他忙指揮著人將熱水抬到門口,爺不許他們進去。隻讓送水到門口。


    這才低聲:“爺,水運來了。”


    話音剛落下,門就被人打開了。


    福祿見他家大爺挺括的身姿就落在他的眼前,瞧瞧!!!


    誰還能比爺更有男人魅力!


    剛瞧了一眼,就在秦執冷目盯視下垂了眼。


    “你今日興致很高?”


    秦執瞧著湘荷院他那便宜表妹的狗,也是這般圍著她轉圈圈。


    礙眼!


    福祿趕緊搖頭:“奴才替大爺喜,自然高興。”


    喜?有什麽可喜?


    不過剛完成一幅完美之作,倒也頗為快慰。


    隻,當時房間中,隻有他一人,旁人當是不知道的。


    福祿為何會這般高興?


    難不成……


    福祿隻覺得爺的目光越來越冷,以為爺是因為他打擾了兩人纏綿故而不高興。


    趕緊開口:“若爺沒什麽事,奴才就先下去了。”


    秦執點了點頭,覺得他的猜測甚是有些荒謬,定是一宿沒睡,加上過於集中注意力,所以導致想法荒唐至此!


    揉了揉眉心:“與湘荷院那麵報個信兒。表姑娘還要在這麵待幾天。”


    他那表妹多少有些在意那丫頭。


    算了,就給她幾分薄麵。


    好歹,是他的人。


    “是是,奴才這就去。”


    秦執瞧著福祿的興奮勁兒,越發不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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