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完畢,店夥計前來結賬,鍾逸習慣性地伸手摸索銀兩,卻猛然記起在爪哇國采購物資時,已將從高棉人那裏獲得的銀子悉數用盡。一旁的詩敏注意到鍾逸的動作和空無一物的手心,瞬間明白了緣由,她俏皮地瞥了鍾逸一眼,隨即轉身,從袍袱中取出土人贈送的包裹,輕輕置於桌上。在店夥計好奇的目光中,她緩緩打開包裹,裏麵閃爍著各式寶石的光芒。詩敏挑選了其中最小的一顆,優雅地轉身遞給店夥計。


    店夥計年約二十,身材矮壯,眯眼塌鼻,見到如此多的寶石,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待詩敏將寶石遞給他時,他竟驚慌失措,“咚”地一聲跪倒在地,口中嚷嚷著不明所以的話語。


    鍾逸立刻明白了店夥計的意思:他不敢收下這顆價值連城的寶石,需要請老板來親自招待。鍾逸也覺得詩敏如此展示財富並非明智之舉,便沒有多言,隻是揮手示意店夥計去請老板。


    “怎麽了?他們是不想要還是不敢要?”詩敏察覺到異樣,半信半疑地問道,臉上帶著幾分困惑。


    “不是不敢要,而是這顆寶石的價值遠超他們的想象。他是個識貨的人,自然不敢輕易收下。就拿這顆寶石來說,它的價值足以買下整間客店。”鍾逸解釋道。


    “我、我沒想到會這樣。”詩敏聰慧絕頂,一聽便明白了鍾逸的言外之意,臉上露出羞愧之色。


    “沒關係,隻要我們小心行事,在這扶桑國,還沒人能對我們構成威脅。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離開。另外,這些帳篷已經用不著了,你隻需帶上換洗衣物即可。寶石和劍也要收好,別弄丟了。”鍾逸安慰道。


    “那以後還有店住嗎?”詩敏擔憂地問。


    “我聽趙南勝說,往北是高麗三國,與中土相似,應該有吃有住,不必再風餐露宿。”鍾逸耐心地解釋道。


    “那就好!既然這樣,我們就把不需要的東西都留在這裏,換一家客店住吧。”詩敏提議道。


    “我覺得不用換店了。既然你已經露了財,我們不如趁機賣幾顆寶石,換些銀子,以後也方便使用。”鍾逸建議道。


    “都聽你的。”詩敏乖巧地點點頭。


    於是,鍾逸將寶石袋子背好,又幫詩敏整理好衣物和日常用品,打成一個大包讓她背好,以便隨時出發。


    兩人等待了約半個時辰,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腳步聲在門口停下片刻後,有人敲門。鍾逸和詩敏正在調息,不便立刻收功開門,便讓門外的人稍等片刻。門外的人倒也耐心,一直等到鍾逸收功。見詩敏還在調息,鍾逸不敢大聲說話,輕聲招呼門外的人進來。


    門口一共來了五個人,為首的是進店時站在櫃台後的中年扶桑人,其餘四人皆是衣著華麗、身材白胖的人物,一看便知是有錢有勢之人。鍾逸心中早有打算,也不多言,隻是伸手虛引,示意他們坐下。五人再次行禮後,分兩邊盤膝坐下,又一次俯首行禮。鍾逸等五人坐定後,才注視著老板,做了一個請說話的手勢。


    老板再次行禮後,用扶桑話說道:“貴客光臨小店,小店倍感榮幸。如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貴客多多包涵。為了方便貴客,小店已將同街的幾位財主請來。貴客如有需要,請盡管吩咐。”


    鍾逸聽不懂扶桑話,但看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便點了點頭,用漢語問道:“你們誰會說漢語?”


    “敝人會說幾句漢話。貴客有何吩咐?敝人銀子大大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扶桑人回答道。他身材白胖,看似有些力量,目中神光閃爍,顯然是修習過武功的人。鍾逸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鍾逸也不多話,從懷裏掏出一把寶石放在麵前,示意那人說話。這些寶石約有十多顆,紅紅綠綠,雖未加工,但光彩誘人。那人看到寶石後,眼光大盛,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其餘四人也是一臉震驚和貪婪的表情。


    “五位,我想出售這些寶石。如果價錢合理,它們就是你們的了。”鍾逸說道。


    “喲嘻,喲嘻。這些是毛坯貨,不值什麽大錢。”會說漢話的扶桑人迅速恢複鎮定,商人的本性顯露無遺,開始盡力壓價。


    “雖然是毛坯貨,但這麽大的寶石,你們一定沒見過多少,更不用說擁有了。像這十六顆寶石,最小的也有小指頭大小,最大的有拇指頭大。如果你們能把它們加工成一串鏈子,其價值足以傾國傾城;即使隻加工一顆小的製成指環戴在手上,走到哪裏都不會掉價。”鍾逸反駁道。


    “毛坯貨加工成本高。”扶桑人繼續壓價。


    鍾逸不想與他多費口舌,搖了搖頭,撿起一顆最小的寶石丟給他說:“就這一顆,你出多少金子?”


    那個扶桑人仿佛得到了稀世珍寶,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寶石,顫抖著,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細細地品味著。他還不滿足,用牙齒咬了咬寶石,又從懷中掏出專業的工具進行仔細檢查,最後才緊緊握住寶石,開口說道:“金子百兩,再多,我就不買了。”


    鍾逸聞言,哈哈一笑,說道:“閣下真會開玩笑!就這一顆寶石,價值已經遠超千金了。閣下隻出一百兩金子,那閣下有多少,我也出一百兩金子買?如果閣下買去賣給一個識貨的人,至少可以賺取五到十倍的利潤;如果閣下再投入一些銀子,將其製成精品,那價值就更無法估量了。而閣下隻出一百兩金子,我真是沒想到扶桑人會如此做生意。這樣吧,五百兩金子,我賣給你了,不能再少,再少我們就沒必要做這一筆生意了。”


    “五百兩,不值。”扶桑人搖頭道。


    鍾逸聽後,麵色一沉,手一招,寶石便飛回他的手中,他冷淡地說道:“我已經讓利很大了,如果閣下還不滿足,那我就幹脆白送你好了。”


    “貴客且慢。”扶桑人連忙說道。


    “五百兩金子,不能少一分一毫。”鍾逸重申道。


    扶桑人凝視著鍾逸片刻,然後轉向其餘三個扶桑人,開始嘰哩咕嚕地交談起來。鍾逸一看就明白,原來是他一個人吃不下這顆寶石,還想趁鍾逸是外行,撿個大便宜。沒想到鍾逸雖然對此不太了解,但身邊有一個見識廣博的詩敏,聽她說多了,也對此有了一些認識。即使鍾逸開的價低了,詩敏也會出聲提醒,那個扶桑人的心思就白費了。扶桑人與另外三人商議,無非是讓其餘三人與他共同出資,買下鍾逸手裏的寶石。那三個人聽說後,想看一看寶石,會說漢話的扶桑人也不向鍾逸請求,直接將寶石分成五份,他一個人出兩份,另外三人一人一份。如此一來,四個扶桑人總算商量好了,立即回去取金子。


    “我買的這顆,不能換。”鍾逸強調道。


    “當然,這顆寶石在你的寶石中是最小的,換了不是你吃虧,而是我吃虧。”扶桑人說道。


    那個扶桑人掃了店主一眼,似有責備之意,但沒有說出來,隻是吩咐店主好生照顧鍾逸兩人,不得怠慢。然後他起身行禮,帶著三個扶桑人走了。


    店主等三人走後,真的回身向鍾逸大獻殷勤。鍾逸已經覺得身上有些不舒服,想洗個澡,便打手勢說明。店主費了不少功夫,總算明白了鍾逸的意思。店主離開後,詩敏還沒有醒,鍾逸又坐下來調息。


    沒過多久,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傳來敲門聲,並有一個說漢話的女聲問:“貴客,可以進來嗎?”


    鍾逸聽了這話,他鄉遇故知,心裏十分高興,急忙說道:“進來、進來。”


    門外果然進來一個扶桑人打扮的美女,她麵容清麗,笑容甜美;一身織錦花衣,看了就讓人心情愉悅。隻是她背後背著一個方形包袱,十分顯眼,讓人看了有些不舒服。


    “姑娘不是中土人?”鍾逸表情有些失望地問道。


    “小女子出生在中土,不久前才隨家父回到扶桑。今天聽到貴客的中土語言,幾乎以為又回到了故國,真讓人高興。”姑娘回答道。


    “姑娘不用客氣。”鍾逸看出姑娘已經看出了自己的心思,還是高興地說道。


    “小女子姓橋本,名春子,貴客可以直呼我小女子春子。”橋本春子微笑著自我介紹道,她也不便再說進一步親近的話。


    “我姓鍾,姑娘隨便怎麽稱呼。”鍾逸說道。


    “貴客自然是老爺,春子不敢亂叫。這位是夫人嗎?”春子問道。


    “正是。春子姑娘。”鍾逸回答道。


    “老爺有事盡管吩咐。”春子恭敬地說道。


    “如此我就直問了,外麵那是?”鍾逸好奇地問道。


    “老爺不是要沐浴嗎?外麵放的是浴桶。隻是老爺所住的居室太過狹小,春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浴桶放在哪裏才好。”橋本春子解釋道。


    “噢,那這裏還有更大一些的房間嗎?”鍾逸問道。


    “有的,老爺。您是否想換一間更大的房間呢?如果需要的話,春子這就去為您準備。”橋本春子恭敬地回答道。


    “好,那就有勞姑娘了。”鍾逸點頭表示同意。


    橋本春子沒有再多說什麽,躬身行了一禮後便退出了房間。這時,詩敏適時地清醒過來,她掃了鍾逸一眼,問道:“逸郎,我們住這裏不就好了嗎?不用換房間了吧。”


    “你一個公主,已經有好幾日沒有沐浴了,好好享受一下,洗一洗也好。”鍾逸心疼地說道。


    “我跟著你,愛你,就從來沒打算過什麽享受,隻想自由自在地、開開心心地過一生。”詩敏深情地回答道。


    “哈哈,你又來了!”鍾逸聽了詩敏的話,忍不住大笑起來。


    詩敏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不由得羞急起來,她嬌叫一聲:“我讓你笑我。”然後猛地撲到鍾逸身上,與他滾在一起,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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