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察覺出其中的蹊蹺之處,林芙蓉潛意識隻以為是林箭瀾單純的偏心林傲梅,不相信她而已。看目前的情景,心知要攀咬林傲梅顯然無望,但要撇清自己,林芙蓉隻覺還是事在人為的。


    “爹,女兒適才說二妹妹自導自演,也隻是一時委屈情急,無措之下的胡言之語,絕沒有要攀咬二妹妹的意思。可是,請爹爹相信女兒,那次小樹林遇刺,真的和女兒沒有半分關係啊!”林芙蓉膝行到林箭瀾身前,近乎歇斯底裏的哭訴道,眸子若迷林小鹿一般慌張無辜,驚恐無措:“也許、也許正如娘親所說的,可能是爹爹和外祖朝堂上的政敵,故意設計,有心離間隔閡杜林兩家的關係也未可知啊!”


    林傲梅端坐在圈椅上,眼觀鼻鼻觀心,卻愣是沒有望林芙蓉一眼。但聽語氣措詞,就知道此時的林芙蓉,戲可當真是演得夠足了。


    沒有要攀咬她的意思?那林芙蓉是什麽意思?


    見咬她不成,才退而求其次的明哲保身。且還不忘將事情兜到那誰也不知道是誰的所謂杜林兩府的“政敵”頭上。聽起來倒也不無道理。隻可憐了杜林兩府在朝堂上那些真正的政敵,也算是躺著也中槍了。


    本以為已經退到這個地步,林箭瀾即便沒有全信她無辜委屈,也總該有幾分惻隱動搖才是。孰料林箭瀾聽後,隻是冷冷的命人把武楷帶下去嚴加看管,臉上表情也是愈加失望氣憤。


    在林箭瀾泠泠直視,仿佛已看透了一切的目光中,林芙蓉終是慌了,抓著林箭瀾衣袍下擺的手也不自覺漸漸鬆落。嘴唇微動,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說不出任何辯解的話。


    讓她說什麽?又該如何辯解?


    能說的她都已經說了,從反咬一口到明哲保身,她已經退了一步又一步。可是,爹爹的態度依舊這般。那對她失望不信任的眸光,沒有絲毫的轉變。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為什麽爹爹會不相信她到這個地步?她看得出來,爹爹不信她的態度十分決絕,甚至是不信她所辯解的任何一句話。


    林芙蓉混沌的眸光湛湛一頓:不,不是爹爹多不信她,而是較之她所辯解的,爹爹更相信的,顯然是武楷所招供的那些一麵之詞!


    林芙蓉沒有忘,當日劉永年針對林傲梅時,對於素未謀麵的劉永年汙蔑林傲梅,即便是巧舌如簧說得天花亂墜,爹爹也一個字都沒有相信。但是現在卻完全反了過來,爹爹如此堅信一個同樣素未謀麵,而且口齒笨拙的武楷,以至於越過了自己的淒淒哭訴!


    這其中一定不簡單!一定是有什麽緣由是她所不知道的!


    一定有!


    到了這個地步,林芙蓉總算才察覺到一些端倪,卻也因為察覺到了有端倪,所以更加慌亂緊張起來。


    難道說,是爹爹手中已經拿到了什麽確鑿的證據指證?抑或是,她在哪個地方出了紕漏,露了什麽馬腳?


    越是這般想著,林芙蓉心裏就越是沒底,特別是見杜柳清也黔驢技窮的模樣,手心沁出的冷汗,更是絲毫不能緩解心中的無措萬狀。


    在這時,耳際驟時傳來林傲梅淺淡如水,卻仿佛能洞穿一切的聲音:“大姐姐,是你幹的對吧?不要再狡辯了。”


    林芙蓉雖然心中慌亂,卻仍下意識要出口反駁林傲梅的話。


    林傲梅卻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從圈椅上站起身,半似責問半似禪訴的道:“你一直都怨恨我。不僅怨恨我,你還一直怨恨我娘。你怨恨我娘占了二娘的正妻之位,怨恨我幼時占了你的嫡女之位,對是不對?”


    原本就懷疑林箭瀾手裏是掌握了什麽證據而慌亂緊張,突然被林傲梅道出了一直隱藏著心中不為人所知的秘密,特別是當著林箭瀾的麵,林芙蓉更是不知所措,神色慌張搖頭道:“沒、我沒有,沒有……”


    “我娘死後,你便將所有怨恨都加諸在我身上,你和二娘克扣了我在邯珥村的例銀,我回來後,你們又對我百般設計暗害!”林傲梅聲色俱厲,步步緊逼,不給林芙蓉絲毫喘息思考的機會,凝眸微眯直直的盯著林芙蓉,似要看穿她的一切:“你前和二娘設計劉永年一事想辱我清名,後又聯合杜傑斐放蛇意圖毀我清白,是也不是?”


    聲音從一開始的淺淡漸漸變得冷厲,將林芙蓉逼得全然渾沌慌亂,忘記了該怎樣反駁,隻一個勁的搖頭否認。


    “你好狠的心啊!全然不念姐妹之情,三番五次想置我於死地。我剛回府,你就按捺不住,知道我和爹爹出府,便迫不及待的派武楷半路攔截行刺,意圖奪我貼身之物,讓我在京都無立錐之地!有是沒有?”林傲梅眼睛一眨不眨,越逼越緊,甚至已經逼到了林芙蓉身前。


    明眸湛然與林芙蓉四目相對。


    眸中閃現的淩厲,仿佛看穿了一切,逼得林芙蓉身子輕顫,連連後退,口中隻剩下囈語一般的呢喃:“沒有,我沒有,沒有!”


    “沒有?你還敢說沒有!你有什麽證據證明你沒有?”林傲梅冷聲斥問:“武楷事敗被捕京兆府大牢,二娘告訴過你,武楷即便招供,也根本威脅不了你們,不必除去。但你仍然陽奉陰違,派人去營救,可是牢中看守嚴密,沒有得手。你怕武楷招供會泄露了你,你感到威脅,所以又派人滅口,對是不對!”


    正被林傲梅一連串質問逼得手足無措,聽到最後的話,林芙蓉當即想也不想就歇斯底裏的脫口而出反駁道:“不對!我沒有陽奉陰違!沒人會信他,我沒救他!也沒殺他滅口!是他自己越獄逃跑的!我隻——”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林芙蓉一怔趕忙捂住了嘴。


    林傲梅這招心理戰術,林芙蓉無疑是大敗了。但說出去的話已然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了。


    其中的變故太過突如其來,就連杜柳清都愣是沒反應過來。


    書房中不期然靜謐的頓了頓,林傲梅的低訴聲便在這一片靜謐中轉開,盡顯淒然:“可歎我枉讀聖賢書,竟察覺不出你美人皮下竟是這般狼子野心!”


    一行清淚滴落,苦笑連連,甚至笑出了聲,站不穩了身形。


    看著宛如精致瓷娃娃瞬間破裂的林傲梅,林箭瀾隻覺心上被重重狠狠的一擊,袖中鐵拳緊攥微顫,鬆開之時再也按捺不住,凜眸一閉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林芙蓉臉頰上:“你這孽障!”


    這一巴掌,林箭瀾怒火攻心之間難免把握不好力度,林芙蓉被扇得如折了翅的鳥兒一般整個人撲倒在地,嘴角現血,卻是說不出話,隻剩嗚嗚大哭,眼淚決堤,再也止不住。


    林箭瀾的火氣卻沒有絲毫消減,狠狠指著林芙蓉怒斥:“我怎麽養了你這麽個蛇蠍心腸的逆女!孽障!真是孽障!”轉而朝書房外喚道:“石稀,去常青院,請家法!”


    房外石稀還未應聲,杜柳清便先狠命的拽住林箭瀾,淚眼婆娑搖頭阻抗道:“箭瀾,不能,無論如何不能請家法啊!傳揚出去,讓芙兒如何麵對這世俗的眼光!芙兒還這麽小,你真要毀了她一世的名聲嗎?”


    “名聲?她自己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醃臢事,還要什麽名聲!”顧及到杜柳清身懷六甲,林箭瀾並沒有什麽動作,怕不小心傷著杜柳清,卻仍無半分緩和之色:“還有你!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又是否參與其中,你自己老實交代!”


    “你信我!箭瀾!你要信我,此事我一無所知!”杜柳清知曉再如何也挽救不了局勢,隻得盡力去補救。至於能補救多少,她心裏也沒底。


    “信你?我便是太信你,才會…罷了。”林箭瀾終是沒有再說下去,深吐一口濁氣,走到圈椅上坐下。


    許是物極必反,此時林芙蓉無從狡辯,林箭瀾的火氣也暫且壓了下去。隻剩探究的眼光在杜柳清身上凝視了好久,又在林芙蓉身上盤桓了片刻,垂瞼道:“芙蓉,你讓為父已經不知該如何去看待你了。為父似乎,從來都錯看了你。”


    林箭瀾的語氣很輕,也沒有再責備的意思,卻也因為太輕,反而輕得更讓林芙蓉心慌意亂到了極點。


    愛之深才會責之切,爹爹現在連責備苛罵都沒有了,是不是意味著,爹爹對她已經失望,她徹底的失了爹爹的歡心和寵愛?


    林芙蓉急切的想要說什麽,卻是張口結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聽到林箭瀾沒有再堅持請家法,卻仍喚了石稀進來,用那低沉而再無波瀾的聲音吩咐道:“大小姐突發惡疾,身體不適,明日起遷到陵城的家廟休養,每日在列祖列宗排位前誦經跪拜,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回相府!”


    石稀聽得一頭霧水,頓了稍許不知所雲,便聽林箭瀾催促道:“愣著做什麽,還不領著大小姐兩個貼身丫鬟到芙蓉苑收拾包袱,除了換洗衣物,其它一律不準攜帶。明早就隨大小姐去陵城。”


    “是,老爺。”石稀縱使不明所以,也不敢再耽擱,照著話下去辦事了。


    林芙蓉猶如五雷轟頂,再也跪不住,膝蓋發軟的坐到地上,滿臉不可置信:“爹,你真忍心,讓女兒去陵城家廟,甚至再不許女兒回來了嗎?”


    “你在家廟給我好好反省,什麽時候把心裏那些醃臢惡毒的心思去了,什麽時候再來見我。”林箭瀾看也不看林芙蓉一眼,語氣冰冷。


    林芙蓉還想再泣訴什麽,卻被杜柳清先一步拉住了袖子,淚珠滾滾而下:“我可憐的芙兒啊!你怎麽能一時頭腦發熱,生了這種糊塗心思呢!傲梅是你妹妹啊,若她再也不原諒你了,你便是一死也難以抵過了!又讓為娘如何去麵對九泉之下傲梅的娘親呢!”


    杜柳清一邊意切悲切的哭訴,一邊不動聲色用力捏了一下林芙蓉的手。


    林芙蓉如夢方醒,轉而朝著一旁淡漠許久的林傲梅靠近過去,未語淚先流:“二妹妹,姐姐錯了,姐姐真的知道錯了,姐姐不敢奢求你再像之前那般待我,可是,姐姐求你,求你原諒姐姐好嗎?姐姐真的是追悔莫及,千不該萬不該這般傷你。”


    若是之前,林芙蓉是絕對不肯在林傲梅麵前這樣煞麵子委曲求全的,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林箭瀾都要把她遣去家廟了,林芙蓉什麽都顧不上了,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不能!她不能被爹爹遣去家廟!淪為府中人的笑柄且不提,傳揚出去,她多年苦心經營的無瑕名聲必定無存!


    杜柳清的意思很容易懂,如果這時候能逼林傲梅說幾句她“原諒林芙蓉了”諸如此類寬厚大方的話,那要順杆爬,保下林芙蓉就有希望了。


    雖說要真心實意是不可能,但在林箭瀾麵前,再加上自己這般伏低懇求了,想必林傲梅定會暗自飄飄然,且也不會放過這種表現自己寬厚純善的機會。以己度人,若換作是自己,那林芙蓉很確定,她不會放過這種機會。


    “傲梅,你大姐姐真的知道錯了,你便原諒她這一次,不然,她便是去到了家廟,也無法心安啊!”杜柳清也幫襯道,神情好不淒切。


    隻要林傲梅裝模作樣說出她原諒芙兒的話,她便有法子保下芙兒!


    秉著這種想法,見林傲梅仍是無動於衷,杜柳清不由急了,再次道:“二娘知曉,千錯萬錯都是你大姐姐的錯,你要打要罵隻消說一句,二娘定不會偏袒於她。若你覺得還不解氣,那、那二娘也給你磕頭賠罪了!”說著便要磕頭下去,林傲梅早料到此,連忙起身跪下,伸手架住了杜柳清。


    這頭,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杜柳清磕下去,否則,豈非林傲梅大逆不道了。


    林傲梅心中冷笑,杜柳清是聰明沒有錯,但杜柳清錯在把她林傲梅當成了傻子。


    杏眸低垂,林傲梅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無奈:“二娘,你讓我好生為難啊!”


    杜柳清聽到此話,心底驀然便是一沉,林傲梅這話,是不想說原諒了?


    念頭剛剛一閃而過,卻見林傲梅轉而緩緩的站起身,輕歎道:“罷了…”


    林傲梅的“罷了”二字,讓杜柳清和林芙蓉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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