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紅星造紙廠門口非常喧鬧的景象,副縣長程斌的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他是一個實幹主義者,最看不慣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像啤酒廠那種簡單掛一條橫幅,他倒也能接受。下麵的同誌看到領導來了,一點歡迎的感覺沒有,顯得太不重視,但像紅星造紙廠這種就有點過了,完全是浪費人力物力,讓老百姓怎麽看,還以為是他程斌喜歡這一套呢。


    陳小毛轉頭看了一下程斌,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便問了一句:“程縣長,車還停下嗎?”


    “直接開進去吧!”程斌沉聲說道。


    司機王偉便也沒有踩下刹車,到了門口,汽車稍微減了一下速,直接就越過站在旁邊的眾人,一下子開進院裏,停在了辦公樓下麵。


    站在門口的紅星造紙廠領導們一下子都呆住了,不知道這程副縣長是怎麽回事?沒有看到大家都在門口迎接他嗎?


    然後,隻見這幾個人一路小跑,來到辦公樓下。


    這時候,陳小毛已經打開車門,看著程斌從車裏走了出來。


    一個中等身材,臉龐有點消瘦的男人快步走上前來,對著程斌伸出來兩隻手,滿臉堆笑地說道:“歡迎程縣長,歡迎來紙廠視察。”


    程斌伸出一隻手,和對方握了握,說道:“陳廠長,咱們造紙廠日子也不好過,以後門口那一套浪費錢的把式就不要搞了。”


    陳中華聽完程斌的話,馬上就明白原來症結出在這兒,看來這個程斌不喜歡花裏胡哨的這一套啊,這和以前分管工業的王貴山可不一樣。


    王貴山就喜歡下麵的人對他隆重歡迎,搞的儀式太簡單了就會生氣。聽說因為這個,啤酒廠的老欒可是被王貴山訓誡了多次,說他這個工作態度不行,怎麽能把工作幹好。


    陳中華連忙解釋道:“唉呀程縣長,這都是辦公室的人瞎搞的,我說過他們多少次了,就是不聽。”


    說完,轉臉看向旁邊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喊道:“王主任,你看看,給你說多少回了,門口那一套不要搞了嘛,咱們縣政府的領導都是實幹家,你弄那一套亂七八糟的幹啥,快點撤了。”


    陳小毛不禁有些感慨,這個陳中華他也不算陌生,上一世在不同的場合見過他的講話,可以說口才極佳,講起話來聲情並茂,很能打動人。


    但上一世的陳小毛隻能坐在大眾裏麵聽他演講,並沒有機會近距離接觸過。


    現在,看到陳中華隨機應變的能力,真的是運用的出神入化。


    程斌看到這個樣子,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大家先來到會議室,陳小毛突然看到會議室一個忙活的身影比較眼熟,仔細一看正是辦公室副主任張永亮,他正忙著給進來的各位領導安排茶水等。


    看到陳小毛進來,他並沒有上前說話,而是很自然的點了一下頭,算是跟陳小毛打了招呼。


    陳小毛也是隨意的回應了一下,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眼神和動作。


    在紅星造紙廠的會議室裏,副縣長程斌聽取了造紙廠的廠長陳中華的匯報,紅星造紙廠現在麵臨的情況和啤酒廠不完全一樣,但也有相似之處。


    首先,兩家工廠麵臨的核心問題,就是市場競爭激烈,相互壓價,產品無法產生合理的利潤。現在國內的造紙廠家較多,又有很多國際上的資本巨鱷投入國內市場,形成了很大程度上的供大於求的局麵。供需不平衡,直接導致產品價格的下滑,甚至是不計成本的下滑。


    另外一個原因,比啤酒廠更嚴重的是,紅星造紙廠還麵臨著非常嚴重的環保問題。國家現在對環保問題非常重視,造紙廠要想生存下去,就要解決環保問題,但這就需要投入較大資金購置環保設備,並且需要技術改造,否則就不能達到國家要求的環保標準。而紅星造紙廠顯然是不具備這樣的資金優勢的。


    所以最近幾年來,紅星造紙廠一直是踩著紅線生產,上麵來人檢查,能應付過去就應付,應付不了再想辦法公關,總之是非常艱難的維持著工廠的正常運轉。


    聽完陳中華的介紹,程斌也不由陷入了沉思,紅星造紙廠當前的狀況,最大的問題就是資金問題,如果能解決環保問題就可以一勞永逸,正常生產經營下去。


    可是這需要大量資金做鋪墊,雖然紅星造紙廠一多半股份都是國有股,但想要讓政府再拿錢投進去,顯然是不現實的。


    首先是縣裏現在的財政問題也很緊張,並沒有多少閑置資金可用,另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這次縣屬國有企業改製,一個最基本的原則就是出讓國有股,把國有股轉給個人或企業,甚至把國有股全部轉讓都沒有問題,目的就是讓企業的性質改變,並且能夠讓企業的經營思路,員工思想都跟著發生變化,不再有以前那種吃大鍋飯的想法,全麵變成市場經濟型企業。


    所以,想讓政府再拿錢投到紅星造紙廠,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尋找外資進入紅星造紙廠,倒是一條路子,但是也並不容易實現,重大的變革出現就會有人得利,有人利益受損,而產生不利影響的一方,就會拚命反對。


    之前,就有過投資方來和紅星造紙廠進行過多次洽談,聽說因為利益分配等原因,一直沒有產生實質性的結果。


    程斌一時也想不出什麽好的解決辦法,就跟陳中華提出,一起去到生產車間實地看一看,了解一下生產情況。


    陳中華便親自帶領著辦公室人員,陪同程斌一行去往生產車間。


    陳小毛跟在隊伍後麵,心情有些複雜的慢慢前行。


    走在去往車間的道路上,陳小路的腦海裏出現的畫麵,是曾經無數次走過這條路,那時候穿著藍色工裝,小心翼翼地在廠區裏走著,生怕遇到檢查紀律的保安人員,讓他們發現自己有什麽不規範的地方。


    到了工廠的一號車間,陳小毛更是心情波動,因為這裏是他曾經工作了幾年的車間,這些機器比他印象中還要新一些,但卻是濃重的熟悉感。


    接著,他又跟隨隊伍來到二號車間,三號車間。


    當進入三號車間時,陳小毛神情猛然一動,在前麵選紙操作台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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