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小院外的樹影婆娑。


    在小院裏,令狐曉正躺在院中的長凳上,他昂著頭,雙眼圓瞪,嘴張開“謔謔謔”地叫,他的右手正抓著小男孩的手,小男孩疼得哇哇直叫,大聲喊著:“爺爺,爺爺!”


    一老人飛快的從屋裏奔到院中,一眼看見令狐曉抓著小男孩的左手,正張大嘴正痛苦地叫著。小男孩的右手拿著一個木勺晃動,木勺上還粘有稀粥。


    老人連忙用手捏住了令狐曉的手腕,再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小男孩縮回手,手腕上現出幾條烏黑的指印。


    “沒事!沒事!”老人抱著小男孩,用手撫摸著他的後背安撫道。


    小男孩驚魂未定,伏在老人肩膀上抽泣。


    “他是人還是鬼啊?”小男孩帶著哭腔問道。


    “他還沒死,肯定是人了!”老人笑道。


    “那他怎麽突然像詐屍呢?抓得我好痛,嚇死我了!”


    “說明爺爺給他配的藥起作用了!他現在情況有些變好了!”老人說道,“這段時間他都會這樣子,你機靈點,反應要快,躲開就好了!”


    “嗯!”小男孩臉上現出猶豫的表情。


    “後悔救他了?”


    小男孩不說話。


    “那我把他送走吧,讓他自生自滅!”


    “不要!”男孩脫口而出。


    老人用手輕輕地拍了拍男孩的頭,緊緊地抱著他。


    “我隻是擔心,從帶他回來我們院子,他已躺了一個月了,還沒見好。前麵你說他躺七八天就會起來了,我以為他不行了呢!”


    “化解蛇毒,需要慢慢調!”


    “哦!”男孩想了想,又問道,“他真的能變好起來嗎?”


    “爺爺覺得可以!”


    “爺爺真厲害!”


    “已到後半夜了,你去歇息吧。”老人輕拍小男孩的後背說道,“我來守著他!”


    小男孩心有餘悸,想了想,還是回屋去了。


    令狐曉安靜地躺在長凳上,月光灑在他臉上。他瞪大著的雙眼裏映出兩個月亮。


    老人盯著他的臉看,抿嘴微微一笑搖搖頭,再看看月亮,又點點頭。他起身後退,在離令狐曉兩步遠的地方坐下,閉上眼開始打坐。


    月已偏西,院外大樹的樹影蓋住小院子的一角。


    突然,令狐曉嘴裏發出“謔謔”的聲音,身體快速坐起。


    老人警覺,微微睜開眼掃視一圈,豎起耳朵靜聽周圍的動靜。


    這時,院外一陣疾風響起,一個快速飛動的小黑影朝令狐曉躺著的長凳飛了過來。


    令狐曉卻像個木頭雕塑,定定地坐立著,毫無反應。


    待小黑影快要擊中令狐曉之時,又一股疾風從令狐曉身旁橫掃過去,兩股勁風撞到一起。隻聽“噗”的一聲,隨後“啪”的一響,有東西跌落到地上。


    “何方蟊賊?敢闖我樵夫小院?”院內老人發出一聲暴喝,聲似驚雷,震得樹幹發抖,樹葉嗦嗦地掉。


    院外隨即傳來一陣悶哼和嘩嘩的聲音,隨後是一片悉悉索索的聲音,再過一會又恢複了平靜。


    暴喝聲中,令狐曉仰麵倒下躺回長凳上。


    老人看了他一眼,鮮血從他的耳鼻流出來。


    老人拿起一塊布,給他把流血擦拭幹淨,嘀咕道:“你到底是誰?又招惹了誰?他們竟然還追到我家來了?”


    聽得老人說話,令狐曉不能開口回答,喉頭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哎,這到底是為何?”老人望著天上的明月,再歎一口氣。


    “你也不用著急,能活下來,就是你祖宗十八代給你燒了高香!”老人自顧自地說道。這些話自然是說給猶如躺屍一樣的令狐曉聽的。


    他也不指望令狐曉能聽明白。一個月以來,他絞盡腦汁配試各種藥,本來以為七八天左右能有效果,換了幾種藥的配方,這幾天才見他身體有了幾絲變化,在藥物刺激下身體有所反應。他心裏自然很高興。


    今晚,院外不知誰來偷窺和釋放暗器,刺激了他,他竟然能聽見院外細小的聲音,還能自己坐起來。就是手腳的反應還沒有效果。


    但起碼給了老人很大的信心。因為老人碰到的也是這輩子最棘手的問題。不能解決是心有不甘的。


    等老人安撫好令狐曉躺著,他自是安心打坐。


    令狐曉卻眼望夜空,看著天上的月亮,白光刺眼,又像是鋪了一條無盡的道,走過去怎麽走也尋不到盡頭,路上又會長出很多分叉,分叉之後再分叉,無窮無盡。


    他一會兒看到躺在長凳上蓬頭垢麵的人,旁邊有個小男孩拿著木勺給自己喂黃澄澄的小米粥,那人突然坐起來抓住小男孩的手,嚇得小男孩嗷嗷直叫“爺爺!”


    他一會兒又看到躺在床上像個刺蝟頭的人,旁邊有個小男孩拿著勺子給他灌米湯和藥,那人也會突然坐起來抓住小男孩的手,嚇得小男孩咬著嘴唇哭泣,大聲喊著“不要啊,不是我害的你!”


    他也會看到在月光照射不了的暗影處,支著一口大油鍋。鍋下麵的柴火呼啦啦地燒,還發出劈啪的響聲。鍋裏正翻滾著熱油,正咕嚕嚕地響。有幾個若隱若現的身影,有的拿著枷鎖,有的拿著鋼叉,有的拿著血斧,他們的身影模糊看不清,但眼神卻格外犀利。


    每當他看見他們的眼神,就會嚇得渾身發抖,直接坐起來。


    那深邃的夜,那皎潔的月。


    此刻,月光照著清晰可見的岔路口。往左走,是一張床;往右走,是一條長凳。


    “啊!”令狐曉大喊一聲,突地又坐起來!


    窗外樹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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