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北保定,有許多獨特的喪葬習俗,鑿陽村也不例外。其中,老人去世下葬前一天夜裏在村口送魂的習俗,一直以來都充滿著神秘色彩。


    劉伯住老人的離世,讓整個村子沉浸在一種肅穆的氛圍之中。按照習俗,送魂儀式在入土前一天的夜半子時於村頭岔路口舉行。這夜,各種香燭、紙錢、紙人、紙馬、紙車等喪葬用品被搬到了村口。


    我的表舅,在村裏是出了名的九蒙子,也就是那種大大咧咧、沒什麽正形的人。這一天他忙前忙後,到了晚上送魂這麽重要的事,也沒擋住他喝酒的興致。等他跟著大夥兒到岔路口的時候,已經醉得不成樣子了。


    老人們都說,人喝了酒容易見到些平常看不到的東西。當時,眾人都在忙著燒那些喪葬用品,表舅迷迷糊糊地站在一旁。突然,他看到火堆旁有個影影綽綽的人影。那人一臉憤怒,氣衝衝地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群。表舅心裏還犯嘀咕,這人站得離火堆這麽近,難道不怕被燒到嗎?他醉眼朦朧,也沒太當回事兒。


    可當他不經意間看了一眼案台上劉伯住老人的遺像時,頓時嚇得酒意全無。那火堆旁的人影,可不正是剛剛去世的劉伯住嗎?這一驚嚇,表舅打了個激靈,再瞪大了眼睛仔細望去,可是那道人影卻突然消失不見了。表舅見狀,鬆了一口氣,隻當是自己喝多了,看花了眼。


    送魂儀式結束後,半夜大家都各自回家休息,準備第二天一早出殯。表舅因為喝了酒,回去倒頭就睡。可這一睡,卻進入了一個十分奇怪的夢境。


    在夢裏,表舅驚慌失措地奔跑在一片漆黑的空間裏。他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突然,身後有兩道強光照了過來。他轉頭一看,隻見一輛車從遠處的黑暗中朝著他急速駛來。表舅嚇得拚命向前跑,可一轉頭,卻發現前方沒路了。


    此時,那光線越發刺眼,表舅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再轉頭,那輛車竟然加速朝著他衝過來。他想躲避,可身體卻像被定住了一樣,根本動彈不得。看著越來越近的汽車,表舅絕望地抱著頭蹲在地上,可等了半天,車子卻並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撞到自己。


    表舅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抬頭向前看去,隻見那輛車停在了前方不遠處。他盯著車看了許久,也沒看到車上有什麽人。就在他心中愈發不安的時候,突然感覺側後方有動靜。轉頭一看,竟然是去世的劉伯住老人。隻不過此時的老人一臉凶相,惡狠狠地盯著表舅。


    接著,劉伯住老人走了過來,用手指著表舅,十分憤怒地說著什麽。可表舅當時已經被嚇傻了,捂著耳朵,隻模模糊糊聽到老人說什麽“你為什麽要把我的車弄壞”,然後就隻記得老人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強烈的恐懼讓表舅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過來。


    醒來後的表舅發出陣陣慘叫,把炕邊的父母都驚動了。父母一臉納悶地看著他,表舅這才慢慢冷靜下來,把剛才的噩夢講了一點。父母一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


    原來,這事兒得從昨晚送魂之前說起。當時大家正把那些紙人、紙車等喪葬用品抬到村口,表舅和幾個親戚一起抬了一個紙紮車。因為他晚上喝了不少酒,當時昏昏沉沉的,下手沒個輕重,一不留神竟把紙紮車給撕壞了。當時大家都覺得這東西一會兒就要燒了,所以也沒人在意。


    可沒想到,劉伯住老人似乎很在意。弄清事情原委後,第二天表舅按照父母的吩咐,到鎮上去重新訂了一個新的紙紮車。當天晚上,表舅又來到村口,認認真真地燒完紙紮車賠禮道歉。說來也怪,從那之後倒是再也沒有發生過什麽邪乎事兒了。


    這件事在鑿陽村傳開後,大家對送魂儀式以及那些喪葬用品都更加敬畏了。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其中是否真的存在著某種神秘的聯係,也許在那個看不見的世界裏,這些紙紮的東西真的有著特殊的意義,而逝去的親人也在關注著這邊發生的一切呢。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件事漸漸成為了村裏人口中的一個故事,每當有新的葬禮舉行,有新的人參與到送魂儀式中時,這個故事就會被老一輩的人拿出來講一講,提醒著大家在這些儀式上要保持敬重,不可隨意對待那些為逝者準備的東西。而表舅經過這件事之後,也收斂了不少,喝酒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沒個節製了,他深知有些習俗背後或許有著無法解釋的力量,應該懷著敬畏之心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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