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將淩亂的衣襟一點點合攏,一絲不苟的係到最上麵的扣子。


    捏了個法訣,又成了那個高雅出塵的仙君。


    他緊張的低眸,彎下脊背,在女孩額頭輕輕落下虔誠一吻。


    心裏那點防線早就潰不成軍,那把大鎖也任其自流毀了一半。


    毀了,便毀了吧。


    他望著幼幼,伸手掖了掖被角,輕聲道:“等我回來……”


    卿玨抿唇,克製的將視線收回,化作流光衝入雲霄。


    翌日清晨,幼幼捂著疼痛的大腦起身,又恢複了往日的模樣:“不是說好酒宿醉頭不疼嗎?昨天喝的假酒?”


    菩蓧神域,一片超脫塵世的地域,它靜靜地懸浮於九天之上,雲霧繚繞,四季更迭被永恒的春暉所取代,萬物生長,生機勃勃。


    在菩蓧神域的最深處,矗立著一座古老而莊嚴的神殿,丹楹刻桷、雕欄玉砌,未經修剪的靈植盤旋而上,翡翠枝葉纏繞著樓宇之上的飛龍石雕,頗有幾分綠意掩映的生機盎然之感,顯得超凡脫俗。


    神殿之中,雲景軒跟在皇海身後:“師尊,天罰神君既已降臨塵世,何故不淩霄飛升,反流連於人間煙火?杜芮靈身負天罰之痕,城主亦然,我等竟懵然未覺。”


    皇海鎏金長袍的袖子一揮,雙手背於身後:“天罰神君降世,兆示武神飛升之盛,實乃吉兆,然其隱匿不出,吾信其必有深意。天罰之能,可無限離體分魂,代天行道,於人間則更為便捷,以廣施懲戒,昭明世理。至於遮雲城之事,或許這城中有我們未曾見過的人,或曾見而命殞,既神君無意顯身,我等亦無需強求,畢竟神界重任在肩,不抵人間逍遙自在。”


    “弟子知曉了。”


    雲景軒沉默半晌,終是沒忍住問出了口:“師尊,弟子有一事不明,鬥膽請師尊解惑。”


    皇海停下步伐,轉身看他:“可是幼幼?”


    雲景軒恭敬回道:“是,弟子見您對她態度甚是不同,不知師尊有何授意?”


    皇海眼中幽深,歎了口氣,坦言道:“告之你無妨,幼幼,乃吾塵世之女。”


    雲景軒整個人愣在原地,許久才不可置信開口:“您是說,幼幼,是您的女兒?”


    皇海扶了扶臉上的麵具:“怎麽?不像嗎?”


    “既為神界子嗣,為何不將她接到神界?”


    “她母親是凡人……她隨了母親,吾將她帶走,她母親如何自處?各界時辰本就有異,六界不擾的天地捆縛約又是吾親手寫下,即便帶回,若適應不了濃烈的靈氣和差異,也將早早離去,不若將她放置人間,過的逍遙快活些。”


    雲景軒眉目溫潤柔和:“師尊為何肯告知我這些?”


    與凡人相伴實屬不易,百年壽命又怎抵萬千歲月,雖未曾定下束縛,但即便是修仙之人,也會避開與凡人相戀,天地所化靈物向來專一,師尊定是極愛師母的,才甘願承受離別之苦,陪她一世溫存。


    皇海複雜的望向遠方,良久才開口道:“景軒,你覺幼幼如何?”


    雲景軒微微垂下眼睫,耳尖泛起紅暈:“幼幼聰明伶俐,蘭芷蕙心,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孩。”


    “可是真心?”


    “真心。”


    “好。”皇海這才繼續說道:“女兒一切都好,隻是壽命太短,為父者憾兒時未有多日伴其側,實屬失責,居所僻遠,為守私秘,幼幼未嚐與同齡兒嬉遊,孤影自憐。吾心願不多,隻想她逍遙自在,開心的度過餘生,猶記得她小時有個願望,吾心負之甚重,欲償其願以償夙債,私心頗熾。”


    皇海頓了頓,微微揚起下巴:“你現在可以選擇拒絕。”


    雲景軒聽的認真,突然的停滯讓他摸不清頭腦:“師尊,幼幼是何心願?”


    皇海心虛的吞咽了下口水:“幼幼想,找好多好人家。”


    “好多,好人家?”雲景軒細細品味,又聽皇海開口說著。


    “她還小,吾隻想她安全平安,你若無意,便陪她百年,不托情愫,讓她開心度日便好。”


    雲景軒垂下頭,良久,才緩聲道:“不托情愫,看她與別人恩愛卿我,弟子做不到。”


    皇海見狀也不為難:“無妨,吾隻是問問你,畢竟幼幼在你身邊,吾是放心的,今後幼幼身邊若有他人,有你,吾也是放心的,既然不願,當吾未曾說過罷。”


    皇海揮開廣袖袍子,背著手,轉身往裏行去。


    雲景軒眉尖輕蹙,突的開口將他叫住:“師尊,若是幼幼,弟子願付出真心真意,陪她度世,終無二人。”


    皇海愣住,轉頭時眼眸盡是不可思議,他也隻是想嚐試一番,畢竟果果叫二人爹爹娘親,怎不算暗生情愫?


    可後來發覺果果最喜之人應是卿玨和幼幼,相貌也隨了二人,再叫景軒爹爹,總覺哪裏奇怪,離別時,幼幼同卿玨也盡顯親密,卿玨修無情道,不指他動心相予,不玩弄情感磨練道法心智已是萬幸,再將幼幼托付給景軒,倒是委屈景軒了。


    “你……真是這麽想的?”


    “弟子絕無欺瞞之意,若是幼幼,弟子願意一試。”


    他風姿卓然,容止端淨,性子溫雅,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良人。


    皇海見狀微抿了唇:“既如此,吾現今真有一事交予你。”


    皇海以指為筆,在空中輕輕勾勒,那無形的空氣仿佛被賦予了生命,逐漸顯現出一道人形。


    男子身高八尺,粗布麻衣,有一種玉樹臨風的儒雅風姿,白淨的臉上眉清目秀,唇角掛著淺淺笑容。


    “吾瑣事纏身,無法下界,便由你帶著靈紙人下去,放置家裏,紙人有些情感,晴兒見著應是開心的,幼幼回家也是高興的,待我忙完事宜,便下去將紙人收回。”


    雲景軒心情複雜,彎身領命,帶著紙人下了界。


    地淵魔境。


    有了越冬青的幫助,異形雖是少了許多,可難纏的異形同樣讓錦晴抽不開身。


    想著自己捕魚捕了幾個月未歸家,海哥和幼幼回來會不會想她?會不會著急?會不會出來尋她?


    一想到兩人嬌弱的行至隔壁村,四處打聽著她,結果一點消息都沒有,急切憂慮的模樣,錦晴心疼不已。


    趁著異形浪潮停滯之時,連忙畫了個靈紙人。


    不知幾時與萬華大帝學的分身術,畫出後形態是像的,就是好像情感一般。


    簡單植入些記憶後,錦晴叫來魔左使:“去,帶到吾家,速去速回。”


    魔左使領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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