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吉即便是個身披僧袍的和尚,卻掩飾不住西域人身上的野性和凶悍,他高大微胖的身材極其靈活,如同一匹草原上奔馳的野馬。法杖在他手裏猶如一條會舞動的蛇,杖法異常狠辣淩厲,夾雜著破風之聲撲向皮甲,化成幾十條幻影,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杖尖猶如蛇頭,點點撲向皮甲的要害。


    僅此數招,便可看出桑吉武功修為頗深,完全可以躋身於中原高手之列,他的確不愧為是西域第一高僧的得意弟子。


    桑吉的杖法淩厲多變,令人眼花繚亂,皮甲的鐵拐沉穩猛烈,出招簡單直接。一眨眼之間,杖拐交鋒雙方已經攻守了八招,短短八招,便已經高下立分。


    桑吉的杖法雖然已經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比起皮甲這種絕頂高手,他的功力還是相差了一個層次。


    高手之間相搏,莫說相差較多,就算是旗鼓相當的對手,相搏之時,天時、地利、人和,無不影響著最後的結局。誰占了優勢,哪怕是一點點,誰就可能勝出,隻要對方露出一個小小的破綻,都會遭到致命一擊,導致身死魂滅。


    皮甲的鐵拐終於出擊,看著好像是不經意的一擊,沒有什麽繁雜的變化,直搗桑吉肋下。


    桑吉意識到了危險,手中的法杖想回防時,偏偏已經來不及,眼睜睜地看著鐵拐直入肋下空門。


    桑吉的臉色在刹那間已經蒼白無色!


    他一直自恃武功很高,在西域已經鮮有對手,除了師父鳩摩羅之外,很少有人能入得他的眼。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什麽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原武功被傳得神乎其神,原來傳言竟然是真的。


    這是桑吉進入中原後的第一次出手,或許也將是他一生最後一次,即使皮甲手下留情,留下他一條性命,但這一鐵拐足以讓他肋骨盡斷、五髒俱損,就算他能活下來,一身武功也將盡廢。


    就在短短的一刹那,鳩摩羅的身子如同鬼影一樣滑向了桑吉,一隻赤紅的手將鐵拐托開,桑吉險而又險地逃過了一劫,驚得他後背全是冷汗,紅色的僧袍已經被打濕。


    皮甲迅速後撤一步,倚拐而立,兩隻眼睛如同看著怪獸一般盯著鳩摩羅。


    能讓皮甲後退的,並不是鳩摩羅一雙赤紅怪異的手掌嚇人,而是他感受到了鐵拐溫度的變化。鳩摩羅的手掌跟鐵拐接觸的一瞬間,鐵拐猶如被高溫燒了一下,熱量隨即沿著鐵拐迅速傳遞到手上,皮甲見多識廣,他立即判斷出鳩摩羅使的是赤焰掌!


    赤焰掌聞名江湖,此掌一旦練到大成時,雙手如同火炭一般,觸者即傷,可謂霸道之極。能將一雙肉掌練到如此程度的人並不多,江湖人更很少有人願意修煉這種功夫,因為赤焰掌是一種至剛至陽的武功,修煉赤焰掌最大的難關,就是要在大成之前,一定要保持童陽之身,同時兼修深厚的內功。


    但是,想要將赤焰掌練到大成的境界,即便是修煉幾十年保持不近女色,也極少有人能夠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因為赤焰掌實在是一種很難修煉的功夫,不僅僅需要超越常人的自控力和艱苦的修煉,更需要個人的天分。


    林楓眼神一眯,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藍妖姬岑杉之所以能夠挺過冷香凝第三個周期毒發的原因,是因為鳩摩羅會赤焰掌!鳩摩羅用至剛至陽的內功幫藍妖姬推宮過血,以純厚的陽剛之氣強行化阻血液凝固,所以藍妖姬還活著。


    或許這種辦法用上一次、兩次可以見效,能解一時燃眉之急,暫時保住藍妖姬的性命,但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掉冷香凝的毒。而且,當毒性在下一個周期再次發作時,將會加倍反撲,即便再強的功力,終將愛莫能助,這也是為什麽藍妖姬來林園索要解藥的原因。


    皮甲見鳩摩羅擋在他徒弟麵前,再次揮拐而上。


    鳩摩羅以一雙肉掌對鐵拐,絲毫不懼,他的掌法大開大合,氣勢磅礴,渾厚霸道,每一式都有開碑裂石之勢,雙手如同火炭一般,雙掌翻騰,熱浪逼人,就算是身經百戰的皮甲,也被鳩摩羅逼得守多攻少。


    林楓看得出,皮甲一味防守,不僅僅隻是顧忌赤焰掌的霸道,而是鳩摩羅的武功修為的確要比皮甲高上一分,高手對決,一分就足夠了,皮甲或許五十招之內不會敗落,但一百招之內必定會被鳩摩羅打敗,甚至會死在赤焰掌之下。


    皮甲對於林楓來說很重要,皮甲畢竟是江湖榜排名第五的高手,想找一個這樣的高手看守林園並不容易,林楓不想皮甲出事,因為皮甲一旦敗了,或許連命都會丟掉。


    林楓沉聲對宋成說:“快去把我的皮囊拿來!”


    宋成自從跟隨林楓以來,就發現林楓從來沒讓任何人碰過那個神秘的皮囊,他更不知道皮囊裏麵裝的是什麽。但宋成不笨,這種時候讓他去拿皮囊,他猜也猜得出,那裏麵裝的一定是林楓的兵刃!


    宋成知道皮囊就放在林楓房間的桌子上,很容易找得到,他剛一扭身要離開,雲飛卻說道:“不用拿了,我去會會鳩摩羅!”


    雲飛向皮甲和鳩摩羅二人走去,二人雖然在全力搏殺,卻依然看到了雲飛,當然還有站立在一旁的桑吉。


    雲飛的劍已經出鞘,桑吉法杖一橫,擋住了雲飛,他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讓師父以一敵二。


    雲飛道:“你不是我的對手,我不想殺你,讓開!”


    桑吉臉色一紅,怒氣頓生。他剛剛從皮甲的鐵拐下死裏逃生,心裏已經堵得難受,挫敗感還沒有緩過來,現在又跑出來個少年,竟然狂妄得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他何曾受過如此輕慢和侮辱?


    桑吉道:“小小年紀卻如此狂妄,會短命的!”


    雲飛眼中明顯帶著吃驚的神色,他無論如何沒想到桑吉會如此說話,在他的心裏,桑吉畢竟是個修行的僧人,卻出言如此狠毒,殺戮之心如此之重。


    雲飛冷冷地說道:“你不配當鳩摩羅的弟子!”


    桑吉道:“世上除了師父之外,還沒有人敢教訓我!”


    雲飛凝視了一下桑吉後,道:“你現在讓開還不算晚,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可惜桑吉根本聽不進雲飛的話,他的法杖已經掄了起來,一招三式並發,招招打向雲飛的致命處。


    法杖似乎差一點點就擊中雲飛,卻偏偏被雲飛詭異的步伐躲了過去,桑吉一連攻了三招後,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妙,雖然雲飛還沒有進攻,但他已經意識到眼前這個少年竟然比皮甲還要可怕。


    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桑吉便有意為自己的防守留了一分餘地,可惜已經晚了,雲飛的劍已經刺出!


    桑吉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快的劍,他連回轉的機會都沒有,眼睜睜看著一柄又薄又窄的劍刺向他的喉嚨。


    就在劍尖即將刺入桑吉的喉嚨時,劍鋒突然一轉,雲飛的身子滑向了左側,連同那柄又薄又窄的劍一閃而逝,而此時鳩摩羅卻出現在桑吉身旁。


    鳩摩羅一掌擊向雲飛的肋下,雲飛不得不自救躲避,如果不躲,他可以一劍刺死桑吉,但他也必然會死在鳩摩羅的掌下。


    桑吉再次逃過了一劫。


    一劍一拐,並肩而立;一師一徒,化險為夷。


    一個少年、一個瘸子、一老一小兩個西域紅袍僧人,四人默然峙立,場上陷入了暫時的平靜。


    桑吉已是冷汗淋漓,他再一次同死神擦肩而過,這種感覺讓他心膽俱裂,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比麵對死亡更讓人恐怖的事情。


    是師父再次出手救了他一命!而救他的代價,是險之又險地躲過了皮甲鐵拐的橫掃,鳩摩羅殷紅的僧袍被鐵拐橫掃之下,已然撕掉了一大塊。


    桑吉的心底陡然升起一股悲涼之意!


    這就是中原,這就是他一直想要踏入的中原。他以為自己的武功可以傲視中原群雄,至少也可立於不敗之地,可悲的是,剛剛出手兩次,便險些送命兩回,原來自己隻是一個悲哀的小醜,如同草芥一般的小醜而已。麵前一個寂寂無名的少年,都可以一劍封喉將自己送去見佛祖,還談什麽傲視群雄?


    鳩摩羅麵向雲飛,一雙眼睛好像要把雲飛穿透,打量了片晌,才開口說道:“你是西域人?”


    雲飛道:“是!”


    鳩摩羅道:“你既然是西域人,你可知道我?”


    雲飛道:“西域二十四國,沒有人不知道西域僧鳩摩羅的大名,我小的時候就聽說過你。”


    鳩摩羅道:“你是西域人,可你手裏的劍卻刺向自己的族人。”


    雲飛眼中帶著愧疚之色,但他依舊朗聲說道:“我剛剛說過,隻要他讓開,我不殺他。”


    鳩摩羅道:“如果不是我剛才的一掌,他已經死在你的劍下,你竟然幫著中原人殺自己的族人?”


    雲飛道:“你幫的人,也是中原人。”


    鳩摩羅道:“我是為了建寺立廟、弘揚佛法,度化所有的族人,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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