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蝙蝠倒了下去,喉腔裏噴出的血帶著毒素的腥臭味令人作嘔,一雙又亮又賊的眼睛至死都不肯閉上,如果他知道會有如此下場,或許他一定不肯離開吐蕃來到中原,至少在高原上能活得更長久一些。


    雲飛的臉依舊那麽冷淡,轉過身對皮甲說:“你的運氣還算不錯,我再來晚一步,躺在這裏的人就是你了。”


    皮甲道:“你是來接我的?”


    雲飛道:“林大哥讓我來的。”


    皮甲道:“林……三公子?”


    雲飛道:“林大哥交待你的事辦妥了嗎?”


    皮甲道:“三個堂主已經死了。”


    雲飛道:“很好,他們要是沒死,你也沒有必要活著了。”


    皮甲從心底發出一股寒意,接著便是一股莫名的悲哀。林楓的心夠硬,這個少年的心更硬,甚至隨時就會要了自己的命。自己自恃武功高強,終於擠進江湖榜前五位,在江湖中令人聞風喪膽,不成想卻在數日之內連遭打擊,敗於林楓刀下,身中玄冰寒毒受人驅使,又險些被毒蝙蝠殺死,而眼前這個冷漠的少年,更是沒將他放在眼裏。


    一種濃濃的挫敗感讓皮甲有些心灰意冷,他此刻終於正視了一個殘酷的現實:他現在隻是任由林楓驅使的奴仆!


    皮甲望著馬背上的雲飛,突然想起一個人:黑暗人——影子!他的劍也是同樣又快又狠。


    林楓的刀已經很恐怖,雲飛的劍又快又穩,他們兩人如果聯手,世上還有誰能敵得過?


    ……


    令皮甲心感安慰的是,林楓對他的態度極為溫和,甚至很是禮遇,不僅吃住安排的很周到,還專門有兩個婢女照顧他的起居飲食。


    林家產業被清洗後,隻存留下五位掌櫃,林楓將他們重新編排,因為關外產業急需重組。


    雷洪和二十多個弟子被林楓殺戮後,五虎門不複存在。遼東七門隻剩下六門,便由雙子門戴金海負責牽頭。


    二掌櫃朱浩和皮甲坐著大車來到雙子門,朱浩將車窗簾子拉開後,對門口兩個彪悍的年輕人說道:“讓戴金海馬上來見我!”


    年輕人見他一副商人打扮,並不像是武林中人,態度卻如此囂張,點名道姓讓掌門來見他,多年來也沒有人敢到雙子門如此放肆,便沒好聲地說道:“媽的,你眼睛長屁股上了?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竟敢喊我們掌門來見你?不想找死就趕緊滾蛋!”


    年輕人話音剛落,車窗裏突然伸出一根鐵棍,隻是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胸口,年輕人便飛了出去,摔得四腳朝天七葷八素。


    另一個年輕比較機靈些,見風頭不對,轉身就朝大門裏跑去,隻一會功夫,便見胖碩的戴金海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


    戴金海虎視眈眈地盯著馬車,神情倨傲地大聲喝道:“是誰點名要找我?為何打傷我的弟子?”


    車窗裏突然伸出一隻手,手上拿著一塊巴掌大小黝黑的黑色木牌,上麵用金字寫著一個“令”字。


    戴金海看到木牌後,臉色頓時大變,渾身一個激靈,瞬間神態變得無比謙恭,朝著馬車抱拳深施一禮,道:“戴金海隨時聽令!”


    車中的朱浩道:“五虎門所有財產都盤點好了嗎?”


    戴金海道:“五虎門的財產、商鋪、土地全都已經盤點完畢,現封存在五虎門中,隻等您清點接收。其他六門已將一半財物準備完畢,都存放在雙子門中,請您一並清點數目。”


    朱浩道:“你即刻召集其他五個掌門,隨我一同先接收關外商鋪,所有財物安排人運送到林園。”


    戴金海疑惑地說道:“林園?……是,屬下馬上去辦。”


    ……


    一輛輛馬車上裝著滿車的稻米和穀物,綿延在關外小路上,足足幾十車,如此龐大的車隊,令人奇怪的是,除了每輛車隻有一個趕車的車夫外,押送糧食的竟然隻有三個人,騎在馬上一副優哉遊哉的樣子,他們好像根本不擔心凶狠的劫匪,更不擔心哪路江湖豪傑將糧食搶了去,無論當劫匪也好,結夥成為幫派的豪傑也罷,是人終究要吃飯的,如此龐大的糧食車隊,最是令人眼饞。


    騎在白馬上的人不會超過四十五歲,長得俊朗清雅,一襲白衣更映襯得神采飛揚,馬背上掛著一個酒葫蘆,偶爾拿起來喝上一口。


    白衣人腰間斜插著一支玉蕭,當他的玉蕭吹響時,婉轉的曲調足以蕩滌人的心魄,高亢的旋律直穿靈魂深處,讓人聽了可以忘情、可以陶醉、可以神往。能把玉蕭吹到足以讓任何一位樂師汗顏的境界,世上隻有一個人,他就是“勾魂玉簫”鍾月。


    鍾月不僅玉蕭吹得好,他的武功也著實不差,“姑蘇閑閣”老閣主東方閑將他排在江湖榜第八位,鍾月玉蕭裏的暗器“勾魂釘”讓人防不勝防,死在勾魂釘下的高手更是不計其數。


    一年前,一位戴青麵獠牙麵具、手持寒月刀的人找到了鍾月,這個銅麵人當然就是林楓。


    林楓道:“勾魂玉簫鍾月,我今天是來殺你的。”


    鍾月笑了,說道:“每年都有很多人想殺我,殺了我不僅可以賺些名聲,至少還可以在江湖榜上排進前八名,可他們都死了。”


    林楓道:“我就是替那些死了的人來殺你。”


    鍾月看了看林楓手中的寒月刀,道:“當年林燁也有一把和你手中一模一樣的刀,叫寒月刀,可是他還是被人殺了。不是拿著一把奇形怪狀的刀就能殺人,也不是戴著個怪麵具就能嚇唬人,寒月刀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


    林楓道:“你說的很對,玉蕭在樂師手裏隻能吹吹曲子,在你手裏卻是致命的殺人武器,今天我就告訴你,我比這把刀還可怕。”


    鍾月道:“你打扮的模樣確實很可怕,隻是不知道你的功夫是不是同樣可怕。”


    林楓道:“你很快就會知道的,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我不僅要殺你,還要殺了揚州鍾宅的杜華夫人、碧水閣的柳楊小姐、春悅樓的小鳳仙,還有鍾離、鍾原、鍾陽三位公子,再加上鍾亭、鍾珊兩位小姐,我想我殺這麽多人,死在你蕭下的那些亡魂們一定可以安息了。”


    鍾月終於再也無法淡定,無論誰要殺他一妻一妾一情人,還要殺他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他都無法淡定。


    鍾月先是從玉蕭中射出六枚勾魂釘,接著又手持玉蕭以最淩厲的招式向林楓攻擊,他決不能讓如此危險的人活著。


    可是鍾月隻攻出了七招,寒月刀便抵在了他的喉嚨上。他終於相信了林楓的話,銅麵人的武功確實比臉上猙獰的麵具還可怕,銅麵人的心更可怕,不僅要殺他,竟然連他的妻妾兒女們都不放過。


    鍾月為了妻妾和兒女們活著,他不得不屈服。刀是最硬的道理,誰的刀快,誰就可以主宰別人的生死,隻不過這個銅麵人過於狠毒,竟然連他的妻兒都不肯放過。


    規矩終歸是人定的,銅麵人壞了禍不及妻兒的規矩,是個十足的混蛋惡人,可偏偏他是勝利者,勝利者是有權重新製定規矩的。


    鍾月被林楓種下了玄冰寒毒,妻兒的軟肋又被拿捏得死死的,他隻得給林楓打長工,直到林楓解雇他為止。


    林楓讓鍾月去押送糧食,於是風流倜儻的勾魂玉蕭當起了鏢師。有大名鼎鼎的鍾月在,那些劫匪和草寇們恨不得躲得越遠越好,沒有誰敢拿自己的命去搶糧食,運糧的車隊自然一路平安。


    鍾月長得俊朗,人也風流,他更喜歡陪著妻妾和小情人們玩玩風花雪月,但自從當了林楓的長工後,日子過得實在很不舒服。押送一趟糧食半個多月風餐露宿,整天顛簸在路上,沒吃過一頓像樣的飯菜,打工的日子的確很難過。


    但鍾月卻不敢報怨,也不敢懈怠,銅麵人曾告誡過他:當你心生怨恨時,一定要好好想想你的妻兒,也要想想死在你蕭下那些人,更要想想你身上的玄冰寒毒。


    狠毒的手段,赤裸裸的威脅,偏偏卻又無可奈何,於是,他隻能偶爾在心底偷偷罵幾句心腸歹毒的銅麵人。


    車隊駛進了青木鎮,引來上百人矗立在路邊圍觀,老人們看到這麽多的糧食,如同孩子看到了心愛的玩具,眼神中夾雜著貪婪和悲哀複雜的神情地交織在一起,有些可憐的孩子嘴角已經流下了哈喇子,麵色淒苦的婦女們不停地用手搓揉著破舊的衣角,一些男人們的眼中有憤恨也有羞愧……


    三個騎著高頭大馬的人,看到如此龐大的運糧車隊,便勒住韁繩停了下來。


    前麵一人膚如凝脂,麵如冠玉,唇紅齒白,一雙眸子如同珠玉,氣質高貴,如坐雲端,即便是出色的江南美女,在她麵前也會被比得黯然失色。長得如此美貌出眾,卻偏偏穿著白色儒服,束發長衫,手持短劍,一身男兒打扮。可惜她長得實在太過於驚豔,以致無論誰看上一眼都知道她是女兒身。


    白衣女子叫方芷涵,另一位姑娘叫唐婉兒,是方芷涵的婢女,她雖然穿著一身青灰色男裝,卻仍然掩飾不住女兒之身,唐婉兒容貌嬌美,眉目之間帶著一股英氣。


    第三人是位五十左歲右男子,他叫陸言,身材微胖,白麵無須,身上透著一股陰柔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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