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梅海與施玲同屬於西南邊境某個城市玄門五術的接班人。


    梅海主修的命術與施玲主修的山術各有千秋,沒等他們下山曆練,他們的師父撒手人寰。


    那時候他們年紀尚不足以支撐起玄學的大山,加上玄學日漸式微,兩師兄妹束手無策,隻好下山積累資曆。


    沒想到正好遇上饑荒之年,人們吃不飽飯,流民北上。


    沒有東西吃,幾乎絕了人的生路,施玲和梅海也隻能跟著流民去北方。


    沒想到一次暴亂中,他們兩個失散了,廣袤的土地上,他們誰也沒找到對方。


    後來施玲在逃荒的路上,來到了籠鎮,被一家人好心人收養了。


    隻是對方收養她的目的,是想給30歲的兒子找個結婚的對象,那人是個聾啞人。


    最後施玲被迫嫁給了自己名義上的哥哥,她曾想過回西南去找梅海,可是路途太遙遠了,加上有了孩子,她漸漸不敢回去了。


    玄學的重任也在生存中被磨滅了,直到柳樂人出生,她突然看著對方的生辰八字陷入了沉思。


    手中的嬰孩啼哭不止,似乎絲毫意識不到將來自己要經曆什麽,最後,她給這個孩子留下了這張符,都說人定勝天,聽起來好像是自我安慰。


    相比較於施玲,梅海的運氣好太多了。


    與施玲走失之後,他毅然開始往南走,在沿海的連城,這裏好像沒受饑荒的波及。


    他最後在一家道觀裏安頓下來,然後抽簽解簽,慢慢有了一定的名氣,把玄學一脈傳承了下來。


    之後小有所成,近十幾年來雲遊四海,收了一個徒弟,隻不過終身沒娶。


    沒想到再聽到對方的名字,居然是以這種方式。


    “你奶奶還給你什麽東西沒有?”


    柳樂人回想了一下,除了一出生就帶在身上的生符之外,在他五歲的時候,奶奶還把豬耳內的聽骨一顆顆打磨成珍珠般大小,然後浸泡在狗血裏整整百天,最後鑽孔串成環戴在他的腳上。


    雖然他一直不知道是做什麽的,索性一直戴著,現在被梅海提起,他低頭解開驚骨環,遞給對方,“這是在我五歲的時候一直戴著的東西。”


    梅海借著燈光翻來覆去的看了一眼,隨後還給他,“是了,雖然施玲結婚之後不顯山不露水,但是她一直用玄門之術在保護你,你的命格,或許比你想象中還要複雜。”


    柳樂人不解,因為他的奶奶自始至終都沒和他說過關於這方麵的事情,隻在臨終之前留下來那樣的一句話。


    雖然當時他不明白,後來還是能參透一些,僅僅隻是一些罷了。


    以前的他根本不在意自己究竟能活多久,現在事關於奶奶,他卻迫切的想知道一些東西。


    他坐在梅海對麵,緊緊的盯著對方的眼眸,“把你知道的告訴我,我想了解一下自己。”


    梅海神色複雜的看著他,最終搖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沒等柳樂人再次追問,梅海已經搖著紙扇走出了花園。


    他神色怔怔的待在原地,無數斷斷續續的記憶從他的靈魂深處奔湧而來,盡管他努力克製,不免又想起了小鎮上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


    自從來到蘇家之後,他已經很少想起之前的事情了,現在再去細數,卻覺得腦袋如煙花一般肆意狂炸起來,很多記憶就此崩的四散開來。


    他趴在石桌上捶了捶發疼的腦袋,很久都緩不過神來,直到最後傭人叫去用餐,他才慢吞吞的跟在對方的身後。


    等他第二天起床,發現梅海一整天都沒露麵,後來的幾天,他一直沒看見梅海,他才問了問周伯,對方告訴他梅海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有沒有說去哪裏?”


    “沒說,他經常待一陣子就走了,沒人知道他會去哪,不過,過一段時間就會回來了。”


    柳樂人應了一聲,然後空落落的上了樓,內心裏盤旋的疑問瞬間跌入了穀底,好不容易想知道關於一些自己的事情,那個能為他解惑的人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還沒走到自己的房間,就被一股衝力狠狠地撞倒在牆上。


    沒等他看清來人,對方已經捂著嘴下樓了,他看著半開的房間裏,蘇時硯正彎著腰艱難的撿地上的東西。


    他本來不想管的,又怕對方掉下輪椅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隻好推開門,蹲下身替他撿了起來。


    沒想到一扭頭看見地上一片狼藉,桌子上隻剩下殘缺不全的樂高拚圖,剩下的零件全在地上四散開來。


    蘇時硯的臉色烏雲密布,像是隨時要爆發出來,他淡淡的看了柳樂人一眼,不鹹不淡地說了一聲,“滾吧,我不用你幫我。”


    柳樂人知道蘇時硯的脾氣不好,不像柳澤那樣惡語相向,而是對誰都很淡漠疏離。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不是這樣的,性格惡劣的人從哪方麵都惹人討厭,他不想自討沒趣,站起身就朝門口走去。


    還沒等他打開房間,就聽到隔壁一陣悶哼聲,他歎了一口氣,重新站在蘇時硯的房間門口,隻見對方倒在地毯上,伸手極力的去夠沙發縫裏的零件。


    好像兩個人都憋著一股氣,柳樂人盡量克製自己不要多管閑事,而蘇時硯卻對那個極小的零件格外執著。


    最後,柳樂人先服了軟。


    他推開沙發,把東西撿了起來,然後開始收拾各個角落裏的拚圖,哪怕是犄角旮旯,他都沒放過。


    直到再三檢查,發現都已經撿起來之後,才轉身朝外麵走去。


    “喂……”身後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驚呼。


    他回過頭,不解的看著對方,“幹什麽?”


    “扶本少爺起來。”


    “你不是不需要我幫忙嗎?東西我幫你撿起來了,剩下的,你自己應該可以吧,不然我大發慈悲,叫周伯過來幫忙。”


    “不許叫他過來。”蘇時硯疾聲製止。


    自從他站不起來之後,周伯就淪為父母的眼線,從吃穿用度到他的情緒起伏,都成為對方匯報工作的一環。


    明明是一件忽略不計的小事,卻被無限放大,假如被他知道自己摔倒在房間無人知曉,恐怕等父母回來又是不得安寧的一晚。


    他垂著眼簾,稍微放軟了語氣說道:“剛剛是我說錯話了,你先扶我起來。”


    柳樂人念在對方語氣還算和緩,轉身把人扶了起來。


    沒想到對方看起來挺虛弱的,實際上把他弄到輪椅上頗費了些力氣,他不禁扶著沙發坐下來打算歇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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