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四小姐,萬佛寺到了。”芙蕖在外提醒。


    “走吧。”


    兩姐妹相攜下了車,外麵人聲鼎沸。


    本朝佛寺昌盛,萬佛寺作為第一大佛寺,香客向來絡繹不絕,一些機靈人就在山腳下支起了鋪子,因為來拜佛的女子居多,鋪子也就多為珠寶首飾鋪。


    別看鋪子雖然是路邊攤的樣式,但來往的女香客非富即貴,連鋪子裏的珠寶飾品自不可能為次,隻有材料上佳、做工精細、精巧至極的珠寶首飾才能吸引眼光甚高的達官顯貴停留駐足。


    竇晗下來時掃了一眼,對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並沒有興趣,跟著姐姐進了寺廟。


    竇昭信佛,畢竟對她來說有前世今生,還有《昭世錄》這本奇書,自是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虔誠許願上香。


    竇晗卻不信,她跪著,卻抬頭直視殿中十分高大莊嚴的金身佛陀。


    佛陀含笑,透過縹緲的香霧,慈和地望著下方的芸芸眾生。


    竇晗隨其他人上完香就起身,見竇昭還跪著也沒打擾,而且素心姐妹也在,就幹脆帶著芙蕖和菡萏往其他地方走走。


    一個小沙彌攔住了她,“施主,有人找你。”


    竇晗抬頭一望,紀詠在不遠處的廊廡對著她微微一笑。


    ……


    沸水在爐子上咕嚕咕嚕滾著,紀詠提起紫砂壺將茶水倒進茶盞裏,霧氣升騰間,氤氳了他的眉眼,比起之前常見的傲然更多了幾分柔和。


    “嚐嚐。”他將茶盞放在竇晗麵前。


    如玉的白瓷,青翠的茶葉,是勳貴人家最喜歡的配色。


    竇晗清抿,一口便唇齒留香,“沒想到你還有這天賦。”


    “這用得著什麽天賦,不過是多看幾眼罷了。”


    紀詠不以為意,反而道:“我還以為你進了英國公府就出不來了呢。”


    “怎會。”竇晗慢飲,“沒有哪裏能困住我。”


    “希望你能一直如此。”紀詠挑眉。


    兩人細品著茶,氛圍分外安寧。


    竇晗放下茶盞,“沒想到你在萬佛寺還有自己的地盤,不過你竟然喜歡的是疏落風嗎?”


    她還以為以紀詠的性子會更喜歡簡潔風,因為他厭惡蠢人,自然也討厭毫無用處的東西。


    紀詠循著她的視線看去,是院子裏的一棵枯樹。


    他垂眸飲茶,漫不經心道:“還好吧。它本來就在這,我也懶得管。”


    “看樣子枯死很久了,沒想過挖走?”竇晗好奇。


    “它都在這裏紮根這麽久了,已成一景,我又何必幹涉。”紀詠聳肩。


    喝完了一盞茶,竇晗告辭,“姐姐還在等我,我要走了。”


    “才這麽點時間。”


    紀詠抱怨道,“如果你沒嫁人就好了,我還可以去田莊隨時找你玩。”


    “可惜沒有如果。”竇晗攏了攏披風,側頭對他笑了笑,跟著小沙彌離開。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紀詠看著她的背影,喃喃念著《金剛經》。


    沒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他笑了起來。


    是啊,沒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


    路上,竇晗問起院子裏的那棵枯樹。實在是它有些突兀,明明周圍都是一片翠綠的生機,唯獨它沉寂地佇立。


    小沙彌眨著眼睛十分活潑道:“聽主持師父說,那棵樹已經二十多年沒長花和葉了,我也不知道主持師父還留著它做什麽,不過它秋天不掉葉,我還是很喜歡它的。”


    不用掃落葉可省事啦!


    竇晗彎唇:“那小師父,你知道那棵樹是什麽樹嗎?”


    小沙彌想了想,“我之前也不知道的,但大半月前它突然開花了,所以我就知道,它是一棵桃樹!”


    “不過那朵花也沒支撐多久,很快就被風吹落了。”


    小沙彌故作老成地歎了口氣,又很快打起精神:“它既然能開花,就說明還活著,說不定哪天我醒來就能看見一樹桃花呢!”


    “聽說那樣就像漫天彩霞一般美!”


    竇晗噙著笑,聽著小沙彌對未來的期待。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


    隻可惜,已經被人間芳菲留住的遊人,看不見山寺裏盛開的桃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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