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芸了解童嚴的脾氣,自己爭取到的東西,拿的心安理得,別人給的,送上門的,他是寧缺不要。


    這次是蔣湛主動拋出橄欖枝,不僅給麵子,也給足裏子,萬海老板親口說欣賞他的能力。童嚴要是連這點好歹都拎不清,她真跟他大鬧一場。


    晚飯後,嬌嬌媛媛回房間寫作業,童嚴如常收拾好餐桌,端著盤子碗筷送到廚房,係上圍裙,準備洗碗。


    方芸跟進來,抱著一碗葡萄,站在旁邊,自己吃著,也時不時揪下一顆葡萄,塞進童嚴嘴裏。


    童嚴咬著葡萄,扭頭看方芸一眼,問道,“說吧,什麽事。”


    方芸眼珠子一轉,視線移開,“沒什麽。”


    童嚴嗬嗬幹笑,“你的演技跟我比可差遠了。”


    方芸扭回視線,“切,那是,你整天在單位當演員,演戲就跟喝水吃飯一樣隨意,早就爐火純青了。”


    童嚴洗完盤子,放在桌上,繼續撈起一隻碗,拿著洗碗布細細洗著,“說吧,有什麽事。”


    方芸咬著葡萄的速度慢下來,想了想,放下碗,把嘴裏的葡萄皮吐掉,看著童嚴,認真說道,“蔣湛想讓你去萬海幫他,你辭職吧。”


    半小時後,主臥房間,方芸童嚴並肩坐在陽台裏,童嚴抽著煙,方芸繼續吃葡萄,邊吃邊小嘴叭叭不停地說話。


    童顏抽了口煙,低聲問道,“你想讓我去。”


    方芸:“當然,萬海誒,你知道萬海現在在秦州是什麽地位嗎?誰家有單身小夥和姑娘去相親,資料上如果寫著在萬海工作,成功率都比別人高。體製內是穩定,隻要不出紕漏,就能安穩幹到退休。可是你真想幾十年就這麽過?”


    童嚴憨笑,“湊合吧,也不是那麽無趣。”


    方芸抬手捶在他背上,“反正我的意見是去,你自己看著辦。”


    童嚴一口接一口的抽煙,思忖這件事,公務員早就不是人人羨慕的工作,很多時候,他不是不想爭,隻是在體製內待著,有太多無奈和身不由己。


    蔣湛說欣賞他的能力,童嚴在心裏自嘲,工作了這麽多年,說欣賞他的人,不超過三個,另外兩個都是他的前同事。一個是老前輩,已經退休,另一個因為受不了窩囊氣,辭職創業去了,現在混得還不錯。


    而且對方是萬海,童嚴承認自己心動了,但辭職不是小事,他要問父親的意見,他當上公務員,曾是父母最大的心願。


    方芸見他半天沒說話,覺得葡萄也不甜了,手指伸進碗裏,一顆一顆按爆葡萄,嘴巴撅的能掛油壺。


    童嚴忽然出聲,“明天我回家一趟,找爸爸談談,如果他答應,我就去。”


    方芸被童嚴突然冒出的回應鎮住,好半天,她幽幽問道,“真假?”


    ‘啪嗒’打火機一聲響,童嚴又點一根煙,“真的,我沒意見。不瞞你說,就算沒有這次去萬海的機會,再過兩年,我也打算辭職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我不想下半輩子一直這麽稀裏糊塗的混日子。”


    方芸心口一酸,“你喜歡做什麽?有想法要告訴我啊,大不了,我把嫁妝的錢拿出來,再不夠我們找爸媽幫忙啊。”


    童嚴扭過臉,仍是憨厚一笑,“我要是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麽,不就早辭職了?都不用你催我。”


    方芸快速伸出手又捶在童嚴的背上。


    童嚴又道,“小芸,謝謝,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方芸:“不客氣,對得起我就行。”


    童嚴笑,“你對我也太有自信了,就我這身高和長相,走在路上,混進人群,一時半會都找不著人。根本無人問津,也就你覺得我好。”


    方芸抿了抿唇,“那是他們不知道你的好,我知道……行了,少抽點吧,熏死了。”


    童嚴抬手摟住方芸的脖子,低聲笑道,“不是你說抽煙的男人有男人味嗎?”


    方芸瞪眼:“我說長得帥的男人抽煙,不是你抽。”


    童嚴:“哈哈哈……”


    方芸也忍不住笑出來,然後說道,“我去看看閨女們的作業,你在這慢慢抽,抽完去洗澡,省得兩孩子嫌你臭。”


    童嚴眼底溫柔,“辛苦你了。”


    方芸起身,“嘁,假惺惺。”說完,她從陽台回到臥室,然後開門離開了。


    童嚴轉過頭,眯著眼,繼續抽煙,抬頭看著月亮,低低說道,“媽,你不反對我辭職吧…你說爸他能同意嗎?我也三十幾歲的人了,想為自己活一回。”


    方芸藏不住事,從臥室出去,就給裴夏發信息,等了會,裴夏沒回,她納悶,自顧自喃喃道,“這才幾點,已經睡了?”


    一大早,童嚴送走兩個閨女,又到單位請了假,便開車回老家。


    自打童母去世,童父就把市裏的樓房租出去,獨自搬回老家住著。


    回去的路上,童嚴找了間超市,給父親買了幾樣水果和一箱牛奶。


    童父起得早,吃過早飯後,在院子裏擺弄他的花花草草,養著兩隻貓,一黑一橘,窩在旁邊,懶洋洋地睡覺。


    童嚴拎著東西進門,喊了聲,“爸。”


    童父倏地回頭,看到是他,緩緩站起來,“你今天怎麽不上班?”


    童嚴走到跟前,舉起牛奶和水果,“給你送東西。”


    童父一臉嚴肅打量他幾眼,重新蹲下繼續伺候他的花草。


    童嚴先回到屋裏,把東西放下,又出來,蹲在父親身邊,拿起小鐵鏟,給一盆君子蘭鬆土。


    父子倆之間的話本身就少,童母去世後,童父對方芸心生怨恨,為了兒子和孫女才忍下這口氣,但父子倆的關係變得愈加冷淡。


    童嚴:“爸,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童嚴剛把話說完,童父立刻站起來,一聲不吭地進了屋裏,童嚴頓了一下,跟上去,等著父親大發雷霆。


    童父從桌上拿起煙盒,抽出兩根,轉過身扔給童嚴一根,童嚴接住煙,拿起打火機先給父親點上,自己也點上。


    童父抽了一口煙,“坐吧。”


    童嚴這才坐下。


    兩個人各坐一張單人沙發,各抽各的煙。


    眼看著一根煙抽完,童父沒說一句話,偌大的屋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童嚴起身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你不同意也沒事,我今天過來,就是告訴你我的決定。”


    童父頓時冷哼,“你們商量都好了,隻是過來通知我一聲?”


    童嚴點頭,“是,我和小芸商量好了,這是個機會,我想試試。”


    ‘嘭’一聲巨響,鐵皮煙灰缸砸在地板上,煙灰撒在白色的瓷磚上麵。


    童父麵色通紅,高聲斥責,“那你還說跟老子商量?你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麽?還打算讓老子給你拿主意,擦屁股啊?沒一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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