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身子抱恙已非一日兩日,但九阿哥是烏拉那拉氏的命根子,是家族逆風翻盤的唯一指望,就算太後病得再重的時候也沒有假手於人。宮裏早就有人伸長脖子等著看九阿哥會交給哪個嬪妃,沒想到最後竟給了皇貴太妃佟佳氏。


    這一位,可是孝懿仁皇後的親妹妹,在先帝那會兒時,入宮就是盛寵,當今皇帝登基後也一直尊著。當初皇帝還是郡王時,四阿哥剛出生不久,先帝還讓她暫時照顧過四阿哥一段時日,隻是畢竟不是她的孫子,後來就一直養在圓明園。即便到了今日,四阿哥去給太後請安時,也會順路到慈寧宮看望這位皇貴太妃。


    一下子宮裏議論紛紛,都覺得太後將九阿哥交給這樣位高權重的皇貴太妃,他的位子算是穩了。


    “到底人家的親額娘是皇後娘娘,中宮正位。那兩位再如何得寵,也是漢軍旗的妃嬪。雖說如今宮裏還是她們二人掌權,但皇貴太妃的家族不容小覷,依我看,這兩位漢軍旗貴妃不過是秋後的螞蚱罷了。”


    “姐姐說得是。且不說四阿哥並非惠貴妃親生,就算是昭貴妃親生的七阿哥和十阿哥也沒成氣候。前兒皇上召嬪妾去伴駕,碰巧他正在裏頭考六阿哥學問,那書背得可順溜極了,嬪妾瞧著皇上可高興了,那位可也是皇後親手帶大的。”


    “可六阿哥的生母……聽說也是個出身微賤的宮女而已。”


    這兩位正是去年新進宮的貞常在和康答應。


    她們上輩子就是兩個不安分的,羞辱安陵容、為難位份比她們低的嬪妃,一日日的在後宮上躥下跳。


    此時玉姝正不遠不近地走在樹叢的另一側。


    聽到這些話,玉姝眉頭皺了皺,在樹叢後咳了兩聲,貞常在和康答應被嚇到打了個激靈,愣在原地驚慌地望向一側。玉姝扶著菊青的手慢慢地繞過樹叢走出來,寒聲斥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妄議皇儲之事,本宮還以為是誰呢!”


    兩人見是玉姝,知道她與甄嬛和沈眉莊走得近,立即腳一軟就跪了下來求饒:“請姝嬪娘娘恕罪,嬪妾們隻是隨口說笑,並非有意冒犯貴妃娘娘和皇子們。”


    玉姝冷笑一聲:“貞常在和康答應好大的臉麵,連皇子們和娘娘們都能成為你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了,這樣的好口才,要不要去養心殿給皇上好好說道說道?”


    兩人自是害怕得連連認罪,求著玉姝不要把此事稟告皇上。玉姝知道近日後宮吹的什麽風,就算拿這兩人去養心殿出氣也幫不了甄嬛什麽,再把皇帝氣病了反而自己遭罪,隻用主位娘娘的身份罰這兩人就地跪了一個時辰了事。


    待玉姝把這件事告訴甄嬛時,甄嬛嗔了她一眼:“瞧你,這麽點小事兒,也值得你急得聲調都拔高了?天氣最近變熱了,快擦把汗吧。”


    玉姝有些悻悻,用絹帕按了按額頭和雙頰,緩了緩道:“我這不也是擔心長姐嘛。太後如此舉動,宮裏的風向一下子就變了。本來討好儲秀宮的人,一下子都看著壽康宮的眼色行事。長姐不知,那些勢利眼們都上趕著去探望皇貴太妃呢。從前慈寧宮哪兒有如此熱鬧過?儲秀宮便罷了,惠貴妃到底是長姐的姐妹,若是四阿哥……咱們的日子總不至於難過。但若是九阿哥的話,那咱們往後可沒好日子過啊。”


    甄嬛聽了這些話,依舊眼神淡淡,絲毫沒有著急的模樣,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比起擔心剛會走路的九阿哥,葉常在最近與果親王府的人走得近,聽說每次他與孟靜嫻入宮時葉常在都會悄悄兒地與他們身邊的人見麵,近日皇上病勢反複,她也和王府的人見了幾次麵。那些個丹藥和年世蘭必定脫不了幹係,可年世蘭與皇上的淵源咱們是知道的,但葉常在和皇上如今可沒什麽血海深仇。”


    玉姝聞言也琢磨了起來,可兩姊妹想了半日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阿晉……從前他曾托阿晉給我帶過幾次話,或許,我能直接問問他?”


    “若無十全的把握,別打草驚蛇。” 甄嬛遲疑了一會兒,既無別的辦法,隻好先這樣了。


    皇帝斷斷續續病了快一個月,天氣越來越熱,繼續留在宮裏也無益於養病,五阿哥的婚事又定在了圓明園,終於還是挑了個日子過去了。


    甄嬛還是住在碧桐書院,玉姝還在韶景軒,沈眉莊也還在鏤月開雲館;皇貴妃住在杏花春館;年世蘭重登妃位,自己要求回了清涼殿;裕妃住百花亭,敬妃和欣嬪還是分別住在陽雪居和引綠軒,其餘跟去的妃嬪也都零零散散地按內務府的安排住下了。每年避暑,所有的阿哥公主們必定都會跟著來,如今九阿哥養在皇貴太妃膝下,而皇帝不好帶著皇貴太妃出行,皇帝竟然開了口讓皇貴妃把九阿哥帶在身邊兒,理由是她照顧著景寧公主,正好讓兩兄妹團聚,也好培養兄妹之情。


    雖說隻是暫時的決定,但一時之間,一對嫡子女都養在了皇貴妃跟前兒。


    皇貴妃,位同副後,可是僅次於皇後的妃子,尊貴得很。


    皇帝每次來到圓明園,總是會在九州清晏設宴,入得了皇帝眼裏的恒親王、果親王、慎郡王、毓郡王等自然也帶著家眷一同前來赴宴。宴席上還是年年如此的歌舞,可再乏味,眾人也要裝出興致滿滿的模樣來討好皇帝。妃嬪如此的多,皇帝的眼睛也總在葉瀾依等新人身上打轉,玉姝瞧著空隙就托辭酒醉出去了。席間她瞧葉瀾依被皇帝盯得緊,便讓菊青給阿晉遞了信,說是葉瀾依不便在宴席上出來,有話要托她帶給王爺。


    “你跟阿晉說時他可起了疑心?” 玉姝邊走邊低聲問著菊青。


    “有一點兒。他先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後來奴婢堅定地說,葉常在說這個消息事關要緊,若他不肯傳話,便是白白辜負了葉答應在宮裏的日子,後來他才肯了。”


    此話更加確認了玉姝心裏的推測,看來葉瀾依入宮的事兒他是知情且同意了的。


    約定的地點是離九州清晏不遠處的一片樹林後。那兒巡視的侍衛較少,比較容易避開眼目。玉姝從席上出來時明明是看著阿晉先悄悄離開果親王身邊兒的,可此時卻不見他的身影。


    “你特意引我出來可是有事?”


    爽朗清脆的男聲從背後響起,玉姝猛地一回頭:是他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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