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桑枝頭疼欲裂,如墜冰窟,本能的向熱源靠近。


    靠得越近,越能嗅到一絲熟悉的氣息。


    “阿璟……”


    “嗯。”


    沈枯眸光微閃,輕輕應了一聲,把旁邊苦思冥想的盼兒看得目瞪口呆。


    “你是太子嗎你就答應?”


    她灌滿水的腦子有些轉不過來,罵罵咧咧的將書簡塞到沈枯手裏:“先續著,我沒轍了,隻能回宮裏找皇上,把方老頭抓過來。”


    話落,眼前就沒了那女鬼的蹤跡。


    沈枯握著書簡,下意識看了看上麵的字跡。


    “冬月初三,阿璟帶了水晶芙蓉糕過來,雖然沒吃出什麽味道,但是挺甜的。”


    “冬月初四,阿璟好像察覺到我要離開了,該怎麽告訴他呢。”


    “冬月初五,沒見到人。”


    “冬月初六,沒見到人。”


    “冬月初七,今日是阿璟生辰,我去了東宮,他竟然還在批折子,忙得什麽都忘了,煙花升空的時候,我將自己親手做的護身符送給了他。”


    “冬月初八,阿璟一日無事,我們本打算去郊外跑馬,半路卻被齊泰那老孫子截胡了。”


    “冬月初九,齊洪在永州作亂,把阿璟氣得不輕,我卻不得不離開了,去東宮見他的時候,把留著京城的細作名單都給了他,還逞能說自己能在除夕前趕回來,真是昏了頭了。”


    “冬月初十,阿璟說好要來送我離京,他沒來。”


    記錄戛然而止,之後發生的事情,沈枯從傳聞中能拚湊個大概。


    她沒能在除夕夜回來,那位前朝太子隻等到了奄奄一息的未婚妻。


    不知道燕璟有沒有後悔。


    這些東西怎麽會沉到明鏡池裏?恐怕隻有阮桑枝自己知道。


    沈枯垂眸看了看那雙依舊緊閉的眼睛,將書簡放到她掌心,希望還能起些作用。


    馬車停了,得到消息的顧延玉早早等在外麵,見狀連忙撐著傘迎上來。


    “怎麽這麽嚴重?”


    他眉頭緊鎖,眸中隱隱有些懊惱,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後果,怎麽說也要拉著她一起離開。


    沈枯沒接話,眾目睽睽之下抱著阮桑枝大步走進聚義廳,屋內的炭火燒了許久,要比馬車裏麵暖和的多。


    狗蛋一溜煙跑到珍娘身邊,三兩句話說明了情況,便悄無聲息的退開。


    珍娘滿目怨念的盯著四周神情冷峻的窮奇衛,見顧延玉回來,不由得發起牢騷:“顧大人,我可是把人一個不少的都給你帶回來了,賴在這不走還則罷了,還叫來這些人是什麽意思?”


    沒等他回話,沈枯冰冷的目光就掃了過去:“虎頭寨窩藏朝廷重犯,明鏡司奉旨拿人。”


    “薛珍,明兒你這寨子還在不在都不一定呢,現在最好夾著尾巴做人。”


    陳平江突然出現,似笑非笑的勾住顧延玉的肩頭,在這匪窩裏跟在自己家似的如魚得水。


    珍娘隻得偃旗息鼓,憤憤不平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橫什麽啊?沈大人胳膊酸還是心裏酸啊,那貴妃娘娘是你能碰的嗎?”


    “小啞巴,把你主子帶進去。”


    一聲不吭蹲在角落的花鳶聞言歪了歪頭,她額頭上的紋路已經快淡的看不清了,但周遭人沒能發現。


    “小啞巴?”


    花鳶嗅到了熟悉的氣味,渾身上下陰氣亂竄,竟然直接衝破了封印,直直向沈枯衝過來。


    千鈞一發之際,阮桑枝被突如其來的殺意驚醒,本能的護著沈枯,另一隻手隔空按住花鳶的前額。


    “……”


    花鳶瞳孔僵硬的轉動,阮桑枝虛弱的鉗製根本奈何不得她,但刻在靈魂裏的親近讓她硬生生的停下了動作。


    “不、可、以。”


    話落,她勾著沈枯的胳膊順勢拍了拍後脖頸,道:“讓我坐在旁邊吧。”


    眾人被眨眼間發生的變故還有些沒反應過來,但阮桑枝的蘇醒總歸是好事一件。


    陳平江接收到阮桑枝的視線,他開口問顧延玉:“世子爺怎麽樣了?”


    顧延玉朝阮桑枝微微頷首,拱手答道:“世子一切安好,請娘娘放心。”


    他隱晦的看了一眼沈枯:“有貴妃娘娘給的令牌,皇上八成會讓關統領全權處置。”


    陳平江心下一沉,若是明鏡司和禁衛軍的人都來了虎頭寨,那皇宮的安全又靠誰保障呢?


    若這正是靖王世子的打算,又該如何是好?


    顯然阮桑枝也想到了這點,而在場的人隻有他們二人知道燕逢已經入京的消息,此事必須早作準備……沈枯值得信任嗎?


    “燕逢入京了。”


    阮桑枝在沈枯耳畔悄聲說道:“從鑒寶會到傀屍之亂,恐怕都是他在幕後操縱。”


    燕逢這兩個字對沈枯來說隻是個前朝反賊的名號,但從身側女子寒潭般的眼睛中能看的出來,這人於她必然有著極深的瓜葛和糾纏。


    上一個給他這種感覺的人還是蕭洪山,那時候貴妃娘娘還當皇上是宮變之夜的凶手。


    “但憑娘娘吩咐。”


    沈枯的眸子清明決絕,仿佛阮桑枝要他立即自戕,也能麵不改色的完成。


    隻聽她緩緩說道:“燕逢做了萬全準備,先是通過鑒寶會……讓忽勒影衛首領之一的天狼,運送了大批含有陰氣的鐵礦進京……順便籠絡了諸多重臣,危及江山社稷。”


    “又讓安秀閉關煉製了改良型朱雀弩,我和陳平江……追著他和天狼到虎頭寨,當務之急,是抓人。”


    阮桑枝強撐著椅子扶手,用大家都能聽見的聲音開口:“異域神棍受了重傷,不會再有傀屍了。”


    她和陳平江離開秀水山莊時絞殺了剩餘的家夥,現在僅存的傀屍隻有眼前的花鳶,無論對文弱書生還是窮奇衛都構不成威脅。


    “珍娘,你還能聯係上陳豐嗎?”


    陳豐……她真是許久沒正兒八經聽見人叫大當家的名字了。


    說來也諷刺的很,春山鏢局的總鏢頭是臭名昭著的虎頭寨大當家,頂天的保護傘還是當朝太後娘娘,難怪能扛過新任府尹轟轟烈烈的剿匪行動。


    可這位貴妃娘娘是怎麽知道的?


    其實她也拿不準,是詐出來的。畢竟能在虎頭寨、春山鏢局和京兆府三頭吃得開的人,不會是什麽等閑之輩。


    “他現在或許是反賊,珍娘,你也想造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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