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血上湧,腦子越來越混沌,但靈台卻越來越充盈。


    阮桑枝一把扯下布條,往四周看了看,殘肢斷臂,血肉橫飛,隻有自己腳邊的“花鳶”還算完整。


    小姑娘白發紅瞳的模樣,挺漂亮。


    她抬眼看向半遮半掩的月亮,以僅存的理智在心中默念了一句:“我也不想的,師父。”


    “但他們必須死。”


    阮桑枝咬破指尖,以血為筆就地起陣,周遭升騰起濃濃的黑霧,隱隱泛著攝人心魄的血色。


    “嗬——”


    花鳶驟然睜眼,與尋常傀屍呆滯的目光不同,她那雙赤紅的眸子迸發出濃烈的殺意,縱然被陣法牢牢束縛住動彈不得,也令人不寒而栗。


    阮桑枝隻默了一瞬,掌心翻轉拍在她的額頭上。


    “嗬!!”


    一陣啞聲尖嘯,花鳶額間便多了道刺目的金色裂紋,她逐漸冷靜下來,眸子緩緩轉動,除了外形上的差異,看上去竟是與常人沒什麽區別。


    阮桑枝勾起唇角,抬手替她整理好衣襟,指尖拂過心口處的破損時,臉上的笑意也淡了幾分。


    “我帶你去報仇,好不好?”


    花鳶勉強能對她的話作出反應,卻理解不了具體的意思,隻僵硬的點了點頭。


    阮桑枝從花鳶的腰間抽出長刀,塞進她手中:“用這個,免得髒了手。”


    “現在跟緊我。”


    如果不計代價的話,要尋陣眼有個最簡單的法子。


    阮桑枝喚出魂劍,沉悶了許久的家夥終於再次嗅到廝殺和怨憤的氣息,很是興奮,繞著她不斷盤旋,最後一個猛子紮進地下。


    錦繡蓮台。


    入口在山莊前廳,但僅存的理智勒住了她的腳步,貿然前進不可取,她還不能在這裏死去。


    阮桑枝想起自己藏在箱子裏被運進來的暗道,直達蓮台之後的倉房,現在得抓個人來帶路。


    “找找哪裏有活人。”


    花鳶聞聲而動,啞著喉嚨發出一聲嘶叫,提刀便要衝過去。


    “不許殺。”阮桑枝扣住她的肩膀把人拽回來,誰知花鳶會錯了意,竟然矮身將她托到了肩上。


    高處的視野還挺新奇。


    變成傀屍的小姑娘穿梭於草木假山和漫天風雪之中,行動極為迅捷,眨眼的功夫就來到了一處院子。


    她看著挺眼熟,正是阮商陸和陳平江住的地方。


    “嗬——”


    院內的傀屍發出警告的嘶吼,沒等阮桑枝吩咐,花鳶驟然之間躥出去,掄起刀刃就削去了那家夥的腦袋。


    周遭散發出令人犯惡心的屍臭,花鳶踹了一腳,骨碌碌的球體滾到了屋子裏,隱隱約約能聽見細微的動靜。


    阮桑枝攔住花鳶:“別動。”


    她果然乖乖不動了,紅瞳一眨不眨的盯過來,有雪花飄進眼睛裏也毫無知覺。


    “守在這裏,別讓他們進來。”不管花鳶能聽進去多少,阮桑枝抬腳便往屋內走。


    被凍僵的皮膚有些刺癢,她站在那顆腦袋旁邊,臉上的銀質麵具泛著令人膽寒的冷光。


    顧延玉帶著人躲在暗閣裏,隻透過縫隙看見半道身影。縱然他記得阮桑枝的身形,但今日遭遇的荒唐事太多,一時間也不敢相認。


    可身邊的世子爺蜷成一團,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已經發起高熱了,閉著眼睛抖個不停。


    他閉了閉眼,橫豎也是個死,不如搏一搏。


    顧延玉悄悄從暗閣退出來,露頭的瞬間就被那雙眸子鎖定了,其中蘊含的濃烈殺意讓他心神一顫。


    阮桑枝大步走近:“阮商陸呢?陳平江在不在?”


    他咽了口唾沫,穩住嗓音道:“世子爺在這,隻是情況不大好,陳大人離開了,說是要找什麽線索。”


    說著說著,顧延玉亂跳的心就落了回去,眼前這個就是貴妃娘娘,在聽她開口的瞬間,自己就不由得鬆了口氣。


    “他們都在裏麵。”顧延玉大力推開暗閣的門,露出狹窄的甬道,幸存的人皆如驚弓之鳥一般緊緊貼著牆壁,滿眼驚懼的看著她。


    她一眼便看到了阮商陸。


    “別、別過來!”


    眼見人群攢動起來,顧延玉從她身後露出個腦袋,連忙開口:“小聲些!這是來救我們的。”


    “她手上有血!”


    阮桑枝低頭看了眼,是剛剛不小心沾上的,卻不知道觸碰到了這些人哪根心弦,紛紛叫嚷起來。


    “我說你這麽大的官,怎麽沒跟陳平江一起去吃香喝辣的呢,合著是來監視我們,給她當內應的吧。”


    說話的竟然是莊虎,他從人群當中站起來,抬手指著阮桑枝,露出幾分猙獰:“這就是富春會的會首,秀水山莊的主人!”


    話落,顧延玉也有幾分驚訝,他還以為皇上讓貴妃娘娘來救人了呢,沒想到竟然有這層緣故。


    但意外歸意外,在場的誰跟他是一夥的,誰的話不可信,顧延玉心裏門兒清。


    “難怪你不跟我們一起回來,那些怪物就是你養的吧!”


    莊虎氣紅了眼,他一把揪起半死不活的阮商陸,朝著阮桑枝丟過去:“你不就是想要這些達官貴人嗎?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活該陪葬?”


    阮商陸一個趔趄,摔在了阮桑枝臂彎之中,他額角滲出冷汗,迷迷瞪瞪的抬起頭,呢喃道:“阿姐?”


    腰腹處的傷口撕裂,血腥味傳入阮桑枝的鼻間,她眼眸微冷,側身讓顧延玉扶住阮商陸,自己則上前去將藏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熟麵孔揪了出來。


    “你是錦繡蓮台那個管倉房的?”


    那人嘴角一癟就哭了出來:“是我是我,會首,我是自己人!”


    “嗯。”阮桑枝拎著他的衣襟,抬腳便往外走。


    “你就這麽走了?”發泄完情緒的莊虎有些憤憤不平,還有些隱隱約約的後怕,一直膽戰心驚的藏在這裏真是難以承受的折磨。


    顧延玉回頭,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憑什麽要以德報怨?娘娘這麽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走吧!快走!”


    倉房管事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待。作為秀水山莊的人,他知曉此處說是暗閣,其實是富春會監視客人的密道,來來往往四通八達,並非真正的安全,說不準就會被怪物前後圍困。


    與此相比,既然會首能安然無恙的到達這裏,就肯定有對付怪物的手段,他這條小命隻有跟著回會首才能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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