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都邁著沉穩的步伐緩緩前行,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


    經過一名路邊小女孩時,她的眸子中流露出既是熱切的期待又是畏縮的猶豫,欲言又止,那份求助於無望中掙紮。


    角都對她投去一抹不經意的眼神,便徑自前行,語氣平淡地回應:“連問天寺都這樣了,別的地恐怕連餓死的都有。”


    他微微皺起眉頭,這裏的情況似乎比他前兩天過來時更加嚴重了,街道上的人們更加麵黃肌瘦,絕望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


    戰爭,這頭凶殘的猛獸,無情地踐踏著人間煙火,摧毀了無數的家園,將幸福肢解,拋入苦難的深淵。


    光希站在一旁,抿著嘴唇,緊緊地盯著自己手中的卷軸,深深地歎了口氣,將卷軸遞給了角都。


    “把裏麵的錢取出來,看看哪裏有糧食買一點,搭一個粥棚,讓他們喝口熱乎的吧。”


    “再買點衣服,厚一點的,發給他們。”光希又補充道。


    他看著那些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人們,心中實在不忍。


    角都麵無表情地接過卷軸,這樣的事情他早已經司空見慣,沒有立即離開,而是說道:“老板,這樣是沒用的。”


    “我知道。”光希頷首,他豈會不知這樣的救濟不過是權宜之計,難以根除雨之國的痼疾。


    然而,麵對那些充滿絕望的麵孔,那些失去光澤的眼眸,他無法做到無動於衷,哪怕隻能給予他們一絲稍縱即逝的慰藉。


    他看著角都站著沒動,還以為他想要錢了,又扔過去一個小行李箱,“按我說的去做吧,這是你額外的報酬。”


    “我……遵命。”角接過那隻行李箱,深吸了一口氣。


    他翠綠色的眼睛中掠過的一抹光芒轉瞬即逝,無人能窺探其內心所思,他默然轉身,預備踐行光希的命令。


    “唉!”


    光希的記憶中,依稀有一篇課文,描繪著沙灘淺水窪中的困頓。


    那些小魚,因昨夜的風雨被拋至岸邊,困於淺水窪之中,雖距大海一步之遙,卻無法返回。


    那些受困的小生命,或許數百,或許數千,不久之後,窪中的水將被沙粒吞噬,被烈日蒸發,它們將逐一幹涸。


    然而,有個男孩,步履緩慢,在每個水窪邊蹲下身去——他在細心地撈起那些小魚,並將它們奮力送回浩瀚的大海。


    旁人告訴他,你救不完所有的魚,這無望的拯救,也無人會在意。


    男孩心中明了,卻依舊不懈地重複著這救援之舉,他喃喃自語:“這條小魚在乎!這一條,那一條,還有這一條、這一條、這一條……”


    “行善事,不問前程。”和尚雙手合十,輕聲安撫著沉默不語的光希。


    “嗯,我們繼續轉轉吧。”


    在泥濘的街巷深處,光希與和尚步履維艱,緩緩行進,光希眉梢緊蹙,內心似被寒雨侵襲,冰冷的雨珠無情地敲擊著他的心扉。


    突然,一個急促的身影從拐角處猛地衝了出來,險些撞上光希,和尚反應迅速,瞬間擋在了光希的前麵,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戒備。


    光希目光所及,但見一衣衫襤褸的女孩跪伏於前,其身形瘦弱至極,仿若一陣風便能將其吹散。


    她的唇色蒼白如雪,在這嚴寒的冬日,僅披著一層薄弱的衣衫,那衣衫無法抵禦刺骨的寒風,她不由自主地顫抖,牙齒相互撞擊,發出咯咯的響聲。


    “大人,求求您救救我母親吧!”女孩帶著哭腔哀求,話音未落,便連連磕頭。


    “快起來!”光希急步向前,輕輕扶起女孩,迅速脫下自己的鬥篷,為她披上,細心地幫她戴好兜帽,抵擋些許寒風,然後溫聲問道:“怎麽了?”


    幸子感受到光希的溫暖與善意,心中稍顯安寧,意識到自己遇到了一位仁慈的大人,或許母親有了一線生機,她焦急地說:“大人,求您救救我母親,她已奄奄一息!”


    “別急,慢慢說,發生了什麽?”


    原來,在這雨之國,疾病如同夢魘一般,是除了忍者行軍之外,人們最為恐懼的存在。


    此處四季陰雨連綿,雨水愈發猛烈,河水也變得愈發渾濁,成為病菌繁殖的溫床。


    潮濕的環境中,鼠蟻肆虐,人們的居所常被其侵占,食物也因潮濕而易於黴變,這一切惡劣的條件,為病毒的蔓延提供了得天獨厚的環境。


    假如有閑人去統計一下雨之國所有成年人的出生日期,便會察覺,那些在嚴寒季節降生的人數寥寥無幾。


    畢竟,新生的嬰兒脆弱如同初露的花蕾,易受疾病侵襲,而冬季嚴寒,萬物凋零,食物稀缺,在這艱苦的生存環境中,眾多幼小生命難以抵禦疾病與饑餓的雙重磨難。


    於是,在雨之國的寒冬,除了連綿不絕的雨滴聲,最常見的便是女性絕望的啜泣。


    醫術與藥品如同遙不可及的夢境,對於平民百姓而言,它們是奢侈品中的奢侈品,費用之高昂讓人望而卻步。


    昏暗的角落裏,幸子一家正被陰霾籠罩,她的媽媽,已經懷著七個月身孕了,前天,突然毫無征兆地開始感冒咳嗽,那一聲聲咳嗽仿佛要將她的身體掏空。


    求醫問藥已成了幻想,連一口熱水的溫暖都成了奢望。


    媽媽隻能依靠堅定的意誌,咬牙堅持,她的每一聲咳嗽都讓幸子的心緊緊揪起。


    時間在煎熬中流逝,直到今天,媽媽的病情愈發嚴重,已經到了高燒不退的地步,她整個人神誌不清,躺在床上痛苦地掙紮著。


    幸子看著毫不在乎的爸爸,心中既憤怒又無奈,那個男人,或許早已被生活的重壓磨滅了情感,又或許是對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感到絕望,他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幸子焦急萬分,她無法忍受母親在病魔的折磨下逐漸消逝,在絕望中,她下定決心,拚盡全力,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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