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是柳青草一開始就注意到的人。


    他站在她麵前,低著頭,仔細的洗著雙手,不急不忙。


    待他洗完,柳青草看了他一眼,便將水給倒了出去。


    齊三山放慢腳步,用餘光瞥了柳青草一眼。


    前麵先吃得人,早已經吃完,等在一旁,雙眼不停的打量著周圍,好奇,羨慕,期待,忐忑,在他們每個人的眼裏閃過。


    齊三山吃完飯,默默地走到了他們旁邊,靠著牆,眯著眼,麵無表情。


    “江大哥,開始說吧。”柳青草和陳翠芝將桌子碗筷收拾完,走了過來。


    江大富看著這一群小乞丐般的孩子,清了清嗓子。


    “孩子們,別緊張……”


    “哇……”


    “……”


    江大富話還沒說完,幾個女孩子就“哇”的哭了出來。


    柳青草看了看江大富的高大的身材,不由得一笑,看來江大富這副軀幹,一開始就把人給嚇的夠嗆。


    江大富擰著眉,無奈的搖了搖頭。


    田林上前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道:


    “我來吧,你這高大的身子,難免會嚇著他們。”


    江大富歎了口氣,走到了一旁,偷偷的將自己打量了一番。


    田林身材沒江大富那麽壯碩,看著也沒那麽嚇人,加上剛剛讓他們出來吃飯,這些孩子,對他莫名的多了些親切和信任。


    “乖,別哭了,女孩子哭多了,可就不漂亮了。”


    田林輕言細語的安慰著,幾個小女孩一聽不漂亮,立馬止住了哭聲,但眼眶裏的淚水,卻不停的往外湧。


    田林摸了摸他們的頭,笑了笑,繼續開口。


    “孩子,你們知道自己刨得是我們種的莊稼嗎?”


    “知道……”


    田林麵前的小女孩,小心翼翼的看了他一眼,等了好一會兒,她才又怯怯弱弱的的開口。


    因為剛剛哭過的緣故,紅紅的眼睛帶著心虛,顯得她格外的可憐無辜


    田林摸了摸她的頭,轉頭又看向另外一個小女孩。


    “你呢,孩子?”


    “我,我也知道。”


    小女孩說完,嘴巴一癟,又要哭,田林立馬摸了摸她的臉,安慰了一下。


    “你們知道嗎,那些種子是我們花了一個月時間翻土,才種下去的,這也是我們村子明年的稅錢。


    你們知道嗎,你們吃一斤這個種子,就是吃掉了兩百文錢,兩百文你們肯定不知道有多少,剛剛你們吃的雞蛋,知道嗎?”


    田林停頓了一下,目光柔和的看著麵前的孩子,等著他們的回答。


    沒一會兒,這些孩子都陸續的開始點點頭,田林沒有多猶豫,開始給他們講了起來。


    “兩百文錢,可以換一百個雞蛋,你們一天吃一個,可以吃一整個冬天。”


    “一斤兩百文,吃一整個冬天?”於鴻聽完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田林。


    田林堅定的點了點頭,這些孩子他們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們對那些被刨的土豆種,是有多心痛啊,甚至自家媳婦晚上都躲在被窩裏哭過。


    但他們是孩子,餓極了找吃的,能有什麽辦法呢,隻能這樣教育一番,再按柳青草說得來。


    不然他們餓極了,沒吃的,最後還是會再來,哪裏管這值多少錢。


    “是啊,你們還小不懂,我們都不怪你們,但是,以後可不能這麽做了,不管這地裏的種子值不值錢,都不能去刨,那是有人家的,若你們遇到的是別人,逮住了可就是要挨打的。”


    田林看著這群孩子,於心不忍,本來要說打死的話,轉而還是改了口。


    那些孩子聽完,都低垂著頭,不敢開口。


    田林歎了口氣,走到了江大富身後,示意他已經說完了,接下來,該他說了。


    江大富點了點頭,上前兩步,那些孩子還是有些怵他,但比剛開始好多了,至少沒有哭。


    “孩子們,我知道你們不是故意這樣做的,是太餓了,才會這樣,但是這樣做是不對的。


    這才秋天,離冬天還有還幾個月,你們總不能一直去刨人家地吧,而且也沒那麽多地給你們刨,到時候還是會挨餓。”


    江大富怕他們聽不懂,停了一會兒,又再開口。


    “孩子們,我問你們,你們想不想每天都有飯吃?”


    江大富看著一眾孩子,目光從他們髒兮兮的臉上掃過。


    “三山,你說他什麽意思?”於鴻悄悄貼近齊三山,在他耳邊小聲問道。


    齊三山目光一直遊離在柳青草身上,他對柳青草很是好奇,他能明顯的感覺到,她才是這裏的真正主導人。


    “你認為的那個意思。”齊三山沒有多看於鴻,簡潔明了的回了句。


    於鴻聽完,小臉微皺,真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孩子們,難道你們不想每天都有飯吃嗎?”江大富溫和的開口,又問。


    等了沒一會兒,一道弱弱的聲音響起。


    “我想……”


    “沒有了嗎?”


    “想,我也想……”


    ……


    “那行,那以後你們就跟著青草姐姐,幫她幹活,她給你們付工錢。”


    江大富指了指柳青草,那群孩子將目光都看向了她,柳青草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江大富點點頭,繼續開口。


    “一天五文錢,可以買好幾個饅頭,咱村的那些孩子跟你們一樣大,也幫著幹活嘞,現在他們都能吃飽飯,還能存些錢了。”


    江大富想起毛毛他們,嘴角就不自覺的揚了起來,他們村子,現在是不會再有人會餓死了。


    “三山,你有沒有在聽?”於鴻見他心不在焉的樣子,暗暗撞了撞他的胳膊。


    齊三山轉過頭,目光一沉,淡淡開口。


    “聽到了,他說的沒錯,咋們這樣下去,是撐不到冬天的,前些年咱們僥幸躲了過去,今年咱沒身體都不好,怕是熬不過去了。”


    “那,那咱們怎麽辦,留下來?”於鴻試探著問。


    “目前,這是最好的辦法了。”齊三山帶著打量,看著前方的女子,聲音肯定的回答道。


    於鴻看著齊三山,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看向江大富,聲音堅定且響亮。


    “村長,我來幹活掙工錢!”


    “好!”江大富用讚許的目光看向他,心想這孩子可不孬啊。


    於鴻聲音一響起,其餘孩子紛紛看向他,見他朝他們點頭,他們也紛紛開口要來幹活掙工錢。


    江大富見此,心裏頓時鬆了口氣,他以為還要再多說會兒呐,沒想到還是沒那麽難,就是剛開始,出了點小意外,讓他都有些懷疑自己了。


    柳青草和田林在一旁,看到這個結果,臉上也浮現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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