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迷魂穀是安靜的,除了還能隱約看見的斑斑痕跡外,草地已恢複了往日模樣。一切都像有人專門清理過一樣,不遠處山坡是幾匹不知道有沒有主人的馬兒在低頭吃草,雄鷹在山穀上空盤旋,它們也許還在尋找那盛宴後的殘渣,辛勤的土撥鼠們早已成群結隊的出現在草場上,它們在為過冬做最後的準備,一陣山風掠過,穀中突然升起一陣煙霧,不消片刻,山穀中的一切都隱藏起來了,也許這就是迷魂穀的由來吧!。


    山外卻截然相反,草原的秋天是短暫的,此時已到初冬季節,雖然有些寒冷,但晴空萬裏之下的草原還是黃綠參半,成群結隊的牛群、馬群、羊群在為它們今年順利過冬拚命的啃食著草場,目光所致,卻看不見一個牧民。


    突然一陣低沉的歌聲從山坡上的馬群中傳來,順著草坡緩緩傾瀉下來。


    “沉沉的黑夜,漫長無邊的等待,熊熊燃燒的火焰,融化不了望而止步的冰原,縱使千萬次的祈願,依舊沒有一絲改變,拚命掙紮的降臨,原來是前世今生的重演!”


    渾厚的聲音如低沉的祈禱,如蜘網一樣綿連著所有的生靈,世界在一刹那仿佛要靜止一樣。


    一聲高亢聲音從山穀中飄來,如鷹擊長空一般直破雲霄。


    “心中的神鷹,刺破無邊的黑暗,迎來耀眼的霞光,散發光芒四射的溫暖,無懼風雪冰霜的掩埋,等待春暖破土的那天,無懼淩寒的傲骨,終究是來自大地的夙願!”


    低沉回蕩的聲音未了,嘹亮動人心扉的聲音響徹四周,連低頭吃草的動物們都歪頭擺尾,好像也沉醉在這歌聲中。


    片刻的靜止,歌聲又在響起。


    “噢!噢!噢!”


    “啊!啊!啊!”


    高音低音的不斷混響,飄飄灑灑直落遠方。


    此時,在一張如綠毯一樣的草地中央,一個人躺在那兒已經一天一夜了,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不過還好,一匹渾身如黑緞子一樣的馬兒伏在他身邊溫暖著他,還不時抬起腦袋溫柔舔著那張冰冷的臉頰。


    就在山穀中一聲清脆的黃鸝鳥聲音掠過時,昏迷的寶兒終於睜開了眼睛,小黑龍立刻就感知到他的醒來,站立起來,伸出舌頭拚命的舔起寶兒的臉頰來。


    看著眼前的大腦袋,寶兒嘴角動了一下,他試著想坐起來,可掙紮了兩次都沒能成功,後背鑽心的疼痛讓他差點掉下眼淚,寶兒這時才清楚,他已受了重傷。他不知道的是,要不是魔盜送的黑甲,這次的冒險行為將讓他小命不保,他得以逃命,這都是有原因的。


    原來這夥土匪的首領西域邪神真正的身份是西方魔教的四大護法之一,一身密宗武功深不可測,他打向寶兒的暗器也是有來頭的,叫做五金神珠,此珠有銅鈴大小,似金非金,似鐵非鐵,奇硬無比,刀火不能傷它分豪,被他擊中基本上沒有生還的可能,可以說百步之內取人性命易如反掌。也正因為這樣,土匪們在寶兒逃脫後搜索了一陣就放棄了,他們以為寶兒必死無疑,沒想到這個半大孩子不僅逃出生天,而且將來會成為他們的夢魘。


    寶兒命不該絕,一來西域邪神沒有想到二當家不是一個小娃娃的對手;二來他自恃甚高,根本不屑與半大的寶兒動手,他沒有想到,正是因為自大,讓他以後在寶兒的手中吃盡了苦頭,最後還丟了性命;三來護身黑甲擋下了五金神珠大部分的力道,要不然非得當場殞命不可;再加上小黑龍的不凡,才讓他最終在重圍中逃出。這小黑龍雖說它才一歲多點,但下一代的黑龍王可不是一般的馬兒,它已認定寶兒是它的主人,主人受了傷,它像瘋了一樣,還沒完全長成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連那麽多陷馬高手都沒有攔住它,最終帶著寶兒逃離了險地。


    寶兒摸索著掏出丹藥吃了一顆,不一會一股暖流從丹田升起,身上有勁了許多,掙紮著坐了起來,艱難的脫去外衣,再脫去黑甲,上身一絲不掛。又拿出一顆治療外傷的丹藥放入口中嚼碎,雖看不見背後的傷,但對打小就修煉五蘊渡厄神功的寶兒根本不是難事,用手將嚼碎的丹藥輕鬆的塗抹在後背的淤傷上。


    小青龍在旁輕嘶了一聲,並用嘴巴拱了拱寶兒,寶兒這才注意到旁邊不遠處有幾顆不知名的果兒,寶兒輕輕摟住小黑龍拍了拍它修長的頸部,嘴裏說了聲謝謝。


    早都餓極了的寶兒三下五除二將一小堆果兒吃進了肚子,小黑龍見狀長長的嘶鳴一聲跑向了遠方。


    寶兒麵對太陽的方向,盤膝在地,運起五蘊渡厄神功療傷起來。滾滾熱流流轉全身,三個轉息過後,寶兒立馬感覺到了效果,背後的傷不再那麽痛了,寶兒知道丹藥加上神功運轉傷勢開始恢複了,索性閉上眼睛專心練功。


    連續三天,寶兒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除了餓了吃一點小黑龍銜來的果子外,就是不停的練功,他想傷勢早日痊愈,他更想知道自己五蘊度厄神功第二階段是否突破了,是否突破到金剛伏魔階段,因為他想不通為什麽前些天自己身體老是出現異常,特別是和土匪二當家激戰時,自己在莫名失力的情況下,最後關頭來自丹田的那一股巨力讓他輕鬆的挑飛巨斧,一槍結果了葛力柱的性命,他弄不懂,又沒有人能夠告訴他,他不能相信自己在一年不到的時間會再次突破,這種可能性太小了。


    寶兒不知道的是神功練到金剛護步以後,進入了五蘊度厄神功最難練的一關,目前這天下除了師祖破和尚和他大師伯外無人突破這一關,他的二師伯和父親也都是在這一關停滯不前。這不是單靠刻苦拚命練習就能突破的,天資、勤奮、經曆乃至機緣都必不可少,就他目前來說,並沒有突破金剛鐵步進入金剛伏魔階段,但他已經為進入金剛伏魔做好了最後的準備,五蘊度厄神功創立以來,能達到此境界的不過十餘人,但無一不是二十五歲以後才能做到。


    寶兒資質萬裏挑一,對武學本就癡迷,知道自己身世後對武功更加勤練不綴,起伏波折的坎坷經曆捶打了他的心性,多次受傷不僅沒有讓他的身體受到損害,而且誤打誤撞的幫助他內力飛速的提升,佛手太陽和亦靈姐姐臨別贈藥讓他有了強大的助力,這才造就他十四歲就練到了即將突破金剛伏魔階段的最後關頭,這和一般的金剛鐵步階段不同,可以說遠遠的超過它,如果單論內功的話,他的二師伯現在也不是對手。正是因為這樣,在麵對葛力柱迎麵一斧時,神功驟然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使寶兒在呼吸間使出石破天驚而又輕描淡寫的一招,從而輕易的取了土匪二當家的性命。


    三天後的夜裏,一場大風過後,大雪飄飄然然的下了起來。清晨,雪停了,在草地上坐了三天三夜的寶兒終於站了起來,剛剛運轉神功後的他雖然上身空無衣物,但他沒有感到一絲寒冷,無一絲雪花的上身嫋嫋升起煙霧,迷蒙中那顆閃亮深邃的眼睛分外奪目。


    一聲長嘯後,寶兒拿起日月飛龍,一個起勢,草地上再次雪花飄飄,漸漸不斷匯合的雪花像一團移動的雪霧在草地上跳舞,一大片枯草地慢慢顯露出來。


    一聲高亢的嘶鳴後,寶兒已出現在小黑龍背上,長槍縱橫,駿馬飛馳,大地的震動聲加上不時破空的聲響將沿途的草地上的雪花震飛起來,遠遠看去,如同一條黑龍身披祥雲縱橫四海。


    終於山穀中安靜了下來,寶兒穿上後背已破爛不堪的衣服帶著小黑龍在這陌生的山穀中閑逛了起來。


    山穀很大,周圍全是山脈,抬眼望去,由低至高層層疊疊,最遠處的山峰恐怕有千丈之高。


    沿著山穀東去,沒走二三裏,道路突然變窄,而且地形逐漸往下,漸漸的隻能容一輛馬車通過,空氣明顯濕潤起來,再往前行,道路更為曲折,並逐漸往南拐去,再經過一個像石門一樣的出口後,寶兒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山穀突然被擴大了幾倍都不止,此處綠草如茵,地上竟然看不見一絲冰雪。不遠處,馬群都在山穀中悠閑的吃草。


    寶兒騎上小黑龍從它們身邊經過,隨著小黑龍的一聲輕嘶,馬兒們都抬起了腦袋,看著他倆,有搖晃著回應的,有輕聲鼻響回應的,有仰頭嘶鳴回應的。


    寶兒小跑過馬群,往南沒有行多久,小黑龍就自己放慢了腳步,寶兒發現它前行變得十分的小心。


    好奇的跳下馬兒,細致的觀察地形,這才發現腳底下是一塊不小的沼澤地,小水氹四處可見,不遠處的山窪處還有一個幾畝見方的水潭。


    好奇的寶兒想一探究竟,拉著小黑龍摸索的過了沼澤地,眼前的景色又是一變,小山坡上幾隻碩大無比的犛牛正在啃食青草,坡下不時有如山羊一樣的小動物飛快掠過,跟著他們的身影,寶兒看見遠處的山梁上小黃點不停的跳動。


    在往前去,地勢慢慢拔高,一片低矮的樹木布滿了山穀,走近後寶兒認得,這些都是桃樹,此時已入冬天,樹枝都是光禿禿的,接著道路又變得崎嶇不堪起來,而且怪石嶙峋,越來越難走了,寶兒將小黑龍留在原地,展開輕功在大石上跳躍起來,又往上爬了幾十丈,寶兒發現再也沒有路徑可尋,山穀已到盡頭,盡頭處一邊依山,山壁上到處都是洞穴,一邊臨崖,抬眼遠望,山巒層疊。


    寶兒沒有再做細探,原路返回和小黑龍又回到了原先療傷的地方,此時已到了中午時分,吃了一點果子後,興趣盎然的寶兒騎著小黑龍又向西邊慢慢探去。


    往西地勢緩慢上升,但一路都十分平坦,隨著道路的逐漸變窄,兩邊的山峰都拔地而起,十分陡峭,再連續拐了好幾個彎後,突然出現的沙洲讓寶兒大吃一驚,一陣風沙吹過臉頰,寶兒望著四周點點分布的胡楊林,腦子有些懵,過了好一會寶兒才從地上隱約可見的馬蹄印上反應過來。


    “小黑龍應該就是從這條道把我馱進來的,那些馬群也是從這進穀的,從這往前應該就能出去了。”寶兒心裏想道。


    繼續前行,大半個時辰後才走出沙洲,幾塊如天外來客一般的巨石錯落分布在四周,上邊不知為何到處都是如斧鑿劍砍一般的痕跡,站在下邊感覺十分恐怖。


    繞過巨石陣,前方又過了幾個彎,寶兒遠遠聽到猶如鬼哭狼嚎一般的聲音,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寶兒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向來膽大的寶兒繼續向前,當他走到一個如山洞般的穀口後,終於明白那嚇人的聲音從何而來。


    此時已睜不開眼的寶兒明白他現在就站在風口之中,狂暴的山風經過狹窄的穀口發出了令人恐怖的吼聲,抬手通過指縫寶兒看見外邊是一望無際的萬裏黃沙。


    一個時辰後,寶兒退回了山穀中,靠在一塊石頭上休息,早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的寶兒正在考慮自己的何去何從,他想了很多很多。


    “內傷已基本好了,後背的外傷再有幾天也能完全愈合了,他現在該怎麽辦呢?是盡快出穀去梨城找魔盜匯合?從內心深處來說,寶兒不想再去和他匯合,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魔盜就是一心想收他為徒,從一開始的討厭他,到這麽長時間,這麽多次的默契合作,寶兒內心早已不在抗拒他了,而且還對其膽大心細什麽事都料敵在先的行為佩服不已,他怕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拜魔盜為師,即使不真正形成師徒關係,但魔盜越來越多的傾囊相授,到最後是不是師徒也無法說清了,內心的那份抗拒讓他知道越早和魔盜分開越好,魔盜視人命如草芥的行為是寶兒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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