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一直坐在趙廷的身邊陪著他。


    “我要不堅持,我要不用不回家來要挾父親,父親也就不會死,大哥也不會死,他們都不會死,都是我害死他們的,都是我害死他們的!”趙廷這麽多年終於爆發了。


    寶兒已不知如何勸趙廷,隻得上前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情緒稍微穩定以後故意引開他的注意力問道:“趙大哥,這麽多年了,你又精通馬術,為什麽不找機會逃走?”


    “逃走?這麽多年了,我都記著呢!跟我一起給這幫畜生喂馬的偷跑了八十七人,回來了八十三顆人頭,另外五人估計早變成沙漠、戈壁上的白骨了!這裏麵大部分可都是我們漢人呀!”趙廷止住了哭泣,眼中露出痛苦迷茫的表情。


    “為什麽為這樣?”寶兒有些好奇,覺得如果他真的想逃,隻要有馬匹應該能夠逃出去。


    “這夥土匪個個心狠手辣、殺人如麻,特別對我們漢人,簡直就當是畜生,是豬玀來對待。不僅如此,他們還十分奸詐狡猾,抓來的女人的結果你也看到了,男子大部分都直接殺死,然後割下人頭做為戰利品來換取金銀珠寶和女人,除非碰到他們覺得有用的才會留下來,就比如說會養馬,會廚藝等,而且年齡都不能超過十六歲。抓來過後再想逃可以說癡心妄想,小林子,你才來可不能有這方麵的想法,要不然...,要不然...,唉!這樣苟活著還不如死呢!”


    “趙大哥,你跟我說說為什麽難以逃出去。”寶兒再次追問。


    “這夥土匪的幾處老窩,哪怕是臨時營地都會選擇荒無人煙的戈壁、沙漠或者特殊地形,就比如說這野馬灘,四周全是綿綿大山,唯一的進出小道,他們會在沿途設下暗哨,而且不止一處,想從路上逃走根本不可能。兩邊高山上麵終年冰雪不化,你想鑽進山裏逃跑,最後的結果不是餓死就是被凍死。最可怕的事,是被他們手裏有海東青或者獒犬發現,那就更慘了。放鷹、放犬,一場血腥的狩獵遊戲就開始了,他們根本不把人一下子殺死,而是一直追,一直攆,讓獒犬跟在後麵不時的撕咬,有時候生生把人在山裏折磨一整天,最後才割下人頭,屍首喂鷹和獒犬,慘極了!在戈壁、沙漠中想逃更不可能,這裏到處都是千裏戈壁,萬裏沙漠,氣候變化無常到還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迷路,一旦迷路,在沒有補給,沒有向導的情況下必死無疑,沙漠更可怕,有時你走一天還在原地,最後不是被他們發現殺死割下人頭,就是在漫漫黃沙下變成一堆白骨,小林子,你現在可不能有這種想法呀!這裏是臨時營地,快下雪了,要不了兩天他們必定轉移,真正想逃,唯一的機會就是在他們轉場的途中,但他們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騎射精準。小林子,這兩天我觀察你馬術很好,勝哥哥許多,即使找到合適的機會,但僅僅想依靠騎術來逃走哥哥還是認為太難了,你在來這的路上也應該清楚他們的騎術,還要躲避他們的箭矢,基本不可能,所以...,所以...!”


    “趙大哥,你放心吧!我暫時是不會逃走的,沒有萬無一失的時機弟弟是不會選擇逃走的,弟弟還小,還沒有活夠呢!謝謝哥哥多加提醒!謝謝!趙大哥以後喊我林弟吧!以後就咱倆相依為命了。”


    “林弟,哥哥知道你是聰明人,這下我就放心了,哥哥實在不想再見到...,見到...!”趙廷欲言又止。


    寶兒伸手拍了拍趙廷的手臂,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兩人各自躺在草鋪上又聊了一些各自的往事,趙廷特別說了幾件這夥土匪幹下的惡行,黑暗中,寶兒的眼神中無邊的恨意閃動。


    第二天一早,兩人就被外邊的嘈雜聲吵醒,急忙起來走出破木屋,隻見山穀中奔來的幾匹快馬已停在了一排木屋前,馬上幾人跳下馬來衝進木屋,過了一會,土匪們陸續出來,整理馬具行裝起來。


    “林弟,他們要轉場了,咱們也準備一下。”趙廷輕聲說道。


    很快,整個隊伍就出發了。寶兒仔細留意了一下,雖然他們是土匪,但行動意識很強,動作很迅速,出發時並沒有人出來指揮,土匪們就各自找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一批精壯的土匪打頭,後麵跟著的是一小簇人馬,寶兒看見了抓他來這的三當家和那張他印入腦海的醜陋麵孔,走在這夥人中間的那位寶兒特別留意了一下,此人麵黃,五十多歲,鷹鼻凹目,一頭暗紅色的頭發特別醒目,其他人明顯就以他為主,他應該就是這夥土匪的頭頭,不知是不是魔盜說的這夥土匪的大當家西域邪神。後麵是十幾張的馬車裝著這夥土匪的家當,剩下的大隊馬匪分成兩撥,將寶兒和趙延趕的馬群圍在中間,兩側還有遊騎不時閃現。受過李敢調教過的寶兒十分清楚這些土匪的軍事實力著實不凡,心裏有些驚奇的同時,不由的更加佩服起魔盜起來。


    馬群順著溪穀一路向北,中午過後終於離開草地,道路開始寬敞起來,速度也快了許多。


    沒過多久,兩聲像是號角一般的聲音接連響起,前方馬隊突然停了下來。領著馬群的寶兒看見不遠處塵土飛揚,好像前麵有什麽事情發生。寶兒看見左側有一個土坡,借著趕馬悄悄的來到土坡上麵,下麵的情況一覽無遺。


    隻見土匪中發生一陣興奮的吆喝聲,跟在土匪頭子後麵的一大批土匪中,突然衝出去一支隊伍和另外一支小隊匯合,接著又分成二股,分別向兩側遠方奔去,一陣嘈雜馬蹄聲後消失不見,正當寶兒疑惑這些土匪幹什麽去的時候,後麵趙廷的聲音響起。


    “唉!不知道又有哪些車隊遭殃。”


    寶兒策馬來到趙廷的身邊問道:“趙大哥,你是說這夥土匪又準備打劫?”


    “十有八九!”趙廷剛剛說完,從土匪頭子的隊伍中又發出一聲號角聲響,寶兒看見在最後壓陣的隊伍中又分出一匹人馬來,快速的從兩側飛馳向前。


    “看樣子,對方的人手人少。”趙廷站在寶兒身邊望著前方說道。


    “趙大哥,這土匪先後調動加在一快我剛才觀察了一下有四五百人了,他們準備打劫什麽人需要這麽多人馬?”寶兒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不,他們還有前方的遊騎,加在一起最起碼也有六百人以上,看來對方應該在一百五十人至二百人之間。”趙廷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道。


    “趙大哥,我明白了,這夥土匪大都以一百五十人左右為一夥,已出去三隊,加上在外圍巡邏的那隻隊伍,那正好四夥,加在一起就是六百人。六百人,二百人,趙大哥這夥土匪打劫時人數都要三倍於對方,是不是?”


    趙廷看了一眼寶兒,緩緩說道:“是的,他們不僅凶狠惡毒,而且非常謹慎,對所有他們看上的獵物都會以三倍以上的人馬而圍之,並且特別喜歡驅逐圍獵,讓獵物在他們的身前拚命奔逃,他們拿著彎刀、獵弓、繩索在旁,肆意的圍殺,一群惡魔!”


    寶兒知道趙廷肯定目睹了不少這種慘絕人寰的場景,前幾天他們被圍獵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他眼睜睜看著四個同伴接連被土匪砍去腦袋,一直到最後那麽多的人頭滾落到草地上,他知道在這草原上,有時人命還不如螻蚊。


    正在思考中,前方遠處大片灰塵揚起。寶兒極目望去,一夥騎手護著三輛馬車正向這邊快速奔來,而一夥馬隊緊緊跟在後麵,隨著距離的接近,寶兒從騎兵的穿著看清了跟正後麵的正是土匪馬隊。


    護著三輛馬車奔逃的護從此時也看到了前方攔著的土匪馬隊,發出一陣驚呼和叫喊聲,馬隊連忙變道,斜斜的向一旁衝去。


    寶兒雖然沒有聽清楚他們叫喊什麽,但卻分辨出了他們說的都是漢話。


    小土坡上的寶兒就呆呆的站在那兒,親眼目睹了一場慘劇,一場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的慘劇。


    弓弦聲不時響起,慘叫聲接連而至,馬背上的護從不時落下。隨著馬蹄聲響,不遠處的寶兒都能夠聽到那夥後麵緊追不舍土匪故意縱馬踏上護從身子時發出的筋骨斷裂的聲音,夾雜著慘叫聲和土匪變態的嚎叫聲,人間練獄才剛剛開始。


    隨著護從的不斷落馬,馬車旁的騎士越來越少。寶兒從剩下護從不斷擊飛土匪從後射來的箭矢可以看出,他們武功不弱。


    但局麵很快就起了變化,後麵追擊的土匪突然加快了馬速,瞬間有十幾匹馬兒靠了上來,唰唰唰的聲音響起,漫天的套馬索落了下來,緊接著就是一陣馬的嘶鳴聲,最後一輛馬車生生的被土匪拉停在原地。


    下方觀賞這場貓捉老鼠遊戲的土匪頭子夥中發出叫好的喧鬧聲。


    一夥土匪快速的將攔停馬車團團圍住,其他人馬不減速繼續追擊。


    接著第二輛馬車又被如此圍住。


    寶兒站在土坡上清楚的看見第三輛馬車在第二輛馬車被土匪套馬索拉停後主動停了下來,遠遠看見馬車箱門開了一下又關了起來。


    此時的第二輛馬車已被十幾個土匪給圍起來了。


    寶兒悄悄策馬往前走了一小段被趙廷拉住了。


    “別往前走了,被這群惡魔看見了,有你皮鞭受的。”


    此時第二輛馬車護衛的騎士隻剩下五人,但明顯能看出武功不弱,緊緊圍著五車,不時挑飛土匪射來的箭矢,而圍攻的土匪並不著急上前圍攻,隻是在外圍不時用箭矢攻擊。


    突然第二輛馬車裏一聲淒厲的哭聲傳出,寶兒立刻就聽出是一個孩童的聲音。片刻車廂門被突然推開。


    “爹,爹!娘受傷了,娘中箭了,流好多血,孩兒捂不住,你快來,快來救救娘呀!”童聲尖厲的聲音響徹草原,一個半大梳著衝天小辮的孩子半個身子伸出車箱對著不遠處的車箱叫喊著,一隻手還在車內,另一隻手在外拚命的揮舞著,小小手掌血紅一片,驚恐的小臉上淚珠點點。


    對麵車箱突然再次打開,從上跳下兩個人來,一個三十出頭書生打扮的先跳下馬車,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後麵跟著一個不到五十的中年人,明顯是個練家了,一個前傾便將差點摔倒的書生拉住了,書生一把想甩開中年人往中間馬車方向奔去,但手臂卻被中年人牢牢拽住不得脫身,書生聽見小孩如哭如泣的呼喊,再也忍不了住,大聲吼道:“鬆開,我要救娘子,快鬆開!”


    “主人,不能去呀!不能去呀!咱們得跑呀!他們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主人,小的求求你了。”


    “你鬆開,鬆開,我一個男人,關鍵時刻不去救我的妻兒,我還配為人夫為人父嗎?不救他們,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再不鬆開,我就咬舌自盡。”書生披頭散發奮力的掙紮叫喊著,寶兒分明看見他嘴角有鮮血流出,後麵緊緊拉住他的中年人不由的手一鬆。


    “吡啦”一聲,書生的長襟被撕爛,書生擺脫了束縛奮力向前奔去,不顧一切向那遙遙招手呼喚他的孩兒奔去。


    “保護主人,所有人保護主人,跟他們拚了!”中年人大聲喊道。


    而時此一聲弦鳴。


    “啊!”


    一聲弱弱孩童的痛吟聲響起,寶兒刹那間心沉穀底,一根箭矢突然出現在那遙遙呼喚父親的孩童胸前,後麵的尾羽還在顫抖。孩子童真閃亮的眸子突然收縮了一下,暗淡了下去,他沒有立即倒下去,而是像小天鵝一般奮力的向上抬了抬腦袋,小手使勁的往前伸出,嘴裏念叨著什麽,雖然聽不見聲音,但跟魔道學過幾天唇語的寶兒立刻就知道,他在喊爹爹,雖然中箭已無力發出聲音,可他還是一刻不停喊著爹爹,終於,在他爹爹奮力跑到他身前握住他鮮紅的手掌時,小小的頭顱終於垂下。


    “少主,快救少主!”


    “英兒,我的英兒!”


    寶兒此時心如刀絞,坐在馬背上卻感覺自己飄了起來,這時遠處土匪們狂笑聲就如來自地獄的魔鬼深深的刺痛他每一寸肌膚,渾身氣血奔走,他就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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